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二十节

二十

后半夜二时左右，八路军五大队伏击阵地的后侧———和他们相隔一条沂河的龙家圈西北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阵的步枪射击声！

“王队长，杜教导员，六大队在龙家圈的西北动起了手，我们也做好准备吧。”八路军二支队的支队长刘勇沉声说道：“根据战前布置，王大队长在阵地右侧、杜教导员在阵地左侧，我就在阵地的正面做这个口袋的底子，一会鬼子来了听我的枪声一起开火，你们两边要给我打得狠一点，要争取一棍子打懵这个狗日的鬼子中队！”

“支队长，”王守义待刘勇下完命令后说道：“我大队的一连布置在阵地的正面，一连长田亮过去是您手下的兵，他打仗的本事您不是不了解，您干吗非要亲自去坐镇？这可不行，一会打了起来，鬼子会不顾一切地向我们身后的龙家圈增援，伏击阵地的正面最危险，您要在那里指挥战斗会让我们分神，这仗就不好打了！我和您换一下位置，我去一连那边吧！”

教导员杜义心也表示了反对的意见，也说支队长亲自坐镇最危险的位置是对整个五大队战斗力和指挥能力的不信任。于是，刘勇思忖了一下笑着与王守义交换了指挥位置。

三分钟后，一溜小跑的王守义来到了伏击战阵地的最里面———背临沂河的一连阻击阵地处。此刻，除了一连长田亮、指导员于长生带着150名左右的官兵蓄势以待之外，韩大海刚才临走之前留下了四个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吴志伟部队的伏击阵地距离五大队的伏击位置很近，更重要的是只有五大队的伏击战打得狠、打出气势，才有可能最终引出日军的“特别行动队”，所以韩大海思忖再三，又与吴志伟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四排抽出四名**好手支援一下五大队，力争在战斗的初起亲自操作五大队的四门迫击炮能在战斗打响的开头就重创一下日军这个中队！因此，四排的副排长卢云、杜家兴、刘**和王文元四名标兵似的人物在一连阵地的几个位置支起了迫击炮并瞪大了眼睛！

又是几分钟过后，阵地上所有官兵们处于一种在黑暗中感到有些焦急、感到某种期待和紧张的氛围中瞪着眼睛向前方注视的同时，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发炮声和有节奏的重机枪射击声！这种身后的兄弟连队放开了手脚第一次远距离奔袭日军能够痛痛快快打一仗的阵势，犹如一针兴奋剂一般让五大队的全体官兵感到了振奋与鼓舞———整个支队在一起尽管是为了配合国民党吴志伟友军，但两千多人三个大队在支队长、政委和参谋长的亲自指挥下痛打小鬼子，这本身就是一场了不起的壮举！从举起了梭镖和大刀前仆后继的抗日到有了友军们支援的枪杆子，从有了长短枪但子弹不足而一味地依靠东躲西藏和几个人围住一个日兵拼刺刀解决战斗、到此刻的一个大队有了自己的四门迫击炮和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九具掷弹筒和九挺轻机枪，而更重要的是整个大队的所有官兵不仅从几次的战斗、尤其是帮助了友军在李家坡隘口的夺关战斗中通过大量的缴获达到了每人一支枪之外，他们的子弹袋里更有了充足的50发子弹！有了这子弹袋里的50发子弹，就如同一个有钱人到了集市上揣着充足的铜板可以相中了自己的所需拍板定价！而此刻将要面对的战斗，就将是一个拿出全部的家当来换取的一场前所未有的盈利、几乎是有一点豪赌意味的盈利！

正当五大队一连的一百多名官兵们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从左右两处的前方传来了比平时要大许多的蛐蛐鸣叫声！

“准备战斗！”王守义掏出了驳壳枪打开机头同时又对身边的一排长低声下令：“你们一排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并掩护友军的四名炮手发炮，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有所损伤！一旦他们停止了发炮，你们再各自为战不迟！”

