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二十二节

二十二

刚刚在第二个伏击阵地由八路军第五大队与日军沂水城的第二中队交战的战场上，日军大队长大森南朋又命令其二中队长达也虎川率兵冲锋，自己亲自指挥着四门迫击炮、三挺重机枪向前面的八路军阵地发起猛烈还击的时候，来支援五大队的卢云爬到了王守义的跟前喊道：“王大哥，鬼子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打得很凶，为什么不让我们的炮还击炸掉鬼子的重武器？你还等什么？”

“哦？”王守义听到卢云的问话立即来了精神伏着身子问道：“你能组织炮火打掉鬼子的迫击炮和重机枪么？太好了，你们需要我帮着做点什么？”

“你让各种轻武器压制住鬼子的步兵冲锋就行了，另外让一些打枪不错的好手向鬼子的重机枪射击，能扰乱他们的视线就行，我们可以在鬼子炮兵还没有炸到我们的空挡里干掉他们！”多少觉得八路军与日军打仗与他们自己并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卢云大声说完了这句话，就迅速地边爬边喊着自己的士兵进入发炮位置准备动手。

借着日军的炮火要面向他们自己中队三个突击方向的位置定点轰击的间隙，卢云迅速地竖起了拇指测了一下方位然后大声地告诉了其他三人并喊道：“目标、鬼子炮位和重机枪位置，5发急速射、放！”

第一轮的五枚炮弹刚刚出膛，卢云等四人又凭感觉调整着方向机和高低机然后打出了第二轮，在第一轮炮弹落地爆炸的瞬间，他们马上又修正了一下角度和方向填入了第三颗炮弹！于是，各炮的五枚炮弹在卢云等人的操作下不到一分钟就全部发射完毕！也就是在第五颗炮弹刚刚出膛的瞬间，卢云等人仍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操起炮的支架就要转移并准备用步枪接着战斗！

冒着头顶上不时飞过、发出尖啸声音的子弹，用望远镜观察轰炸效果的王守义和李守清等人实在是惊喜万分：说心里话，自从大队有了迫击炮这个宝贝之后，他们就从不轻易地使用它，一是炮弹太少，二是因他们很少在一处阵地打较长时间的仗、只在稍大一些的战斗中才使用，从没有敢在遭到日军炮击的同时用来消灭对方的炮火，这除了他们不得不在劣势装备的条件下习惯了忍受日军的炮火，更是缺少一炸即中的优秀炮手来使迫击炮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而更重要的是：在他们视为眼珠子般宝贝的迫击炮在没有充足的炮弹下，出于不得已同日军进行对射，万一被对方把自己的迫击炮炸毁，那可是要超过别的什么相当影响部队士气的大事------

也就在卢云等人爬起身支炮、打完炮并抄起炮架要转移的瞬间，毕竟前后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和发炮时目标过大的缘故，也尽管不少五大队的官兵们都在有具体目标的开枪射击，但仍有一挺冲在半路上的日军轻机枪向这个要迅速撤离的炮阵地横扫过来一串子弹！

先是身材瘦小的卢云正夹着迫击炮的炮身要躲进一个事先挖好的浅坑之前、他的左肩膀“噗”地中了一颗子弹！巨大的惯力让他一下子摔倒在浅坑的旁边，同时夹着的炮体也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大腿上！与此同时，他左侧的杜家兴的后背也中了一枪，贯穿了心脏的一颗子弹让他哼也没哼出来便一头栽倒在地！紧跟在他侧后的五大队装填手也一起中弹倒下并沉重地压在了杜家兴的身体上！

一见左侧阵地上同时倒下好几个人，其中竟然有两名是友军借来的**好手，王守义急得大骂一声：“**他娘的，都给我狠狠打，全干掉他们！”，同时他摘掉军帽一把摔在身边弯下腰向卢云这边跑来！

五大队的一连长田亮刚刚在心里为卢云等人一阵子电石火花般的动作就打哑了日军的火炮和重机枪火力喝了一句采，眼角处忽瞥见卢云等众人呈现出不正常的动作摔倒，忙扭头看了一眼也不禁大吃一惊！眼看着友军支援来的炮兵在自己的连队阵地出现了伤亡，他的内心一沉也迅速地爬了过来！只见比他先到一步的王守义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破口大骂他刚才吩咐过要好好掩护这几个炮兵的一排长：“**祖宗！你他娘的是怎么组织掩护的？”

