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三章：第十三节

十三

吴志伟和韩大海带着150余人撤走后，佐野贤一同他的“特别行动队”在树林边静静地观看，直到前面山野的视线中看不到这支骑着东洋军马、来去如风般小部队的影子后，他仍笔直地站在原地如同送走了情人般地痴痴地向那个方向凝视------

几分钟后，佐野贤一带着这170多名行动队的队员们回到了他们在院东头附近山洞的临时宿营地。在下达了几项命令让众官兵们休息片刻后，佐野贤一又拎着他那只黝黑色的竹萧在附近寻觅了一处有树荫的僻静所在，呜噜呜噜地吹奏了起来！

对于他们“特别行动队”的最高指挥官、以前的一个大佐联队长时不时摸出一只中国的竹萧长时间地吹奏一曲曲的中国古典名曲之事，这些队员们基本上是司空惯见不以为然了！就是以前在北平的燕山强化训练之时，这位长官除了与官兵们一起生龙活虎般地摸爬滚打并不时严格地检查、督导外，无论是多苦、多累，这位指挥官也每每在不定时的时间内吹奏起几支曲子，而一旦曲子吹完，便会立即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开始就有关的问题训话、或者讲讲自己对某些事情的新体会。半年多来，这些从华北方面军各处精选出来的官兵们不仅习惯、而更是十分地钦佩和尊重这位以一种全新的带兵方式从而获得了他们的几乎是崇拜心态的最高指挥官！

尽管在十分严格的训练督导中、佐野大佐仍不忘时刻用大和武士所崇尚的武士道精神来提高他们为天皇陛下的“东亚圣战”建功立业而无惧生死的军人意志。但在训练过程中以及平时的琐事中，这位大佐从来没有对任何的下属有过体罚、抽耳光甚至粗暴骂人的举动。有时对各小队长采取了类似的行为佐野见了也立即上前制止并在训示中再三强调：尽管我们年轻的士兵们是为了天皇陛下的圣战来到了支那国家，但千**之遥，他们历尽了艰苦来到异国他乡作战很不容易，除了享受不到家人亲情的温暖之外，还要随时在战场上准备负伤并送命------

当第一次听到佐野大佐这番训话的240人最少有一半以上的士兵们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们在自己原来的部队里任凭长官们抽嘴巴和斥骂已经成了习惯于受之的现象，因为从他们踏入军营的第一天起至整整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他们就深刻地体会到他们大日本军队锐不可当的强大战斗力与其军队内部之间的等级森严、军纪之严格是共同驰名于世的！尽管这支新部队的指挥官并不依靠那种军队里惯常的方式手段来管束部队，可一旦有的队员产生了问题，这位大佐用平静的三言两语就会让你心服口服并知错改之，如果有的事情很严重，佐野队长的一番训斥其深刻、尖锐的程度便可以让你羞愧得无地自容———没人逼你却能让你产生出恨不能即刻剖腹谢罪的的念头！

细细听去，佐野贤一长时间所吹奏出来的曲子变来变去也只不过是三支中国古典名曲———《空山鸟语》、《破釜沉舟》和《禅院钟声》。佐野贤一很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听这些名曲，自当上了大佐联队长后，他以前离不开的两种嗜好——喝茶、练书法又添上了用留声机听曲子！按照佐野贤一的习惯是他可以从这几支中国古典名曲的舒缓、快慢的节奏和其韵味中体会出某种意境，而从这种意境里获得某些军事上的灵感、再由这些曲子的旋律中梳理可以使之变得清晰、明确的一条条思路------他在这整个的实践中或许并不很明白、但实际上却把这种聆听曲子使左大脑得以活跃进而激活并辅助右大脑进行逻辑思维的思维形式发挥得淋漓尽致！组建了“特别行动队“之后，佐野贤一没有了随身携带留声机听唱片的条件，但熟知韵律的他仍揣着一只斑竹古萧走到哪吹到哪儿。时常，在他垂首闭目、通过双手的几根手指娴熟灵巧地运动之后产生出一串串的音律，一个个新的思路和谋划也就渐渐慎密而严谨地酝酿了出来------