王守义所指的用这个一排的士兵在炮击时掩护这四名韩大海带来的炮兵，就是指他们在操作迫击炮时，有一些在旁边的步枪手专门射杀面对这个方向射击的日军士兵、或者用密集而准确的射击把对方的火力吸引过来从而给炮手们创造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条件。韩大海刚才在临走前也特别交代，告诉王守义说：为了让炮手们能把握住最准确的目标从而更大程度的轰击鬼子，配合炮兵的步枪手最少要做一分钟以上的有效掩护！

听到接力式并越来越响亮的蛐蛐鸣叫声和王守义的命令，伏击场正面一连的众官兵们屏住了呼吸把手指轻轻地贴在扳机上等待着看不见的右侧支队长刘勇打出的第一枪。王守义所吩咐的一排士兵们趴在四门迫击炮左右两侧的位置，细心一点的士兵以及他们大队的装填手稍稍侧一下头就会发现：友军的四名操炮手并不是象他们那样瞪大眼睛注视着黑漆漆的前方，而是双目低垂、稍稍偏侧着脑袋似在用一双耳朵听动静，同时一只手轻轻扭动着支起来的迫击炮的高低机和方向机（角度和方向的手柄）。

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后，一连的官兵先是听到了在前面的暗夜里传来的“咵、咵”的众人跑步声，待这整齐的跑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的瞬间，他们终于听到了一百多米外右侧的第一声枪响！只听这边身躯瘦小的卢云暴喝一声：“5发急速射，放！”

“吭、吭、吭！”四门迫击炮在五大队四名装填手紧张而忙碌的填充炮弹和四名发炮兵紧张但不忙乱的轻微调转炮口的发射下，只是在短短的瞬间，20发迫击炮弹如同冰雹般散落在刚刚露头进入了伏击阵地的日军沂水城第二中队尚未来得及散开的队列里！

没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每门炮的5发炮弹全部打了出去！在卢云等四人的操作下，这发射出去的炮弹先是在炸向日军队列、又借着瞬时腾起的火光给整个第五大队的长短枪、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指示了打击目标的同时，也给自己下一枚炮弹的轰击确定了位置！于是，一颗颗如影相随的炮弹在不断轰倒日军官兵的同时也把这240多人的日军中队完全炸散！而在这些日军官兵们迅速散开相互挤撞、觅地卧倒的同时又遭到了五大队500余支长短枪、两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的猛烈射击！一时间，一门心思向前面跑去准备涉过不远处的沂河增援龙家圈据点同伴的日军二中队、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沂水城的家门口仅仅几华里的范围内遭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这骤然炸在队伍排头和队列中间的炮弹以及两边如同暴雨横扫过来的子弹、十分有效地在一定的短暂时间内破坏了日军官兵们在猝不及防被袭击之后的战术动作！

本来在一场伏击与被伏击的两军战斗中，伏击的一方根据地形、视线、火力的密集程度、射界的畅通无阻与最重要的突然袭击等手段，是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发挥出最大的战场优势的！而被伏击的一方一旦遭袭并产生了了无可避免的损伤后，如果能依靠临危不惧的快速反应、一种本能的迅速隐蔽以及良好的战术素质，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确定了对方的强弱特点和准确的打击位置来进行有力的反击！但上述的情况必须是在双方的人数、火力、战斗力都基本上势均力敌的条件下才可以做得到。而目前，完全没有丝毫戒备的沂水城日军中队所遇到的对方，除了人数要超过他们的一倍以上，更重要的是对方在他们运动的道路上呈三面攻击的状态，并且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八路军二支队的第五大队却在此时装备了四门迫击炮、两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和九具掷弹筒！这场战斗，除了重武器的数量要远远超过日军中队以外，更为重要的是吴志伟的部队还特意支援了足够打胜这一仗的轻重武器的子弹与迫击炮弹，并且，为了这四门迫击炮在一开始就能够给日军在作战意志上予以一定的打击，韩大海带来的四个炮手在此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而沂水日军的二中队除了在这场战斗中充当一个被袭击、被狠揍的部队以外，其装备却仅仅是随着三个小队装备的三挺轻机枪、三具掷弹筒再加上机枪中队配备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

