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19

“行了，跟老衲玩小动作，小鬼子还嫩了点。”百川方丈笑着把笔收好。

“这就行了?”唐功还是有点担心。

“我信得过方丈。”邓卓拍拍唐功的胳膊，再次把假《春山伴侣图》收好，然后取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在前田正夫那里看到的一些不能辨别真假的古董，你看看。”

百川方丈接过本子，欣喜地翻着：“太好了！佛祖显灵啊！这个，这个是真的，这两个是假的……”

邓卓递给百川方丈一支钢笔，让百川方丈一一做着记号。

胡同口，两个鬼子还警惕地守着，执行着前田正夫的秘密任务，生怕邓卓把什么东西运出去。

百川方丈合上小本子：“这小鬼子果然从我国捞到的宝贝不少，明天，你不必再将前田正夫的东西带回来，风险太大，你只需像这样做好详细记载，我看上一眼就能仿制出来，然后第二天再带进去。”

邓卓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方丈大师，我在芜江待不了多长时间，只能确保把最珍贵的古董转移出来，其他一些级别较低的古董，我只能尽力了。”

“我能理解，”百川方丈捋着胡须叹道，“烽烟遍地，谁能全身而退，但尽匹夫之力罢了。”

邓卓把《春山伴侣图》卷起来，用一个木盒子装好，双手捧给百川方丈：“有劳大师了。”

百川方丈双手接过，轻轻地放入自己的包袱，回头对邓卓一笑。

邓卓见百川方丈的笑容不像出家人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百川方丈右手一伸：“帮你画了这么高水平的一幅画，你总得意思意思吧。”

邓卓心中一凉，随即似懂非懂地一笑：“意思什么？”

百川方丈右手三个指头捻了几下：“钱！”

邓卓装出惊讶的样子：“钱？哟哟！大师是出家人！怎么能谈钱呢？谈钱俗啊！呵呵，大师，可别犯了贪戒。”

“和尚怎么了？和尚也得吃饭。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以你那扫把星性格，既然鬼子请你，肯定至少要被你扒一层皮。俗话说，破财免灾，鬼子要遇上你，是财也要破，灾也要过。”百川方丈摇头晃脑自信地说。

唐功也笑了，这老和尚挺了解自己队长的。

邓卓却还在装：“别别，别败坏我的名声！那鬼子的钱，是随便能要的，我还要不要脑袋了？你也知道的，像我这样干革命的，是真穷，真没钱。”

“老爷撒谎，你卖给鬼子那幅《上什么铁》，就赚了鬼子好大一笔钱。”唐功突然插嘴。

邓卓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后院起火，眼珠一转，马上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骂：“发什么烧？我哪卖过什么《丧乱帖》？”话一出口，邓卓立刻后悔了。

“哦——，”百川方丈得意地笑了起来，“《丧乱帖》，姓邓的，你也太不地道了。上次你到寺中向我借我的鉴宝工具箱，我二话没说，可你一走，我就发现我刚刚练笔写了一半的《丧乱帖》没了，我还以为是风吹走了，原来，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啊！”

邓卓难为情地左顾右盼着，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不叫偷，鲁迅先生就写过，‘窃书不算偷’，既然，窃书都不算偷，那我借你半张书法，也不能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哦，不算偷，那我的东西呢？还我。”百川方丈手伸到邓卓面前。

“这个，这个……”邓卓一时窘迫。

“那就给钱，随便给，意思意思就行。当然，给少了我知道你拿不出手。”

“真没钱。”邓卓还在狡辩。

百川方丈脸一侧，脸上依然堆着笑，眼神中凶光一闪：“要不要我大吼一声给你长点记性？佛家的狮子吼是能让人启迪智慧的。”百川方丈说着扭头看一眼窗外。

邓卓立刻意识到杀机，急忙上前捂住百川方丈的嘴，紧张地看一眼窗外：“别别，有钱，有钱，”邓卓松开自己手，无奈地笑笑，“我突然记起来了。”

邓卓转身从书柜里取出前田正夫“赞助”的两根金条：“不敢欺瞒佛祖，就这么多。”

唐功一笑，队长怎么能这么小气、这么不老实啊！你就不怕佛祖发飙！

百川方丈笑呵呵地把两根金条在手中敲敲，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然后双手合十说道：“多谢施主！佛祖一定会保佑施主平平安安！事事顺利！”

“多谢大师吉言，现在天色不早了，唐功，送方丈大师回去吧。”邓卓心急火燎地下了逐客令，现在百川方丈如此贪心，唐功又靠不住，再不支走百川方丈，恐怕自己的那点美金也保不住了。