田亮扶起了尚在微微喘气的卢云，回身大喊一声：“卫生员，赶紧给友军包扎伤口！”然后他把卢云轻轻地交给一排长几步爬向身边的一个操着轻机枪的士兵喊道：“把轻机枪给我！”，说完他向前面一百多米处刚才打完一个点射、此刻正在数条步枪和轻机枪的火力压制下缓慢向一个土坎挪动的日军轻机枪处望去。定了定神，田亮伏在一个简易工事的射击台前稳稳地打出了几颗子弹，在阻止了对方缓缓挪动的两个身影后，又稍稍动了动枪口狠狠地打出了余下的十几颗子弹！

在确定了自己的十几发子弹全部击中了日军那两个机枪手的身上后，田亮把机枪交给了身边的士兵大声道：“稳着点打，别白白地浪费子弹，奶奶的！”

刚才那边指挥着四门火炮和三挺重机枪散在自己脚下前方的几十米范围向部队进攻的三个方向做炮轰掩护的大森南朋，刚刚觉得自己指挥的重火器起到了很明显奏效的时候，突然从正对面的某个地方飞来了五枚炮弹落在了自己迫击炮阵地的附近！眼角处瞄见侧身前的两挺重机枪被几团火光和烟柱包围之后，接二连三的炮弹又呼啸而至！在第一轮炮弹落地的瞬间，富于战场经验而又出于本能的大森南朋本来半跪的身体在伏地的同时，“嗖”地被一块看不到的弹片刮走了额前的一块皮肉！

吸着冷气，用手捂着止不住的鲜血，大森南朋欠了欠身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对方阵地最后一枚炮弹爆炸后、自己置身的炮阵地全然没有了动静！仔细瞅瞅，四门迫击炮两门已不见了踪影，一门只剩下了炮支架，另一门仅剩下了一个炮筒！而三挺重机枪在七、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堆里两挺被炸坏，另一挺正带着一个满满20发子弹的弹板歪向了一边，那黑洞洞的枪口此刻正深沉而含蓄地面对着他的面孔！

一分钟后，被绷带缠满了脑袋的大森南朋让士兵喊回了同样是满头绷带的达也虎川，两人一起看了看被炮轰过的自己的炮阵地、重机枪阵地后均感到了此刻战况的恶劣和即将产生后果的严峻性！

“达也君，”因为少了一块柿饼子般大小的皮肉而疼得说话很是有气无力的大森南朋道：“此刻的形势太严重了！我觉得前面的敌人绝不仅仅是支那的土八路大队，因为他们绝对打不出这样具有威力的炮击，不要说是他们，就是我们的皇军炮手也打不出！看来，我们冲过该阻击阵地接应一中队非常困难，但是困难也要冲！我们不能眼看着一中队全军覆灭！现在我们的重武器仅剩下了一挺重机枪，你还要做好进一步冲锋的准备，我先回大队部做几件事情。”

说到这里大森南朋第一次用很温和的目光看看这位此刻同他一样、甚至受伤比他更重一些的二中队长很和气地说道：“一是我要清楚我们的三中队增援我们究竟到了哪里？二是我出来之前向古井联队长汇报了战况，他告知我说他会派出莒县、沂南和三十里堡等地的皇军大队人马前来增援我们并彻底围歼这几伙支那土八路！他明确地告诉我：无论战况多么地恶劣、形势多么地严峻，就是面临着我们某个中队被全歼的危险，也不能收兵撤回去，要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牢牢地吸住敌人以便给皇军大队争取到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再坚持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小时，我们目前艰难的进攻就会变成一场彻底的歼灭战！第三------”

大森南朋此刻又压低了声音对着达也虎川说道：“我怀疑支那吴志伟的部队就在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战场上！所以，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把佐野联队长的‘特别行动队’请出来协助我们攻击前面这个强大的敌人！他们的对头在这里，我想‘特别行动队’不会无动于衷吧？”

“大队长阁下，”达也虎川听完大森南朋的话一时有些目瞪口呆，看到对方要向后面有几匹战马伫立的一处土沟走去，忙小声问道：“如果真有那个支那吴志伟的部队在此，我将如何带着我们的勇士们打这场进攻仗？”