“转移阵地！”在不到一分钟之内打完了五发炮弹后，卢云大喊一声，同时一把从浅浅的驻锄坑里操起了炮支架将仍在滚烫的炮体夹在胳肢窝下滚出了好几米！见此情景，旁边五大队的装填手先是一愣，然后也弯腰夹上一个炮弹箱滚了过去！

陆云等四人发射完为了避开日军的反击火力就立即带着炮转移了阵地，然后并不是立即重新支炮而是取下身后背着的步枪开始伏地射击。此刻正是被重重打懵了的日军中队众官兵们将近一半倒地不起，但另一多半基本上寻觅了个能暂时缩小自己目标的所在、并在隐蔽的同时抽出枪向前后两侧以及迎面的火花闪烁处还击了起来！

尽管整个的日军中队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兵们永远地倒在了这个黑暗的土路两边，但余下的一百多日兵们一待进入了反抗还击的战斗状态，所显示出的良好军事素质就立即呈现了出来：首先是刚刚倒地的大约30多名日军伤兵，他们在遭受到炮击或者中弹受伤的瞬间出于人类的本能情不自禁地惨叫一声之后，在随队医官或自己简单的包扎之后，身处于战场上的险境便不再喊叫或**，而是拿出了一种困兽犹斗的垂死精神开始沉稳地开枪射击！这些伤兵在一种临死前也要像个真正天皇武士的潜意识之下再不顾忌自己的生命安全，往往依靠准确的枪法击中对面反应不太灵活的敌手！而更多健全的日军士兵就更发挥出了灵敏的动作和训练有素的战场经验，不仅射击沉稳准确、躲闪和运动的动作利落敏捷、而且在夜间射击的战斗中更知道自己的枪口对着什么位置打！因此，两分钟后，五大队的伏击阵地上八路军的官兵们就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先是两侧的阵地上分别有二、三十人中弹身亡，然后是日军在三挺轻机枪的掩护下、那唯一的一挺重机枪也有效地间或压制住了正面一连的伏击阵地！

“打一发信号弹，让两侧阵地的部队迅速转移贴近一连阵地做正面阻击！”距离日军仅仅一百多米的两侧阵地上右侧的刘勇见到自己的士兵们损失不小、更因为伏击的第一轮打击已经结束，便大声对身边的通讯员下了命令。

刘勇的命令得到了迅速执行后，两侧压力骤然减轻的日军中队立即做出了进一步的反应：他们先是用两挺轻机枪压制住两侧渐远的敌人射击，然后用一挺重机枪、一挺轻机枪和三具掷弹筒向正面射击作掩护，剩下的一百多人开始沿着土路两侧的沙丘缓慢但却顽强的地借着拂晓前的朦胧夜色运动！达也虎川———这位沂水日军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此刻左臂用绷带吊着并头上包扎得像个粽子般的大声下令：“不要理会两侧的土八路，全力冲过前面阵地迅速过河，救出一中队！”

深知自己的士兵们在夜间的精度射击和在激烈战场上的沉稳、从容对敌的素质与日军相比还差一截的支队长刘勇为了尽量减少部队的伤亡，下令让部队把两侧的力量集中到正面，就是想在眼看着天已见亮的环境下集中全大队的火力能一鼓作气地全歼———最低限度也要重创这个已经损失了一半的日军中队！一开始布置的五大队打伏击，韩大海的本意是四下合围这个从沂水城出来增援龙家圈据点的日军中队，但他后来考虑到了第五大队的实际战斗力以及一旦造成合围日军的趋势，狗急跳墙的日军一定会给前来协助的八路友军造成更大的损失，于是，才有了“三面狠打一气、然后两侧阵地迅速散开形成半弧阵地在远距离消耗鬼子”的战术修正。只不过刘勇在刚才的突然袭击中，第一次见到自己部队的火力发挥竟然有了如此的威力、并且看到了日军在猝不及防中更有了如此不堪的败迹而只图痛快稍稍慢了一步！假使他们三面的骤然打击使日军发懵尚未清醒之际两侧阵地迅速撤走，清醒过来还击的日军除了向正面反击，两侧渺无人迹的阵地他们就是打出了子弹也将会无的放矢！

