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十九节

十九

十几分钟前，龙家圈日军中队长福尺博文带着不足一个小队沿庄稼地的土路冲进了为他的副手纪伊修平所带领的两个小队解围的战场之后，便被身后高粱地蓦然扔过来的手榴弹弹片伤了脖子！正当他环顾这黑漆漆的战场情景下令后撤时，身边周围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了数枚迫击炮炮弹的爆炸声，同时最少有两挺重机枪的猛烈射击也将密集的子弹低低地喷泻了过来！

随着他刚才的命令刚刚有所行动的日军士兵猝不及防被炸倒、射伤了20几名之后，又迅速趴在路边洼处的福尺博文感到了异常沉重的压力以及前所未有的恐惧———前面的敌人到底是哪一个？怎么会有如此猛烈的火力和战场作战意志？派了一些人放冷枪把我们引到这个开阔地，然后就是众多的士兵和前所未有的火力，其意图和阵势岂不是要------

再明确不过的现实让福尺博文在紧张之余感到了整个的头皮发麻，粗重地喘了几口带着浓浓硝烟气味的空气，福尺博文对着同样是惊恐万状的纪伊修平大声说道：“前面的阵势明摆着是土八路要全歼我中队，看其火力，何止是一个柴山的土八路第六大队？恐怕是他们的整个支队都倾巢出动了！你立即组织一、二小队掩护我带三小队撤出阵地，然后你们两个小队交替掩护撤回去，只要冲过这片高粱地，我会在据点的边上接应你们、同时地堡里的两挺重机枪也会掩护你们安全撤出的！”

“是！”纪伊修平想也没想立即大声应道。然后先是福尺博文大声喊来了三小队长下达了命令，接着向前爬了十几米的纪伊修平也边喊边组织着正在自发地向三个方向火花闪烁出开枪、发射掷弹筒的众日兵们下达了命令！

正在一、二小队的一百余人向前爬着呈两道散兵线分别向各处开枪还击的同时，福尺博文一边眼看着自己身后不时被对方密集的枪弹击中而陷于沉寂的还击火花、一发发敌人的炮弹在一团团火光中把自己的士兵从地面炸起摔向四周的惨状，沉重却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回身向身边的60余名官兵喊道：“跟我压低身子后爬，到了庄稼地处一起向回冲！”

在身后和侧两边激烈的射击声中，福尺博文在随队第三名的位置上手脚并用、如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快速地匍匐运动着。待爬出了四、五十米、前面两侧一人多高的高粱秸已经能够看到的瞬间，他大喊一声：“起身前进！”然后站起了身就势顺土路向前跑去！也就在他的士兵们纷纷起身、并且他的三小队长和两名机枪手跑过福尺博文的身边向前冲去时，忽听身两边的高粱地深处又响起一声暴喝，随即福尺博文的眼瞳又瞥见前面土路的正当中闪起了火花！

“卧倒！”福尺博文尖锐的喊声随身体的动作同时响起，身子下伏的瞬间只感到头顶上刮来一股强劲而火辣辣的热流嗖地在他的头皮上掠出一溜沟槽并顺势带走了他的军帽！与此同时，他身边、身后和身前又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手榴弹爆炸以及嗖嗖做响的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又呈不像是活人的姿势躺到了十几个日兵之后，失去了军帽的福尺博文有了一种心胆俱裂的感觉和怒发冲冠的斗志———全军覆灭的残酷状况在几分钟后很有可能变为现实、此刻的情景或是退回中队的固守阵地等待后援、或是一鼓作气冲过高粱地跑回据点，否则，身处在黑漆漆、密密麻麻的庄稼地之内让这伙如同鬼魅般的土八路不断地进攻，不仅我们强悍的战斗力发挥不出来，还一定会被敌人近身围攻！总之，大日本皇军的武士绝不应该坐以待毙，先想法子撤回去再说！于是，曾经也打过几场硬仗的福尺博文又摸了一下几分钟之前受创而此时已经不再流血的后脖颈，想到了自己的身后还有二百余名眼睁睁地等着他拿主意的整个中队官兵，他咬着牙又对刚刚随着他的命令卧倒尚且摸不准目标还击的众官兵们大喊一声：“冲出去！”