思忖了一下，转回身子的大森南朋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真要是那支吴志伟的小部队出现在这里，他们最大的特点除了刚才这样准确和猛烈的火力打击之外，就是在远距离的射击准、战术运动快！这个------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带队在一定的距离外做一些牵制性的战术运动吧！接出一中队固然重要，但在某种情况下，保全你的第二中队更重要，否则你们失去了战斗力，我拿什么去支援一中队？既然要像一块磁石一样吸住敌人，如果没有了部队或者失去了战斗力，也就彻底地没有了吸引力！你的明白？”

“我的------明白、明白！”达也虎川眨巴着显然是仍然困惑不解的一对小眼睛连忙说道。

“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做一些牵制性的战术运动”，尽管这个涵义寻人耐味的暗示让达也虎川感到费解，但眼下的局势作为依据和主要的参照还是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明白了大队长的用心良苦。也许他暂时尚不明白大森南朋一个大队的三个中队，除了他自己的二中队处于大队长的身边供他掌握并驱使之外，另两个凶多吉少的中队很可能变成了这次突如其来的一场重大战斗的“磁石”！那么，大森南朋怎么会不对日后很可能仅存的这一点点“血脉”在此刻特别关照一下呢？“不顾一切”和“勇往直前”当然是重要的，这也是日本军队的精神体现，但手头上没有了一兵一卒，首先作为指挥官就要接受处罚，即使得到了宽大处理，最好的结局也是到了其他部队担任一个默默无闻的闲职！到了那个时候，你为天皇效忠的精神再足、武士道精神再狠，不也是空想和废话一句么？

交代了上述的训示之后，大森南朋带着几人手足并用爬下土沟牵着战马离开了战场然后向沂水城狂奔而去------

也就是大森南朋带着几人打马狂奔出了大约三华里，他们策马飞骑的身影便被距离沂水城仅仅三公里的吴志伟部队派出的观察哨所发现！

“报告韩长官，最左侧观察哨打来的旗语告知：从左侧的战场上骑马逃回来6个鬼子，距离我们大约1500米！”一名射击队的队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爬过来向最右侧的庄稼地、也就是最靠近沂水城伏击阵地的韩大海报告。

“除了这6人，他们的后面是否还有败下阵的鬼子？”韩大海伏在两片庄稼地之间的一道垄沟间问道。

“没有，韩长官。”这位射击队的队员肯定地说：“观察哨的旗语很明确地说：只是6名鬼子逃了回来。”

正说着，只听韩大海他们伏身的左侧传来了众多马匹密如鼓点般的疾驶声！于是，韩大海两侧射击队的众官兵们一起潜意识地向他这个位置看了一眼，甚至正在仔细倾听马蹄声的方位和距离的韩大海也感觉到他的对面、相隔着一条雨水冲刷出凹沟的庄稼地里、那潜伏已久的戴云飞的一排也向他的位置注视等待着他的命令！

“放他们过去，”韩大海轻声地对身边的刘刚小声说道：“这一定是战场上回去搬救兵———也就是请鬼子特战队出动的鬼子军官、甚至有可能是鬼子的大队长了！先放他们过去。”

待韩大海做出了毫无反应的决定之后，只在瞬间，只听他们伏身处的头顶不远处就响起了乱棒击鼓般的马蹄踏地声，然后便是6个土黄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绝尘而去------

“通知各排，按以前的布置面向右侧沂水城方向潜入阵地！”见到六名日军官兵奔驶而去的身影和远处清晰可见的日军沂水城的城门以及两座突兀的炮楼，韩大海对身后的王大水吩咐：“先告诉弟兄们在高粱地的边缘10米以内，避免让鬼子们观察到蛛丝马迹，进入指定位置后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到时候全连听我的枪声一起射击！”