“全体集合！”，终于，在聆听着低沉而悠扬、节奏疾缓有致、中国竹萧特有的几分萧瑟、几分深沉的音律中假寐的日军特战队员们听到了这次长达一个半小时后的一声命令！

列队完后，佐野贤一显得精神饱满、但却缺少了几分意气风发的神态站在队列前缓缓说道：“诸君，我们刚刚与我们的主要对手、我们前来追剿的目标———这支支那小部队见面了！前前后后半个多小时的接触过程，经历了数次险象环生的暗流涌动！虽然，如他们所愿带走了他们女兵的尸体，但却给我们留下了最最宝贵的、我们下一步行动以此进行制定作战计划和方针的重要依据！”

佐野贤一说到这里后在队伍的前面踱了几步显得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并不是长支那军队的志气而灭我大日本帝国勇士的威风，却是经过了细致的观察、准确的判断和全面而仔细的思索所得出了一个比较客观并接近于事实的依据———这支支那小部队的整体素质并不比我们差！而且，一旦进行了面对面的战斗交火后，其整个的战术水平和战场素质要比我们高，这从令福君的一小队全军覆灭的事实中不难看出！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小部队的指挥官、那个年轻的中国军人韩大海其指挥部队的作战能力和军事才能并不低、甚至在当机立断的决策能力上还要强过我！

只不过，想我大日本帝国的皇军所到之处无不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此刻，支那鲁东南地区尽管出现了这支中国小部队，也尽管出现了一个韩大海，但是对我们帝国整个的圣战伟业来说，岂不也是萤火之光堪比日月？我们正视现实，不藐视对手，但更不能无视全局、无视于整个帝国所向无敌的滚滚洪流般的巨大力量！因此，对待个别出现的问题我们就要个别的予以解决，而我们却正是那解决个别问题的一支钢铁的利剑！”

佐野贤一大声地喊出了最后的几句颇有煽动性的言辞后，又沉声说道：“我刚才想得很仔细、也很切实可行———根据今天的观察和了解，根据前不久我们的一次失利，对于我们所面对的敌手，我要改变一下我们的对策！具体一点讲：就是扬长避短、借刀杀人！

我们的长处是什么呢？是华北派遣军多田俊将军阁下授予我们在鲁东南地区可以任意调遣大日本皇军部队的指挥调动权，借用他们的刀来重创这个支那小部队，而最后是我们‘特别行动队’来杀人！这是一个总的方案，而具体的行动方案我会在具体的行动之前来制定。

我理解诸君对这支支那小部队并不服气的心理和愿为天皇陛下英勇献身的作战意志！但是，稳妥、干净、彻底地消灭这支作恶多端的刁蛮、狡猾、强悍的支那小部队之艰巨而光荣的使命却更重要，这也是多田俊将军特别训示的———消灭这支支那小部队的重大意义更胜于消灭支那军队的一个精锐师！只是为了能够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整个的‘特别行动队’就必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出手而一举奏效！否则，仅仅凭我们自己依靠原来制定的以偷袭的战术方式与之交手，只要他们在远距离依靠其准确的枪法不断地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我们不仅仅是所有优秀的战斗素质无法得到施展，其进一步的损失也会让我们即使能够施展出优秀的战术素质时也无法形成强大的战斗力了！所以在以后的追剿过程中，与这个敌人交手，我们绝不能首当其冲！”

佐野贤一训完话后，命令部队的170多人集合开向了沂水城。在特别关照了二小队长水田咨太郎等军官后，他带着星野裕雄和石井川根两个刀手，三人身着便装乘汽车到了临沂，然后又从临沂悄悄乘坐一列货车在第二天到了鲁西的济南日军第12军军部。

当佐野贤一秘密拜见了日军第12军军长西尾寿造中将并将自己近日的计划详细地讲给了对方后，西尾寿造紧皱着眉头凝神沉思了起来：

此刻适时1939年的夏末秋初，本来他近日内根据鲁中、鲁西南地区日益猖獗并渐渐坐大了的八路军山东地区的势力准备制定一次秋季大扫荡的计划尚未成熟，而鲁东南，满指望佐野贤一带着他的“特别行动队”这个由华北派遣军派下来的精悍的小部队能够痛歼支那吴志伟小部队，以此胜利再对鲁东南的“匪患”局面做一个重新的估计和下一步的计划与打算。但是，10天不到，这个派遣军司令官多田俊亲自组建并委于重任、重权的佐野特战队又出师不利，不由地又给了他这个12军的军长肩上增添了一份相当沉重的担子！