紧跟着福尺博文的命令，他身边的三小队长和也市川呼地站了起来跑向前面刚刚倒地的轻机枪手前，只见他弯着腰左手拎起押满了子弹仓的机枪，右手把南部式手枪**枪套，然后大吼着呈扇面边射击边向前冲！小队长悍不畏死的表率形象激励了众日兵们，于是，尚有50多人的日兵们吼吼地叫着，一边斜侧着身子向黑乎乎的高粱地和同样是黑乎乎的马路中间边打枪边冲锋前进！其阵势倒也十分地震慑与威武，大有一股猛虎下山的气魄！只是，他们在激起了一股子日军士兵处于战斗白热化的往往呈现出强悍战斗力的关头、却没发现眼下黑乎乎的庄稼地里稍稍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那就是刚才又投弹又打了机枪子弹的对方位置上此刻却是毫无动静！

在福尺博文的率领下，这边将近60余名的日军官兵们高声呐喊着又打枪又投弹地行进着勇猛的冲锋，仅仅是片刻他们就冲出了五、六十米！一轮猛烈又密集的足能摧毁任何肉体的射击和投弹过后，福尺博文大喊一声，命令和也市川重新押满机枪子弹、其余人员做好再度冲锋的准备。也就是在福尺博文的命令得到了迅速执行的同时，突然在前面大约70多米的土路中间又闪起耀眼的一串火花，并且旁边还伴随着更多的火点，然后又听到身两侧的高粱地里传来木柄手榴弹翻着跟头飞来的呼呼声！

原来，这在马路两侧的高粱地里借着黑暗和地形的复杂灵活阻击日军中队的这些八路军们正是六大队的一连官兵。

在李华山带队要行动之前，支队参谋长柳秀荣又叫住了他对他轻声说道：“一连长，在今天凌晨这个伏击鬼子中队的战斗中，你们一连的任务恐怕是最艰巨的！因为你们把鬼子引入伏击圈后，你们要堵住鬼子不让他们跑回去！所以，采取灵活的战术是关键！”

“参谋长请放心，我会按照首长的意图行事！”李华山郑重地说道。

柳秀荣思忖了片刻又微笑着说道：“你记住，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友军消灭鬼子的‘特别行动队’，这是主旨，所以把鬼子中队引出来并造成一种全歼他们的架势只是个表面现象！真要是全歼他们，恐怕我们还没有这个力量，更何况我们的武器威力、弹药储备也打不起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歼灭战！因此你心里要有数，该进的时候要进、该撤的时候就一定要撤。至于你怎样以你们一个连的兵力来有效地堵住鬼子，我看你要采取这样的办法最好———那就是他们一旦进入了我们整个大队的伏击圈，你们就从两侧的庄稼地里悄悄摸进，争取用手榴弹干掉一些鬼子，然后你们迅速地向回撤走，一旦鬼子后撤时，你们再从两边摸近还是用手榴弹和突然的射击消耗他们、迟滞他们。如果鬼子用火力还击时，你们不要和他们正面交战而是运动到前面等待他们。这片庄稼地很长、很密，只要你们不撤到边上，鬼子据点的重机枪就发挥不了作用。如果鬼子全部撤退，我会带着两个连迂回过来支援你们，如果鬼子先撤退一部分，你们一连就要独立顶住。你们全连150多人，沿途袭扰、迟滞他们你可以带一个排来进行，另外两个排要在庄稼地的中段做好顽强的阻击。这样的战术可以让鬼子发挥不出强悍的战斗力并且能够有效地拖延时间，更有利于我们减少损伤。以后的战斗中，我们也要好好学学友军们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在战场上讲究一下战术的方法啊！”

根据柳秀荣的耳提面命，李华山亲自率领着一个排50多人的兵力在夜色中躲在高粱地里进行了堵截之前的袭扰战斗。

此刻，面对着日军不足一个小队但仍有50多人的迅速冲锋，李华山伏在路边的沟里下了命令：“通知两边的同志们，全部撤回连里的阻击阵地处！”

