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浴火重生

技能训练之后，就进入所谓的语言课培训，也不是所有的死囚，都必须要接受这个培训。在整个死囚营，就几个人被集中起来进行培训。能接受这个语言课培训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参加日常的常规训练，而且吃得也好，一天三顿饭，至少能见到一次荤腥，这让其他文化程度不高，甚至是全文盲的死囚很是羡慕。作为燕京师范大学的高才生，章雨少不了这样的培训。

日语，看似汉语发展起来的，而且有些字和中文一样，如果采取望文生义的办法学习，十之八九就是个死胡同。这点还是小翻译告诉章雨的，章雨曾经跟过小翻译学过一点日语，不过那是为了破译密电，而不得不学习的。

现在才是正规的学习，军统很舍得下本钱，派来了一个专门的日本通，对他们进行培训，或许是天生记忆力比较好，章雨学习起来，自然就比其他同时参加学习的人快。这让他很快就能用流利的日语和那个日本通对话。最让日本通惊异的是，章雨能够模仿出他的京都口音。

日本通是个同盟会会员的私生子，从小在日本长大，且天资聪明，是个少见的语言天才，能够流利地说7个国家的语言。

人说持才傲物，一个人有本事，自然很少把旁人放在眼里，对章雨这些死囚开初的培训，他多少有点为那份优渥的薪水而应付，但发现章雨的特长后，他自然是倾囊相授。

不过最让章雨收获很大的是，他学会了用日语进行思维。利用这种方式，他尝试破译过一些日语密电，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效果。

但是仅仅用日语思维是不够的，还要了解倭国人的民族性格。研究一个国家的民族性格，是需要大量的资料的，一个人的记忆和陈述毕竟是有误差的。好在日本通最初为了省事，带了大量资料来，让章雨如获至宝，几乎是彻夜强记，常常是天空露鱼白，才爬上床休息一会。

不到三个月，如果把章雨放到倭国去，他的礼节，他的口音，他的生活习惯，绝对和倭国的人没有两样，如果让他去执行特种任务，他是绝对能骗过日本人的。

这段时间，也是章雨最好过的日子，因为少了超强度的训练，人得到了良好的休息。

不是所有的人，都很适应死囚营的超强度训练，总有人寻小差，试图逃跑，自由是压在每个死囚心底的梦想。

但逃跑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首先，逃跑的路线要计划好，自进入死囚训练营，没有人有过外出的机会，更别说熟悉逃跑的路线了。这样一个条件下，逃跑路线，根本就不可能被计划，只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其次，要有足够的川资，这是必不可少的，出门就抢劫或者偷盗，很容易暴露行藏。再次，最重要的，战时，实施的是身份管制，没有合法的身份，怎么逃避追捕者的追捕？

不过，自由太诱人了，所以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于是月黑风高之夜，逃跑计划总是以最血腥的方式在执行，杀死看守，抢夺武器后，逃亡者就进入息烽的茫茫大山之中。这里是云贵高原，方圆百里，并无人烟。跑出去的死囚，基本上在原地打转。很快就被抓住，或者在负隅顽抗时被击毙。就是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在这种高压下，逃跑的死囚选择了抵死顽抗。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了，说不定还能取得一线生机。在这样的思路下，死囚逃跑的事件，时有发生，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地有新人补充了进来。战争破坏了一个人的正常思维，来这里的，很大一部分，要么是战场上打黑枪，要么就是趁乱打劫军用物资，要么就是战场抗命。但最大的特点，还是都有一技之长，否则，早就给处决了。

但也有一些死囚，完全通过训练后，被悄悄地带走，至于他们会去做什么，这是绝对高度机密的。

章雨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不过他那点本事，在其他只会逞一时凶狠的死囚眼里，算不得什么。死囚闲暇之余，最爱聚在一起吹牛，不外乎就是过去的那点光荣史，偷点鸡，爬点墙什么的。章雨就想不通了，这些鸡鸣狗盗之辈，能够成什么气候呢？总觉得国民政府养着这些人，简直就是浪费钱。

自雪天处决脱逃死囚后，死囚们确实安分了不少。但私下里，却波涛汹涌。只要一有空，死囚们总是秘密地开小会，串联逃亡。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的计划很周密，那就是控制整个死囚营，然后等每月送给养的卡车到来，才实施最后的逃离。

但这个所谓周密的计划，其实有很大的漏洞，谁能保证所有的死囚都是一条心？凡事最怕内奸，逃亡计划，从一开始就被人钻了个大大的漏洞。

漏洞是一个原因，一个没有绝对领导的乌合之众，是不能成大事的，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杨宝光一得死囚**的确切时间，就紧急向其他集中营，借调来大批的看守，当然是在暗中安排的。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都等死囚的行动了。

1940年的11月20日，死囚们如期地发动了**。事情出奇地顺利，看守没有几个人，很轻易地就被解决了，但没有发现杨宝光，他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死囚营很快就被死囚们控制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是打开武器库，分发武器，准备各种可能的激战。