鲁东南八路军山东游击部队近日来活动十分频繁，除了人数增多之外，日益猖獗的对大日本皇军的骚扰以及对治安区局面的破坏已经达到了眼中钉、肉中刺而不得不彻底铲除的严重程度！尤其是盘踞在沂蒙山腹地的八路军第二支队，不仅仅是人数众多，而且是装备好并战斗力也在日益强大！根据临沂古井联队长的密报反映，这个八路军第二支队与那个支那吴志伟部队关系极为密切，甚至在几次较大规模的战斗中也曾相互支援与呼应，其中就包括原来的佐野联队谷村大队长阵亡以及吴志伟部从沂蒙山被他们接应逃亡、新年时分吴志伟部袭击日照城解救支那**地下人员之事------

鲁东南土八路第二支队的迅速坐大包括战斗力的迅速提高，不用说是得到了这支支那政府军组建的有“中国宪兵”成员小部队的帮助与指导，而更为可怕的是这支支那政府军在该地区的存在与影响，简直就等于是这个地区支那武装抵抗大日本帝国的一块招牌、一面旗帜！其影响力是绝对不能以他的人数来判定的！

深知鲁东南治安形势复杂、混乱更甚于整个山东其他地区的西尾寿造十分清楚：庞大的山东地区长治久安的宏伟大业仅仅依靠华北派遣军第12军的不足10万人马是远不够用的！所谓近日内要进行的秋季扫荡，只能是在家门口再向外推进，“近靖而谋远攻”！只是，行动在即的关键时刻，除了鲁东南临沂、日照驻军随时反映上来的军情让他深感焦头烂额之外，这个以前他手下的爱将、现又成为华北派遣军司令官重将的佐野贤一又给他呈现出了一幅更加火上浇油的画面！

“佐野君，”西尾寿造在自己那张宽大办公桌前坐得端端正正地问佐野贤一：“不知你对目前鲁东南一带的皇军治安区的具体态势如何看待？并就你要求我把扫荡的重点先一步转向该地区的军事行动说说你的具体打算。”

佐野贤一稍稍思忖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将军阁下恕佐野的冒昧！卑职鲁钝，管窥之见尚请将军指教。”说完佐野贤一走到西尾寿造身后的一副巨大的山东地区的军事地图前说道：“卑职认为：在支那山东的鲁东南地区，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并不次于鲁西北地区！鲁西北扼守黄河、西倚河北、南望河南，是通往支那中原地区的门户，而占据了支那的中原，控制了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也就等于控制住了支那全国的中心！但是，鲁东南地区不仅南临河南、安徽和江苏，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它北部扼守渤海、东部濒临黄海，那里有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本土到支那大陆的最重要的海运航线。所以卑职认为支那的整个山东省其地理位置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甚至包括政治上的重大意义要远远超过相邻的几个省份，卑职认为如果可以堪比第二个‘满洲国’也是毫不夸张的说法！”

“唔！”身为驻守中国山东的日军皇军派遣军第12军（原第2军）的中将军长西尾寿造听到佐野贤一的这番话当然感到心绪愉悦而满意地应道。

“只是，”善于察言观色捕捉对方微细变化的佐野贤一觉得他目前要全力仰仗的这位将军大人的城府似乎在向他开启了一扇小窗！于是他一鼓作气道：“只是近日来鲁南地区的形势并不只是临沂、日照和胶州地区皇军部队指挥官们所反映汇报的那样单纯，那仅仅是停留在某些事物表面上的肤浅现象！”

“哦？”西尾寿造顿时坐直了身子并用手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来继续。

军长简单的手势让佐野贤一看到了更大的希望！于是他稍稍梳理了一下思路坐在了西尾寿造的对面接着说道：“第一、将军阁下比卑职更加清楚地了解整个支那山东全境抵抗我大日本皇军的的支那武装力量，无论是鲁西北、鲁中、鲁西南和鲁东南，其中最为嚣张猖獗、也是最具有潜在威胁的是**八路军的渗入、发展以及日益猖狂的抵抗活动！而鲁东南除了上述的八路军之外，在苏鲁边界之处还有几支破坏力很强的支那政府军残余，他们不仅在那一带的崇山峻岭中啸聚山林时常神出鬼没地对我大日本皇军的治安区予以不断地破坏和骚扰，更与鲁东南的土八路甚至吴志伟部有着密切的勾结和呼应！