根据战前的布置，韩大海和吴志伟带着几个排长级别的军官提前摸黑来到了这片高粱地的附近勘察了地形和左右环境。当时韩大海考虑到了三种可能：一是根据日军严禁百姓在据点一千米以内种植庄稼的情况，他们如果在这个距离日军沂水城仅仅一千米的庄稼地位置提前设伏，一夜之间战事不断的严峻现实很有可能让沂水城的留守部队以及说不准能否最终冲出来的日军“特别行动队”惊恐不安，他们一定也会对这片距离城边很近的庄稼地抱有戒备，一旦发现了某种状态也一定会用密集的火力严严地封锁这里！第二，由于沂水城距离龙家圈很近，两地之间又有一条沂河把八路军五大队的伏击阵地与沂水城的实际距离缩短了一半，他们自己又只能在这个短短的距离之间寻找合适的位置！所以在这片高粱地和日军沂水城之间开阔地的分界线边缘做伏击阵地、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第三、一旦日军的特别行动队出来，鉴于他们的战术特点，他们绝不会如同一般的常规部队那样循规蹈矩地沿土路行进，肯定会呈多梯次以战斗队形相互掩护着做迅速运动，其行动路线也很可能是沿两边迂回运动到前面的战场上悄悄靠近友军并进行包抄战术的近距离作战！而一旦如此，他们无论是一出城门就展开迂回动作、还是冲出一段路再进行两侧穿插，都不会超过这一千米之内的开阔地！

分析到了这样的三种可能，韩大海特意精心地布置了火力安排以及全连各单位具体的分工———射击队的二、三小队用步枪专门负责远在一千米之间的日军火力点和能够看得见的人员目标，孙守田的四排用三门平射炮远距离轰击掩护日军特战队的日军炮楼火力点和在外面的机枪阵地，一旦日军特战队出来在没有展开分散运动的队形之前，这边韩大海亲自指挥一、二、三排共计60多条步枪和九挺轻机枪一齐开火并在日军的特战队冲锋枪火力够不上射程之内压制住他们！除此，射击队的一小队由刘刚带领专门负责在远距离消灭该特战队的军官和轻机枪手，同时，吴志伟带领连部人员和女兵排用步枪协助封锁日军特战队向两侧规避的路线！另三挺轻机枪由四排的三人负责压制、封锁特战队的退路或冒头出来援助的其他日军士兵！

“把鬼子特别行动队的鬼子放到500米以内打！一开始所有武器都要有目标地按照自己的位置各负其责打击特战队，一旦出现了别的情况，全连立即按照具体分工进行战斗！要记住：鬼子的特别行动队目前不足200人，我们全连全力打击他们只能是在30分钟之内，而且我们的作战位置绝对不可以冲出庄稼地！所以这场战斗的特点就是依靠精确的射击以及相互掩护、相互配合的火力作为特点，力争在鬼子特战队一露头的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将之先打懵，然后在远距离内用我们的准确射击将之彻底消灭！”在勘察完地形并做了战前布置之后，韩大海神色郑重地说道。

鉴于一旦打起来的战场实际条件、更主要的是根据对方的战术特点，全连的迫击炮没有带来，12具掷弹筒因为射程只有300米以内，所以韩大海让士兵们随身携带而没有做专门的安排。又由于该次战斗没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埋设威力巨大的地雷，所以郑少海的工兵组抽出了四个士兵带着信号枪，其中两名在连队伏击阵地的两侧做警戒哨、另两名在高粱地的后面面向八路军的战场做观察哨，以便出现了突发情况好及时传讯！

就在随着韩大海的命令、全连迅速地掩进了高粱地进入了面向沂水城的伏击阵地的同时，日军大森南朋等六人的军马也急三火四地冲进了沂水城城下的大门洞里！

同炮楼下来匆匆迎接的并见到大队长的脑袋上缠着绷带而大惊失色的大队副指挥官吉刚陆雄大尉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大森南朋策马径直奔向了大队部。他先听取了值班军官汇报的有关院东头三中队城桥川刚打来的战况电话报告，然后阴沉着脸命令通讯兵再给临沂城的古井联队长发去了告急电报，最后，他静静地沉思了片刻，稍稍整理了一下军容、带着三个随行军官来到了距离他大队部的办公室不到50米的“特别行动队”的营房。

“水田君、飞之仓君、石毛郎君，”大森南朋走到了特战队的营房之后，正遇见闻听哨兵的报告一起出门迎接他的特战队的三个小队长，待三人请他进了营房之后，这位数小时之前还显得英姿勃发的日军少佐大队长此刻额头上的绷带渗出了深红色的醒目血迹，他神情委顿地向特战队与他军衔相同的小队长们鞠了一躬大声道：“大森请求贵‘特别行动队’出手相援解救我近千名帝国勇士于支那人的炮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