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二十一节

二十一

二十五分钟前，日军沂水大队驻院东头第三中队的中队部蓦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在美梦中被惊醒的日军三中队中队长光辉松原急忙爬起来抄起听筒，只听沂水大队部的大队长大森南朋略显急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大日本皇军驻龙家圈的一中队在据点附近遭到土八路不明人数的骚扰和伏击，三分钟前，从沂水城支援龙家圈的二中队在沂河边上也遭到了众多土八路的伏击！现在战事紧急，你三中队火速分兵两路，一路直插龙家圈接应福尺博文的一中队，一路在龙家圈东北渡过沂河接应沂水城的达也虎川二中队，然后你们三个中队在会合之后暂且进入沂水城做短暂的休整。在你们行动之前我也会亲往二中队指挥部队冲破敌人的阻击渡过沂河增援一中队，光辉君可根据你们到达指定位置后的实际情况酌情进攻敌人并与我会合！”

听到大队长的电话命令大吃一惊的光辉松原急忙集合了部队，在留下了一个小队长带着40多人看家之后，他自己带领着200余人一溜小跑摸黑在一条通往沂水城的土路上迅速地运动着。在途中，骑在马背上的光辉松原同身边的副指挥官城桥川刚匆匆商定：一待到了龙家圈附近的港埠口，自己带一半人渡河支援二中队，城桥川刚带一半人直插西北接出一中队！

二十多里路的直线距离，又因黑漆漆的夜色下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奔跑，尽管有几匹军马驮着一挺重机枪和一些弹药，但跑跑走走，大约半个小时后也没走出三分之一的路程！待又过了十几分钟日军三中队顺路跑到了一个高坡顶上之后，他们立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东面稍稍偏北的一个所在正间或地闪动着一团又一团的的火光，然后是轰隆隆沉闷的响声也钻入他们耳鼓！

在马背上定了定神，光辉松原大概地估了一下方向和距离，确定了他们所发现的战场目标正是距离沂水城不远的沂河边附近！

“全体努力，加快速度！为天皇陛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光辉松原见到前面战场上的炮火闪闪，不由地内心心急如焚！回身向气喘吁吁靠两条腿一溜小跑的众士兵们大喊了一声，便带头策马向黑暗中的前方冲去！

催马的缓跑中，光辉松原感到马蹄下是一处比较漫长的土坡地时，蓦然发现前面的黑暗所在有无数的火花倏闪，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震响在眼面，同时，数枚迫击炮的炮弹也落在他的身后四周炸开！

同身边一起冲下坡地的众军官们一起带住了军马，光辉松原“唰”地抽出了军刀张嘴刚要下达命令，只听右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处横扫过来一串轻机枪子弹，“噗”地钻入了尚未来得及跳下战马的几名日军官的肉体里！而这个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执行着大队长的命令、不断督促属下众人加快速度的中队长光辉松原正首当其冲，被一颗无声无息的子弹噗地钻入脖颈动脉，于是，他在黑暗中溅起了一蓬血花的同时连本能地叫声也没喊出半句就一头仰栽了下去！

这个在日军院东头的半路上设伏的正是八路军二支队的第四大队。该大队的大队长刘东北、教导员孙三根在领受了任务后摸着黑紧张地同前来坐镇的支队政委刘兴一起商议了作战方案。

“根据友军韩大海的判断，院东头的鬼子中队不会全部出动，多少会留下一点看家的，所以他们的兵力不会超过200人。”刘兴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他还说；这个鬼子中队一旦出来，增援的战场位置很有可能是两个，也可能是一个，但要做好鬼子增援两处战场的打算，所以我们的阻击阵地选在何处是很关键的。”

“政委，”四大队的大队长刘东北———曾在红一军团担任过副营长，多半年前支援吴志伟部从沂蒙山转移，在柳秀荣的布置下亲自带着整个大队一路伏击、骚扰、迟滞日军的外线合围并取得了击毙日军代大队长守利贤一、歼敌一百余人的巨大战果！此刻他思忖了一会问道：“您能否再确定一下我四大队的具体打法？是准备伏击一路的鬼子？还是等鬼子分开两路后我们再分兵阻击？”