第二、我们几次清剿不利的敌人———那支由支那政府军在几年前聘请德国教官训练出的‘中国宪兵’在其鲁东南的存在与发展以及日益猖獗的敌对活动，已经成了鲁东南支那抵抗武装的一块招牌、一面旗帜，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精神领袖！这一点从鲁东南地区支那民众对我大日本皇军决然的敌对态度上、从一些土八路部队其迅速提高的战斗力上、更从这些抵抗武装以一群乌合之众而一下子有了相当精良的、我们皇军所用的武器装备并很熟练地使用这些装备上可以得知：这个吴志伟部的成员在该地众多的抵抗武装里充当教官！这就是该吴志伟部人少但能量大的具体体现！

第三、从鲁东南的地理位置上看，南有几支原支那国民党的残兵败将组成的几个武装组织，西有土八路第二支队的第四大队，西北有其第六大队，东有其第五大队，而吴志伟部呢？一开始在沂蒙山与土八路的第四大队遥相呼应，后来又逃至五莲山与土八路的第五大队互为犄角。但是，从整个的圈子里，这个吴志伟部以其灵活机动的作战方式周旋于沂蒙山和五莲山一带，而这一带正好属于整个鲁东南地区的中心位置！可见他们无论是战术运动或者是军事行动，都会得到原支那政府军残部以及支那土八路的支援和呼应，而该部队就在这不断的战术运动和军事行动中起着影响、鼓励甚至组织、武装乃至训练出一支又一支支那抵抗力量的中坚作用！这一点卑职在临沂任职时就已经发现了某些端倪，而现在却更加明显了！

第四、卑职多日来根据以前和目前的情报收集，冷静地分析、思考和判断，最终形成了一个尽管是不敢十分地确切、但也属于基于事实的一个结论：”

说到这里佐野贤一稍稍迟疑了一下看看对方，只见西尾寿造正显得很专注的样子似在鼓励他进一步下去后，又斟酌着词句说道：“卑职认为这个吴志伟部似乎是支那国民政府有意地派到鲁东南地区的一支劲旅！———尽管他们的人数始终不多，但吴志伟作为一个少将、韩大海作为一个上校带着一百多人渗入鲁东南，就绝非是一只单纯的作战部队这样简单！

去年夏季的支那政府下达的一纸军令状和委任状也可能是仅仅为了掩人耳目。现在正是支那的国民党和**为了抵抗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进驻而实行统一合作的蜜月时期，所以这个由支那‘中国宪兵’组成的吴志伟部突然一夜之间从大海深处冒了出来，极有可能就是支那当局看出来了鲁东南这块相当重要的地盘，派出了这个部队用以影响、沟通、组织、武装并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的支那抵抗力量，不仅可以阻止、破坏我们彻底地占领和统治这片地区，甚至他们更有可能以此为基点一步一步地向鲁中、鲁西南以及鲁西北扩展！这就叫做从外部守不住而从内部向四周渗透！要达到上述的这个目的，这个吴志伟部的所有成员则必须是支那军队的最精华力量，那么，除了那支‘中国宪兵’以外，他们别的部队绝对达不到这种能力！为了完成使命，他们必须要通过与我们的部队打几仗并能取得某种程度上的胜利来给与当地民众某些影响并获得他们的支持，然后就开始他们使命的一系列活动------”

西尾寿造面色非常凝重地听完了佐野贤一的情况分析和某些判断，尤其是对方所分析出的第四点，居然让他低头沉思了很长的时间！佐野贤一观察之敏锐、分析之细腻、判断之准确早在几年前于他的第2军从一名大队长晋升为联队长之前他就清楚的！对于鲁东南出现了一个中国小部队并给与日本军队屡次沉重打击的事情不要说是驻守山东的日军部队最高指挥官的他，就是几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甚至日军东京陆军大本营也倍加关注并采取了若干的手段来予以解决！但从表面现象看到这种带有战略性高度的本质性问题，不仅西尾寿造本人没有想过，即使华北方面军以及陆军部也没有过类似的判断！所以，此时佐野贤一的这番他本身认为是论据充足、合情合理的结论真让他在内心里暗自吃惊！

“佐野君，”沉思了足足有十几分钟，西尾寿造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佐野贤一很郑重地说道：“即日内我要召开一个军事会议，重新讨论一下支那山东我皇军秋季扫荡的计划和目标的重新确定，你要一起参加并给我提供辅助依据。完后，你与我乘坐飞机到北平面见多田俊司令官呈交作战计划并提出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