但是，当他们打开武器库大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一颗多余的子弹都没有。就在他们打算退出武器库时，却吃惊地发现，他们全部被包围了。

杨宝光在很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了指挥官的位置上，他冷冷地审视着所有参加**的死囚，不发一言。

不知道是谁叫了声，弟兄们咱们拼了！死囚慌乱的头脑，来不及多想，就开始向外冲，其结果可以想像，很多人死在了冲锋的路上。见蛮干不是办法，带头的死囚，喝住了剩余的绝大部分死囚，让他们关上大门，寻找有利地势，准备用手里仅有的几件武器，做抵抗。当手持武器的死囚拉动枪栓，却发现竟然是空枪，一发子弹都没有。检查从杀死的看守身上取下的子弹带，全是木头子弹。

绝望笼罩在每一个参与**的死囚心头，投降吧，只有死路一条，不投降吧，没有任何武器，拿什么去和外面的荷枪实弹的看守拼？

到此时，死囚们不禁有些懊恼，怎么会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就在死囚焦虑的时候。杨宝光开口了，“里面的人听着，如果现在出来投降，我给你们一条生路，我说话算话！如果坚持负隅顽抗，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杨宝光的话，让里面的死囚乱成一锅粥。死囚的意见并不统一，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多数人决定出去投降，只有少部分人，宁愿拼个鱼死网破，所依持的就是**时，偷偷用多余的药粉做的土炸弹。

投降的人占多数，他们依次地走了出来，杨宝光确实守信用，只是让看守给这些死囚钉上40斤重的脚镣，就关到禁闭室去了。

只剩最后的几个人，他们决定冲出去，期望可以博一线生机。

但是，让他们死不瞑目的是，刚打开门，就被乱枪打了个穿心凉。

对他们这样的做法，杨宝光是早有准备，投降出来的死囚为了活命，就把里面的人卖了个彻底。

这一切，都被**发生后，一直呆在营房里，没有参与**的死囚和章雨看到眼里。看到这些人的惨死，说不触动，那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中间还有个是教会章雨怎么快速利用零件装枪的死囚，那是个多聪明的人啊！

章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些死去的人，有些曾经来找过他，让他一起参与**，被他婉拒了，不是不愿意得到自由，而是他知道那不可为，既然不可为，就没有必要冲动，头脑发热把命送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杨宝光绕着死去的人的尸体，叹了口气，对看守说，“这次，不用喂野狗了，厚葬吧！都是些血性汉子，要是把这身勇气，用来报效国家，死了多少也是个英雄。这样死，真的很不值！”

他的话，鞭打在每一个在场幸存的死囚心上，他们都低下了头，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这话，同样让章雨若有所思。比其他死囚想得多的是，章雨思考的是自己的未来了，他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他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前的流连花丛中，那样的生活太颓废了。给父母报仇，不是报一个人的私仇，而是整个国恨。现在自己不过是接受的是搏斗，射击类的训练，和已经掌握了密电的破译方法，真要让自己放单飞，成为一个所谓能够保护自己的人。试问，他敢杀人吗？或许看到父母惨死那会，他还有那个勇气，不过真要换平时，他能下得去手吗？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死囚营的**事件，很快就上报到了军统总部，戴笠看到报告，感觉头脑发疼，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美国人莱特，说什么让死囚执行必死的任务，总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效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戴笠开始怀疑这么做的必要性了。

左思右想，毫无头绪，他招来了严凤堂，指了指报告，示意严凤堂先看报告。

看完，严凤堂拿着报告，也是目瞪口呆，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他保下来的章雨，他不放心地反复地查看参与**的死囚名单中，是否有章雨的名字，在确认了没有后，他心内的忐忑不安，总算归于平静。

整理下思路，严凤堂小心地开口了，“局座，属下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别绕圈子了，有话直说。”既然有人提出建议，是好是坏，戴笠觉得先听听无妨。

“这些人，经过长期的训练，比起普通人，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们有特殊技能，何不把他们放到上海区去。最近76号，不是把我们在上海的地下组织破坏得厉害吗？让这些人去，一来是生面孔，二来是这些人为了活命，他们肯定会出色地完成任务。” 严凤堂抛出了早就想要去做的想法。

戴笠叹息了口气，“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唯一不放心的是，这些人不那么服管啊！最大的担心，还是他们刚到上海，就投敌怎么办？到时候，让何应钦那帮人知道，我还不被扣个资敌的罪名。”

戴笠有戴笠的考量，最近上海的军统地下组织，被日特机关破坏很严重，搞到一个像样的行动都组织不了。加上中统也不是省油的灯，借军统被打击的空子，借机在上海扩充地盘。就是老对手，**的地下人员，都干得比军统出色。

“局座，如果您放心的话，就把这个事情交给我办，出了任何差错，你摘我的项上人头！” 严凤堂大包大揽地接了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写过章程来，我先看看，如果可行，我就批准。”戴笠有些不放心。

“请局座放心！我会尽快地上交报告。”见目的达到，严凤堂知道章雨能够出来了，其实，他对后面的事一点底都没有，唯一祈祷的就是，章雨能够戴罪立功，表现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