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起波澜

朴丽华，总算知道中国古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了。三日一小拷问，五日一大拷问。招也是打，不招也是打。开始的时候，她还试图抵赖。毕竟是女人，一轮老虎凳，辣椒水侍候下来，她再也扛不住了。把深田精心在重庆安排的据点，卖了个干净。军统也去抓人了，早已是人去楼空，偶尔逮住几个小喽罗，屁都问不出来一个。这样的结果，只会让军统审讯人员认为她是在避重就轻，对她的拷问更勤了。

军统的酷刑确实厉害，自被公开逮捕3个月后，朴丽华引以为傲的身体，或者说勾引男人的本钱，给军统的人折腾了个体无完肤。这还不算什么，上过老虎凳后，左腿已经彻底跛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早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这是一个在南京大屠杀死了亲人的小特务所为。

她开始想死了，撞了几次墙，但还是没有狠下去心。心里还有点奢望，希望那个陶明生念昔日的夫妻之情，前来搭救她。以往那个在她眼里，丑陋的老头子，成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陶明生，早就老蒋罢了官职，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来的心思管这个让他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女人？

白马王子，没有等来，新的酷刑又来了。那些杀千刀的军统审讯人员，给她打上了吗啡，每到毒瘾发作时，她发现自己更贱了。她就搞不懂了，这些军统怎么这么舍得对自己下本钱？她甚至有时候在心里，千万遍地诅咒深田，要不是那个魔鬼，她怎么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所有的人，都被她在心里责怪了一遍，就是没有责怪章雨。因为章雨身上，有她喜欢的东西。每次想死时，她只要一想到了章雨，反而不想死了。章雨当啷入狱，与她有关系是没错。但她并不知道那张纸条拿来干什么的，日本人对她的重视，也只是利用她，更深层次的，什么内幕，她确实是一点都不知道。绕了半天，她就认识一个深田，和知道几个窝点所在，没有见过她这么笨的间谍，做任何事情都不给自己留后路。

曾经有审讯人员，告诉她，章雨已经死了，她确实万念俱灰，审讯的时候暗藏了几枚小铁钉，捏在手心。审讯用什么铁钉？这是军统的一个发明，专门用来扎手指的，俗话说食指连心，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绝对不是人能忍受的。

回到牢房，看守将她用铁链锁上，退了出去，她吞铁钉了。

这是朴丽华的第一次自杀，却没有成功，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不到10分钟，她就被送到了医院洗胃。

人救了过来，但是精神彻底垮了，问什么答什么，不上刑，也能套出话来。就是在这个状态下，她交待了怎么和人配合，窃取章雨的回条，以及以前从来没有交待的问题。这让审讯人员，如获至宝，还真的起获了一些大鱼，不过章雨的案子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朴丽华其实是在拖日子，她知道难逃一死，但如果过早交待完，离死期也不远了。

她掌握的秘密太多了，军统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死。于是一个小特务，就提出一个缺德的主意，干脆给朴丽华打吗啡。

这一打，朴丽华就上了瘾，彻底变成了瘾君子，瘾越大，交待得越多。离死期就越近了。

为时三个月的审讯，终于可以划上个句号了。提审再也没有了，除了毒瘾爆发时，有看守丢给她一个烧好烟泡的烟枪外，再没有人管她了。

沾染毒瘾的人，很难对外界的事情，有过多的关心。更别说去回想从前，一切都在幻想之中。当偶尔清醒时，她才发现原来等死也是很难的煎熬。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月，她被彻底地遗忘了。

严凤堂整了整军装，准备出门，今天他要去参加一个庆功典礼。说确切点说，是一个表彰大会，表彰对南桂会战有功的情报人员。这些人中有他特意向戴老板求情，保下一命的章雨。

章雨有如此出色的表现，自然没有让他失望，不枉他拿项上人头担保。

到了会场，人还没有到齐。刚上任稽**处长，拉着他到一旁去过烟瘾。一番吞云吐雾后，两个感觉有了些精神，扯了通山海经。等时间的到了，两人依次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严凤堂是**台就座人员之一，还不到他发言的时候，他向台下看了看，让他很失望，没有发现章雨的踪影，章雨没有来。打开刚送来的有功人员名单上，也没有章雨的名字。

心里有丝不快，眉头皱了起来，稽**处长看到他的表情，忙关切地悄声问，“严兄，谁惹你不高兴了？兄弟我给你出气去。”

“咳，看你说的，我不惹别人，别人就该烧高香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严凤堂立即整肃了下面容。

不过，他还是放不下章雨，于是他向这个刚上任的稽**处长打听章雨的消息。

“嗨，我说谁呢，你老兄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又犯事了。”稽**处长倒是个热心人，立即把他知道的情况告诉了严凤堂。

原来，日军作战密电破获后，那个小翻译成了有功人员，让小翻译从前的上司很是嫉恨，就欲把小翻译除之而后快。

小翻译的前上司，买通了昆明那个学校里的几个看守，让看守故意找茬，把小翻译关进了禁闭室。然后打算在晚上，制造小翻译逃跑的假象，将其枪杀。因为这个学校规定，凡是逃跑者，立杀无赦。

几个看守背地商量时，让去给小翻译送饭的章雨听到了。

他赶紧去找莱特，却得知莱特进城去理发去了。无奈之下，他去找学校的校长。

谁知，校长也不在，章雨真的是着急了，他和小翻译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早已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他不能看着这事不管。