“集中和分开打，各有利弊。”刘兴说道：“鬼子的兵力集中，还击的力量也大一些，但相应我们的部队也因为集中，打击的力量也会同样大。不过能在鬼子分成两路后阻击他们，他们各路勉强一百来人的力量就显得更小了，所以要是鬼子分两路运动时，我们全大队五百多人也分两路伏击，那会好打得多！”

闻听此言，刘东北和孙三根在黑暗中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可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鬼子在什么时间和哪个具**置分兵两路啊！”

“你们提到的这个事儿倒是个关键的问题。”刘兴笑笑说道：“想弄清鬼子倒底是在什么位置分兵，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后面悄悄地缀着他们。可问题是，鬼子出来后，我们在什么地方跟着他们？是派出侦查员还是我们整个的大队跟下来？在一路跟下来的过程中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另外，一旦他们分两路运动后，我们置身于他们的后面再打响战斗，恐怕无法布置起一道阻击阵地打一场阻击战而变成了追击战或强攻战！并且，追击战或强攻战能达到不让这伙鬼子增援两个战场的牵制目的吗？另外，跟着鬼子的屁股后面打仗，并不是我们的所长，也不会给鬼子太大的杀伤，所以这个仗不好打！”

刘兴把话说到这里，刘东北和孙三根都明白了支队政委并不是前来协商战斗部署而仅仅是协商战斗中具体的细节问题了！另外细想：日军分两路运动，自己的部队在无法掌握对方的分兵时间和路线的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勉强寻找阻击敌人的战机！

“既然如此，政委，”刘东北对刘兴说道：“我四大队怎样来打这场战斗，您就下命令吧！我们四大队全体官兵一定会完成好这项任务的！”

这次配合吴志伟部队的牵制作战，八路军的二支队除了三位主官亲自到了沂蒙山与吴志伟、韩大海见了面并做了具体细致的布置之后，他们并没和自己三个大队的官兵们在进入阵地之前见面，所以，按各自的指挥位置到达了所属的大队、即使直接地给下面的基层指挥官下达命令，在战前也因该让他们知道所以然。这也是二支队总结了吴志伟部队治军的一条经验，更何况在某种允许的条件下发扬一下**的组织原则，身为八路军政委的刘兴也就自然习惯地表现了出来！

“四大队的具体打法是：”刘兴严肃而郑重地看着刘东北、孙三根和他们的几个连长、指导员们说道：“迅速运动到院东头与龙家圈之间的半路寻找一个有利地形布置好阻击阵地，一旦鬼子进入阵地后，你们大队三个连在正面和左右两侧一起开火，先以猛烈的火力打懵并重创鬼子，然后两侧的两个连在正面的掩护下迅速撤到正面阵地上向两边延长并巩固正面阵地，力争把残余的鬼子继续阻击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听到刘兴的布置以后，刘东北思忖了一下又问道：“政委，为什么在三面狠揍了小鬼子之后，我们不能接着缩小包围圈并集中火力全歼这伙鬼子？我们大队原来就有两挺重机枪和两门迫击炮，这回友军又送了一挺重机枪和迫击炮、更有轻机枪和充足的弹药。第一次远距离奔袭鬼子，全大队的同志们都高兴得嗷嗷叫！这样的士气也会让我们的战斗力得到很大程度上的提高啊我的政委！二点五比一的兵力，并不次于小鬼子的武器装备，歼灭他一个中队岂不是天赐良机？”