唐功移开书柜，露出地道入口。

百川方丈背上自己的包袱，对邓卓说道：“你的这个下人很有悟性，要不你做做工作让他拜我为师吧。”

邓卓回头瞅一眼唐功，唐功无奈地摇摇头，邓卓呵呵笑道：“大师，挖人挖到我这儿来了！没指望的，人家还盼着娶媳妇呢！”

“就是就是，方丈大师，老爷说您能预测未来，您能不能算算鬼子什么时候消灭完？我等着鬼子打完了娶媳妇。”唐功双手合十虔诚地请教。

百川方丈笑着看着邓卓。

邓卓也抱拳请教：“以大师的智慧，虽隐居深山，但一定对战争洞若观火。指点一二吧。”

百川方丈不作声，走到桌前，拿起毛笔，醮点墨，在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一阵，然后放下毛笔：“结论在此，就看你们的悟性了。送我出地道就可以了，山路我熟，不必远送。”

唐功送走百川方丈，立刻回来将书柜移回原来的位置，仔细看桌上的那一幅狂草。

邓卓已神色庄重地在桌前坐了好一阵子。

唐功凑过去，小声问：“老爷，上面写着什么？”

邓卓扭头笑着：“这么盼着娶媳妇？”

“那当然，我都二十出头了，还黄瓜少男呢！”

邓卓一愣，立刻一笑：“什么黄瓜少男？”

唐功见自己的老爷居然还有不懂的，立刻得意起来：“人家不是常说女的没出嫁是黄花少女吗？那我不是黄瓜少男？”

邓卓哭笑不得：“真有才，百年难得一见啊！难怪老和尚想挖我的墙角。”

唐功立刻牛了，胸一挺，大拇指一竖：“那可不，咱要是识字的话……”

“行了行了，别做你那状元梦了。说吧，老和尚给你了什么好处？啊？见了一次面你就被策反了？尽帮他说话跟我抬杠？你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当初你来的时候，档案上的思想道德谁评的优秀？你再这么闹，当心我到政治部要求退货。”邓卓的话越说越重。

唐功看自己的领导似乎真生气了，立刻立正站好：“老爷，我只是，只是很同情，很敬佩百川方丈，我，我看他救了那么多人，日子又过得那么艰难，总想帮帮他。老爷，我，我下次不敢了。”

“你呀，”邓卓站起身，苦笑着，轻轻地在唐功胸前拄了一拳，“就是心太善了，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也将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个‘善’字上。”

唐功茫然地看着邓卓，不知道他是在表扬自己还是在批评自己。

邓卓伸手将桌上的煤油灯调亮一点：“百川方丈救助百姓的事，我早就知道，而且也是钦佩不已，但你想过没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谁造成的？是日本鬼子。只要日本鬼子还在中国一天，中国的老百姓就磨难一天，你就是给百川方丈一万根金条，也有用完的一天。要想解救这些人，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枪和炮消灭日本鬼子，最起码，赶走日本鬼子，让小鬼子只要脚踏上中国的土地就吓得全身打哆嗦，这样，我们的百姓才有家能回，有地能种，有生意做，有书读，你，也才有媳妇娶。明白了吗？”

唐功顿悟地点点头：“我懂了。”

邓卓又说道：“鬼子给的这些美金，虽说是意外之财，我们不上交组织并不会知道，但是，你知道吗？一万美金至少可以购买三挺捷克式机枪和三千发子弹，多了这些武器，鬼子在中国的日子就少几小时，甚至少几天，这样我们的同胞才能少受点罪。”

唐功欣慰地笑了笑：“我彻底明白了，老爷你坚持的是大善，我看到的是小善，老爷比我想得要远。”

邓卓得意一笑：“这就叫档次，谁让你跟着我不好好学习的？”

唐功摸摸自己的脑袋，扯开话题：“对了，百川方丈写鬼子什么时候玩完？”

邓卓拿起桌上的书法，取下煤油灯的玻璃罩，将书法点燃，苦笑着说道：“老和尚给我出了个哑谜，在考我。”

唐功拿着扫帚，将灰烬扫到撮箕内，说道：“天底下还有什么能难得到老爷的？”

邓卓坐下，盯着煤油灯闪烁的火苗：“我现在是冒充百川方丈以前的身份，但假的就是假的，我懂的东西只是他的一点皮毛，老和尚又在考我，给我写了四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