左思右想，都没有丁点主意，直到看到每天给学校送蔬菜的卡车，他有了主意。

折返回到禁闭室外，趁看守上茅厕的机会，取下墙上的钥匙，把小翻译放了出来。刚巧看守返身回来拿草纸，撞上了两人。一愣之后，看守正掏出警哨，就想鸣警，还没有吹响警哨，就给小翻译一掌击中脖子。本以为是打昏了，结果一摸鼻息，看守断气了。

死人了，事情就大了，自然章雨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两人一起藏在了卡车的底盘下，只等车开出学校，就可以逃出生天了。但是，如意算盘，从来都不会按人预定设想去发展的。

还没有等车开出学校，他们就给狼犬搜索了出来，这个时候，学校早已发现了看守的尸体。

小翻译二话不说，一口认了下来。被当场就地正法。

而章雨不但有莱特教官特殊关照，还有戴老板的特批手谕，一般的看守也没有权力处置他。

等莱特听到消息，从城里赶回学校，章雨已经被关进了禁闭室。

莱特主动去找了学校的校长。校长决定先调查，调查来，调查去，章雨说的那几个看守咬死不承认有那么回事。校长无奈，只得和稀泥，把所有的相关人员都打了军棍。

章雨在这个学校，自然是呆不下去了。莱特给戴笠打电话，想给章雨换个地方训练，最好是在莱特的看照下。谁知，戴笠那几天心情正不好，下了道糊涂的手谕。把章雨送到了息烽的死囚训练营。这么一来，章雨就参加不成表彰大会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严凤堂忍不住地叹了口气，章雨呀，章雨，你可真能惹事啊！有心帮帮章雨，但是想起戴笠最近正发无名火，只好作罢。既然无可奈何，那就先把这事情放放吧。

表彰大会召开时，章雨正在接受息烽死囚训练营的杀威棒。这是杨宝光的规矩，目的是为了让送到这里的人听话。虽然章雨面子够大，有戴笠的手谕亲自关照。但照打，只是打的轻重而已了。不打，立不起来威信，以后其他死囚怎么带？

章雨很倔强，咬着牙承受了20军棍，连**都没有。

这是杨宝光第一次和章雨见面。

他打内心不喜欢章雨，曾听人说章雨是个什么大学生，还是有功之臣。

他对章雨说得第一句话是，“到了我的地盘，你就是孙悟空，也要叫你见识下如来佛的五指山。”

没等章雨的伤养好，他就被迫接受这里的传统训练。

首先就是体力训练，早5公里，晚5公里，跑得快就给饭吃，跑得慢就关禁闭。这往往让一些刚到这里的死囚叫苦连天。

章雨更惨，天天被关禁闭，不过慢慢地，他适应了下来。渐渐地，能够跑到前面，早早地吃饭了。以前，一阵风都要把他吹倒，经过体力训练，他的下盘自然根基稳了，再不是一个随风倒。

每天晚上睡觉前，每个人都要提桶水，冲洗营房内的茅厕，这可苦了章雨，从前拿得最重的东西，好像就是衣箱吧？提一桶水，想都没有想过，提一桶水，常常要跑上四五趟，他没有撂挑子不干。因为他知道，在这里，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人，就别奢望别人了。慢慢地从前白嫩的手上，磨出了茧子，手臂也开始有力了。

这样的训练，唯一的好处，就是你每天很累，非常地累，人累了，就不会东想西想。不东想西想的结果，就是不会闹事，不会闹事，看守和死囚自然是相安无事。

体力一过关，接下来的，擒拿，散打，摔跤等等常见的格斗技术，练起来自然就不费力了，这点上杨宝光倒不是草包，很有一套训练方法。

再然后，就是射击训练，对到这里的死囚来说，很多人都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和人拼杀过，对枪自然不陌生。这中间也有些从前是江洋大盗，说打左眼，绝不打右眼，玩枪跟玩玩具一样。

每到射击训练，是杨宝光最紧张的时候，只要这些人枪口一调转，这个训练营所有的看守，绝不是这帮亡命之徒的对手。

怪，这些人，就服管了，打枪也老实地打枪。在这里，章雨才真正意义上开始接触枪，以前卫戍司令部为了让他们自保，不是没有发过枪，不过那东西都成了摆设。别在腰里是好看，就是没有一发子弹在弹夹里。

听到枪声，章雨就来了精神，刚开始还经常脱靶，让其他死囚，挺看不起他。但他有个好处，就是舍得自己琢磨，并不耻下问。最关键的是，他常常能从杨宝光那里混到烟，拿回来就与人分享，人不小气，自然就被其他人喜欢。

很快，他就总结出了一套方法，如何快速开关保险，如何快速上弹夹，如何定准星...枪拿在手里，有了感觉，开枪后要达到什么效果，自然就出来了。考核成绩自然就提高了。

整个射击训练，没有任何教官愿意去教这些人，只是发给枪和一定的子弹，就退得远远的，让他们自己折腾。

再接下来，就是怎么做炸药了，这里面的名堂多了，章雨学得更仔细，首先是原理课，然后就是实际操作了，一帮死囚更是刺激得嗷嗷叫。不过让章雨尴尬的是，第一次，他少配了一味药，他做的炸弹，成了哑弹，这让其他死囚把他嘲笑了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消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