待两分钟后，李华山带着一排的士兵回到了设在高粱地深处的阻击阵地后，他叫来了三个排长下令：“二排在左、三排向右、一排在中间，一旦鬼子冲过来后，我们一起向中间投手榴弹，全连的两挺轻机枪放在中间，以免在两边误伤自己人。在手榴弹和轻机枪给冲上来的鬼子一定的杀伤后，全连立即冲上去用刺刀清理他们！现在小鬼子嗷嗷叫着想和我们拼刺刀，那好吧，我们就按照以前的规定用刺刀招待他们，前面的这伙鬼子现在不足60人，一会更剩不下多少，白刃战结束后我们立即撤回来还要阻击更多的鬼子。立即行动！”

也就是福尺博文带着三十余人冲进了左侧的高粱地、和也市川也带着不足三十人冲向了右侧高粱地大步趟过高粱秸向据点方向运动的两分钟后，蓦然间从三个方向又落下更多的木柄手榴弹在身边爆炸！同时正前方两挺轻机枪子弹如同收割的镰刀般把一株株高粱秸拦腰斩断、又毫无声息地钻入日军官兵们的腰腹间和胸膛里！

顿时、劈头盖脑的手榴弹落在福尺博文所带领的众日军官兵们的身边炸起一团团瞬时燃烧又很快熄灭的火团！虽然着木柄的手榴弹爆炸后因为质量的原因杀伤力并不是很大，但众多数量———几乎这个日军小队每人可以摊上两颗的炸弹还是让一半左右的日兵们魂归故里！为了躲避接二连三的手榴弹爆炸和正面的机枪子弹，紧贴高粱秸下面垄沟里的日军士兵们头顶上的弹片尚在四下飞溅，就身边几个方向传来快速掠过的物体撞倒高粱秸的动静------

没有片刻给日军官兵们的**时间，黑暗中一群又一群的人影个个左胳膊上缠着一条白毛巾，他们几个人挨在一起迅速地围住了一个日军士兵，他们或者其中俩人一起压住日军士兵的刺刀、其中一人将刺刀捅入日兵的肚腹中，或者在其中一人被日兵刺中的瞬间，另两人也一起把该日兵刺死------

六大队不久前在一次战术研讨会上，他们回忆起了那次在沂蒙山帮助吴志伟部于日军千军万马之中脱险的战斗，均不约而同地对吴志伟部善于夜战更强过八路军的事实赞不绝口！后来由此引申到了与日军拼刺刀、尤其是夜间拼刺刀的可能性之后，大伙七嘴八舌制定出了一个战斗方法，那就是白天与日军拼刺刀需要两个人与之对峙才有把握，但夜间在日兵视线不清的情况下自己也同样视线不清，在双方都看不见拼刺的微细动作时，日军士兵刺刀摆动得幅度很小、动作很快且又凶猛有力而大大对我们形成威胁的情况下，则必须要上去三名士兵与之对峙，即使是一比一的战损也是值得的！

于是，此刻黑漆漆的高粱地里借着一团团忽明忽暗的火光就变成了让人们心胆俱裂又声色俱全的地狱般景象：一蓬蓬的鲜血溅出、扬起，仰躺在地上双手做拔握状、凸出一双眼球的死尸，刺刀入肉的“噗嗤”声，人濒死前无法形容出的惨叫和狂吼声，几人对刺时呼哧呼哧的**声，俩人抱成一团一起滚动相互抡拳的厮打声，人身倒地压断高粱秸的“咔嚓”声------

仅仅四分钟，日军的三小队不足70余人从被伏击的战场边上一直遗落了下来，而最多人数且又最集中的就是在这一小片高粱地之内———30多具尸体横七竖八、肚破肠流、呲牙咧嘴地躺倒在这片庄稼地里，其中有两名脚穿高筒军靴的日军官———福尺博文和和也市川，二人的身躯个有好几个血窟窿！同时，在俩人的身边也有四名八路军士兵的尸体，均是被这两名日军官的战刀刺进了胸膛而阵亡的！

看着士兵们带着几十支三八步枪、几只南部手枪和一挺歪把子轻机枪、一具掷弹筒和两把东洋军刀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撤向了原来的阻击阵地时，李华山看了一眼脚下在火团下显得面目狰狞恐怖的日军官骂了一句：“**养的鬼子中队长，一把军刀竟然伤了我的三个兵，**他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