刘兴笑笑卷起了一颗烟点着并没急着回答对方，他心里明白得很：自第二支队组建一年多来，所属三个大队大大小小的战斗总计加起来也有了几十场，但出于武器装备和士兵们的战斗素质、更由于自抗战以来至始至终遵循着上级以游击战为主、打持久战、一点点消耗日军的战术原则，能谈得上规模的大仗基本没有几场！多半年前，六大队在院东头以同样的人数、但装备悬殊太大的现实情况下在友军的全力协助下打胜了一场痛歼日军两个中队以上的歼灭战！尽管这场罗汉民擅自做主并且由于友军的参战、从而使歼敌的战绩无法说得清楚的战斗一直没有得到上级军区首长的肯定，但六大队自此一役，他们在整个的山东八路军里面打出了嗷嗷叫响的的声誉和威望！而半年前五大队协助友军突围时、在李家坡和管帅打的两场袭击战和进攻战，竟也打出了损失最小、战绩最大、体会最深、影响最深远的战果！只是这个四大队，在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树建的状态下，从各级指挥员到每一个士兵都感到了某种心理上的不平衡------

“按你的人数和相对的武器装备我们暂时超过鬼子的说法，从道理上看全歼鬼子一个中队的可能性并不是做不到，但是这场战斗中还缺少这个机会。”刘兴想到了上述一些问题后，又微笑着说道：“这次配合友军的作战，友军的韩大海替我们制订了所有的战斗部署和具体的实施计划。我和支队长、参谋长回去后仔细地合计了半天，都不难看出来这位友军的指挥官处处为咱们部队官兵们的生死安危着想，打多大规模的仗、怎样保证咱们相对地尽量减少损伤、他除了怕咱们在受到垂死挣扎的小鬼子疯狂反扑给带来更多的损伤之外，还从全局整个战斗所能充分利用的时间来考虑！”

说到这里，刘兴显得很严肃地接着说道：“无论哪次的战斗，全歼鬼子的一个大队、或在某一个局部战场上全歼鬼子的一个中队谈何容易？尽管我们的一个大队人数要超过鬼子的一个中队一倍以上！这次的战斗假使我们要想干掉一个鬼子中队，除了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之外，战斗的时间和身旁的环境也不允许我们打这样一场战斗。沂水城的四周，鬼子其他地方的大队很有可能在战斗打响后的两个小时左右围聚过来，而我们呢？在这个鲁东南地区，除了我们整个的一个支队全部用在了这里，周围就再也不会出现一兵一卒来给我们助阵！所以你们四大队不要胃口太大，还是实际一些。这次你们能按战前的布置、打好阻击院东头的鬼子中队这一仗就可以了。”

刘兴说完听听左右两边的动静，又看看手表道：“眼看就要两点、六大队马上就要打响了，他们一动手，五大队也就要动手，我们最晚不会超过五大队打响的一个小时后。现在我们集合队伍沿山里向西南出发，进入伏击阵地后在正面构筑简易阵地，立即行动！”

此刻的黑暗处枪炮大作、火花点点，在黑暗中倏地翻身跳下战马趴在地上的日军三中队副中队长城桥川刚眼角处瞥见他的中队长呈现着不是正常人能摆出的姿势栽下马来，心里大吃一惊，急忙手足并用爬了过来，只见光辉松原脖颈子处黑色的液体正喷涌而出且隐隐闪出亮光映射着四下闪烁的枪弹火光、其本人已然气绝身亡！悲愤与惊恐之中，这个身负中队副指挥官要职的城桥川刚趴在中队长尸体的旁边观察着战场上的险恶情景，逐发现他们正陷在三面受围、对方的猛烈火力在大概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正劈头盖脑地打来！

观察了片刻，城桥川刚一边爬动一边拼命大喊，仓促地组织起了三挺轻机枪、三具掷弹筒和一挺重机枪以及所有的步枪向三个方向猛烈地还击了起来！

大约伏在各处的日军官兵们冒着对方打来的子弹、掷弹筒榴弹和一些炮弹的轰炸打了足足有三分钟后，他们惊喜地发现：黑暗中的两侧阵地上已经不见了对方的发射火力，而且，正面的阻击火力也显得不那么猛烈了！