也就是刘勇指挥着五大队的官兵们借着朦胧的天色迅速地向正面一连的两侧形成环形阵地、并在远距离上用长枪不断地消耗日军官兵们的十几分钟后，沂水日军大队的大队长大森南朋带着150多人以及所属炮小队的四门迫击炮和两挺重机枪增援了上来！

此刻，二中队长达也虎川因伤痛呲牙咧嘴地手握着一把战刀正伏在一块沙丘边上向前观察，后面的一个士兵告知他来了援兵！

伸手制止了要起身的达也虎川，早在几十米之外就跳下战马带着十几人弯腰跑了过来的大森南朋向达也虎川问道：“怎么会这样、达也君？你们遭到了什么程度的阻击？”

达也虎川不知是伤口疼得厉害还是与大队长打招呼，咧了一下大嘴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大声报告了刚才的战况，末了又强调了一下道：“这支土八路的部队非常的凶狠，他们有两挺重机枪、不少于10具掷弹筒和同样数量的轻机枪以及最少一个炮小队以上的迫击炮、并且最少有五六百的士兵！”

听到这个情况、看看所伏四周阵亡士兵的尸体，又看看前面朦朦胧胧的看不到人影、但却看到大约二、三百米长黑灰色一长溜的所在不时闪动的火花，大森南朋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看此阵势，土八路的确切目标是敢硬碰硬地袭击我的整个大队、从而寻找机会一口吃掉我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两挺重机枪、一个炮小队以上的迫击炮和十具左右的轻机枪、掷弹筒，这几乎是他们整个支队的所有重武器！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最少一个大队的兵力袭击我龙家圈的中队，在这里又以最少一个大队的兵力阻击我沂水的中队，那么，我在院东头的第三中队会不会也有另外一支土八路大队以上的兵力来伏击呢？由此来看，他们为了什么？究竟这是阻击战还是有针对性的伏击战？抑或就是一个有确切目标的歼灭战？想一口吃掉一个装备精良、作战强悍的大日本皇军的一个中队，这个土八路的部队先不管有没有这个胆量，实际上他们已经这样做了！但是，他们就没考虑到？这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战斗结局在两个小时之后他们无论是有多么大的力量，在立即遭受莒县、沂南的两个皇军大队以及三十里铺的一个皇军中队的快速合围下，他们本身是不是也会面临着全军覆灭的结果呢？这伙一贯善于隐藏自己的力量、无时不在东躲西藏与皇军打游击的土八路怎么今天会狂妄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呢？

此刻由于沂水城后援的到来并且带队的大队长正在颇费心思地判断着敌情，所以在半途中散开了队形展开前进运动的日军第二中队的残兵们暂且没得到进一步的明确指示，则个个伏在路上的各处隐蔽所在呆呆地不动。于是，除了刚才两边的伏击阵地、甚至前面五大队正面阵地的射击也停止了下来，只是隔着一条沂河和龙家圈据点的另一个战场———日军的第一中队与八路军第六大队仍在激烈战斗的枪炮声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紧皱着眉头用望远镜向前面看了半天只感觉到有不少敌人在严阵以待的大森南朋低头思忖了一会对达也虎川说道：“形势很严峻，达也君，土八路的企图看起来是想吃掉我龙家圈的一中队，所以他们派出了一个大队的兵力来阻截我们的增援，由此推断，院东头的三中队也不可能顺利出援！鉴于此，你的二中队必须要猛打猛冲冲过前面的阻截然后迅速渡过沂河接应一中队。我带来的一百多名帝国勇士协助你作战，同时，我指挥炮小队给你们炸开一条血路！”

达也虎川大声说到“是！”之后站起了身子冲着四下叫喊着，他把加上补充的又共计230多人组成了三列纵队，然后分别由两个小队长和一个伍长带领着呈战斗攻击队形躲躲闪闪地向着依稀可看出轮廓的目标冲来！与此同时，退后一点的大森南朋大声指挥着炮小队支起了四门70毫米迫击炮和共计三挺重机枪向正面的敌方阵地轮廓猛烈地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