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18

百川方丈突然松手，惊恐地后退一步，因为，他看见邓卓把自己的右手悬在了《春山伴侣图》的上方。

“别碰这幅画！否则，你将是中华民族的罪人！”百川方丈冷静下来。

邓卓瞪了一眼还在装瞎的唐功，摸着自己发红的脖子：“不变罪人行吗？不变罪人我差点变死人！我冒着生命危险从鬼子手中弄出这件宝贝，你不但不帮忙，还想掐死我！得，我明白了，大师是佛门中人，不再是中国人，改国籍了。”

“你是说，前田正夫？”百川方丈一惊。

“可不就是这孙子！这孙子弄了不少中国文物，正好我有机会接近他，所以，借此画一阅，明天必须归还。”

百川方丈立刻明白了邓卓处境的凶险，敬佩之情立刻占据了自己的全部情绪。百川方丈后退一步，向邓卓跪下，额头点地磕了一个头，邓卓连忙扶起百川方丈：“大师不必这样，我只是在做我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

“答应我一件事。”百川方丈诚挚地恳求。

“大师只管吩咐。”

“一定要杀了前田正夫和永井秀男。”百川方丈面露凶相。

邓卓一怔。

“这两头畜生，不仅仅是手上沾满中国人的鲜血，他们为搜刮大量古玩，四处炸墓，好多珍贵文化遗址都让他们破坏殆尽，我恨不能亲手宰了他们！”百川方丈说着就用手做了一个下砍的动作。

“大师放心，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两人绝对不会善终。”

百川方丈欣慰地笑了笑。

百川方丈脱下僧袍：“取一杯水，我要磨墨做画。”

邓卓笑笑：“怎么，做假画您不怕祖宗掐脖子？”

百川方丈也一笑：“我要是不画，我的祖宗恐怕现在就会跳出来掐死我。”

百川方丈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摆好毛笔和砚盘，接过唐功递过来的一杯水，倒几滴水进砚盘，开始磨墨。

“我来替您磨墨吧。”唐功伸手就要抢墨块。

百川方丈用手一拦：“不用，你不懂墨的火候。”

唐功只得悻悻地走到邓卓旁边，小声问：“老爷，这人真能画一模一样吗？”

邓卓明白唐功的担心，明天只要被前田正夫发现画是假的，不仅自己和唐功难逃一死，更可怕的是，自己的任务彻底失败。上级并没有要求自己做这样的冒险事，这只是邓卓在看到前田正夫收藏室的一瞬间决定下来的。

邓卓拍拍唐功的肩：“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唐功挤出微笑，笑笑。

“你觉得，我对古董的了解怎么样？”邓卓问唐功。

“神了！一套一套的，把鬼子说得晕晕乎乎的。”唐功得意地回答。

“知道吗？我对古董的了解，都是他教的，我只学了他的一点皮毛。”邓卓轻轻一指正在磨墨的百川方丈。

“哇噻！一点皮毛就能把鬼子哄得团团转！那他高到什么程度？”唐功抬头看着屋顶。

“什么程度？古代的事没他不知道的，现代的事没他不知道的，未来的事，也能推个八九不离十！”邓卓无比敬佩地说。

“这么神？”

“他有一个学生你肯定听过。”

“谁？”

“郭沫若先生。”

唐功眼瞪得老大：“我在延安听说过！名气比您还大！我还看过他写的话剧，叫《屈原》，哇，风雨雷电，嘁里咔嚓的！可气派了！”

“比我的名气还大！”邓卓得意地笑着，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和郭老先生有得一比。

“那他算命一定很准，有机会让他给我们算算，日本鬼子什么时候被消灭，我好准备娶媳妇。”

邓卓鄙视了唐功一眼。

“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百川方丈走过来说。

“没没，哪能说您坏话呢？您继续忙，继续忙。”邓卓客气地一抬手。

百川方丈搓着手说：“不必，已经画完了。”

邓卓一惊，急忙跑到桌前仔细地看，桌上果然摆放着两幅一模一样的《春山伴侣图》，包括图案，包括书法，包括钤印，包括装裱，甚至包括画卷上淡淡地折痕。

知道百川方丈的手段厉害，但邓卓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快。

“太快了。”邓卓不禁赞叹。

“这已经算慢了，想当年，我年青的时候，画这样的画练笔，左手端杯喝水，右手挥毫作画，水喝完，画必成。现在是手生了。”百川方丈捋着胡须说。

“敢问大师，这两幅画，哪一幅是真的，哪一幅是假的。”纵然邓卓自信有一双慧眼，但面对这两幅画，邓卓居然看不出任何差别，像看着两个刚出生的双胞胎一样。

“假画上我署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找一找。”百川方丈神秘地笑着。

邓卓却是一阵紧张，连忙从鉴宝工具箱里取出放大镜，仔细地在画上搜寻着。

这要是让鬼子看到百川方丈或胡云礼的名字，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但邓卓只找了几秒钟，马上笑了：“大师做的记号，又岂是我们这些肉眼凡胎能看出来的。还请大师赐教。”