“看来，土八路的弹药并不是很充足，”城桥川刚对着身边的两名小队长说道：“而且，他们在刚刚遭受到了我们猛烈的火力还击后，也肯定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现在，我们分两路从左右两边展开队形向土八路的阵地正面两侧做一次猛烈的冲击，击溃他们然后乘势向龙家圈和沂水城的两个战场冲锋，完成大队长交给我们中队的增援任务，马上行动！”

得到了命令的日军军官们立即大喊着组织起了两支各尚有80多人的队伍，他们在两挺轻机枪冲在前面的队形下借着土路两侧的沟沟坎坎、杂树林以及凹陷地形迅速地运动了几十米后，前面大约六、七十米的位置突然又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弹声！

各被骤然放倒了十几个士兵的两队日兵遇到了打击后，右侧的一小队长大吼一声几步冲到队前命令轻机枪手边射击边冲锋，他自己则拎着手枪一边打一边喊着命令督促着士兵冲锋！在小队长亲作表率的激励下，六、七十个日军士兵嗷嗷大叫着挺着步枪边射击边大步冲向前面并不远的地方阵地！但仅仅是冲出了十几米，只听前面看不到的黑暗所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无数颗木柄手榴弹在他们的四周爆炸！

在后面的中间指挥着重机枪和掷弹筒作掩护的城桥川刚见到他的右路人马遭到了如此的痛击之后，忙派人命令这些士兵们撤了下来，在得知了该路人马又损失了20余人之后，只见左侧的那一路也在对方的猛烈打击下躲闪着撤了回来！

刚才清楚地通过对对方阵地的火力观察、大概弄清了黑暗中又呈正面阻击的敌人总数不少于500人枪、并且他们虽然没有再发射迫击炮弹，但轻重机枪的火力绝对超过自己的现实，城桥川刚心里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了：“眼下的土八路绝对是人数超过自己中队一倍以上的一个大队，他们的意图很明显，绝对是要把自己的中队阻截在此地！目前，自己这边本来就不很多的士兵们差不多死伤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更有中队长和一名小队长阵亡，一名身负轻伤！要执行大队长的命令是必须的，但恐怕不会是迅速能做得到的，土八路的阻击力量实在是太强大！而且，自己不在天亮之前冲破这个阻击阵地，一旦天亮之后视野清晰，前面这个土八路的大队一旦看清自己的实际人数和力量，会不会集中火力和兵力把我们压制在这块处于缓慢下坡的位置给予全歼------”

想到这个很有可能出现的现实问题，城桥川刚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自己刚刚接受这个中队的指挥权不到20分钟，就遇到了这种严峻的现实，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思忖到这里，这位平时寡言少语但心眼不少的日军中尉急忙喊来了传令兵大声道：“你迅速骑马回到据点给沂水大队长打电话报告：我三中队在执行大队长增援一、二中队任务的途中遇到土八路一个大队六百人以上兵力的疯狂阻击！激战半小时后，光辉中队长玉碎、武南少尉殉国，现三中队120余人正在勇猛而顽强地同支那土八路进行激战，力争迅速突破敌人的阻击从而完成大队长交给的神圣使命！”

听着暗夜下越来越远的马蹄声，颇工于心计的城桥川刚心里面踏实了一些想到：“只要传令兵把这个电话打了过去，自己就可以做两种选择：一是带着中队这些人向前打过去，实在不能打过就立即撤退，绝对不能挺到天亮。二是就此悄悄后撤，保存我中队的大部分力量，但现在就撤恐怕不会让所有的帝国军人们接受，现在他们并没意识到前面的方向是个绝境！”

“调整部署和火力掩护，准备再次进攻！”思忖了一下，眼看着前面勉强可以看到的一个又一个带着绷带和斑斑血迹的伤兵们以及一张又一张略显疲惫、麻木但不怎么惊慌的面孔，城桥川刚咬咬牙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