百川方丈得意地说：“下方一幅是假的，画中有两位士人游山，右边的士人右手手腕有一串佛珠，第三颗佛珠上我写入了‘民国三十一年百川方丈临摹之作’，一共十四个字。”

邓卓像给雷打了一下。

《春山伴侣图》中，画面以山色为主，所画的两位士人不过拇指盖大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谁手上有佛珠。邓卓立刻拿着放大镜盯着下面那一幅《春山伴侣图》的右边士人手上，放大镜慢慢远离画卷，刚刚看清士人手腕上的佛珠，放大镜里面的画面立刻一团模糊——超出放大镜的焦距了。

“用放大镜看不出来的，把这颗佛珠放大四百五十倍以上，就能看清我的写的字，其他细节，与原画无异。”百川方丈平静地说道。

“四百五十倍，上哪找这么大倍率的放大镜。”邓卓欣慰地笑着。

“用显微镜。”百川方丈笑着提示。

邓卓笑着将假画卷起来，收好：“假的我留下，真的，”邓卓抬头盯着百川方丈几秒钟，“就麻烦大师保管了。”

百川方丈一惊，哆嗦着抬起手指着桌上的《春山伴侣图》：“你是说，把它，给我？”

邓卓点点头：“对，因为我知道，你会用生命去保护它，而且你绝对不会占为己有。不仅是这幅画，我在芜江期间，会尽量把前田正夫手中的珍品带出来，全部交由方丈保管。”

百川方丈嘴唇一阵哆嗦：“有邓队长这样的人，国之幸事也！”

邓卓笑笑，并不否认。

百川方丈慢慢走到桌前，双手轻轻在画的上方拂着：“这些祖宗的宝贝，的确是比我的命还珍贵。国宝啊！国宝啊！”

“不对！”百川方丈脸色突然一变，“取灯来。”

邓卓被百川方丈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怎么了？”

唐功马上将煤油灯拿过来，递给百川方丈。

百川方丈将煤油灯放在《春山伴侣图》的一个角落，侧着脸紧盯着画卷的一角看。

邓卓和唐功大气也不敢出。

几分钟，像是过了几个世纪，百川方丈才将自己的鼻尖凑上去闻一闻：“是醋，白醋，很淡的白醋，新鲜的，只能是今天点上去的。”百川方丈抬起头看着邓卓，瞳孔里闪烁着火苗。“邓队长，你要小心，这鬼子太狡猾了。”

唐功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白醋和鬼子的狡猾有什么关系。

但邓卓立刻明白了，自己也把鼻尖凑上去，根本什么也闻不出来。

邓卓说道：“肯定是用水稀释过的。”

百川方丈严肃地点点头：“至少是一桶水里才加这么一滴白醋，无色无味。”

“大师怎么看出这里有白醋？”唐功问。

百川方丈盯着画卷的角落：“醋对纸张有轻微的腐蚀作用，有醋的地方颜色会跟纸张原不稍稍不同，当然，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只可惜，小鬼子遇上了老衲。”

邓卓也神情严肃地对百川方丈请求：“百川方丈，还请再仔细看看，看有没有其他暗记，这关系到数百人的性命。”

“拿我的放大镜来。”

邓卓立刻从鉴宝工具箱里取出放大镜，双手捧给百川方丈。

煤油灯下，百川方丈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在《春山伴侣图》上看着，邓卓和唐功静静地站在旁边

半个小时后，百川方丈终于直起身子，放下放大镜。

“怎么样。”邓卓急切地问。

百川方丈看着邓卓紧张的表情，轻松一笑：“一共四个地方，都是白醋，没有其它记号。来，取一桶水和一瓶白醋来，老衲也让小鬼子见识见识咱中国人的仿造水平。”

唐功马上跑出去，不一会，就提来一桶水和一瓶白醋。

邓卓也马上把收好的假《春山伴侣图》重新在桌上摊开。

百川方丈打开白醋的盖子，滴一滴白醋到桶里，伸手在桶里搅了一下，再取下一支毛笔，在水桶中心轻轻一点，然后，提笔小心地在假《春山伴侣图》的四个位置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