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危险6

“不行！”老赵一下子又站了起来，他听明白了，眼前这位高层领导决定独自承担危险，让自己安全撤退，而他却要在龙潭虎穴中孤军做战。“你必须和我们一起撤退！”

“坐下！”邓卓挥着手训斥，“我说你腿里面是不是装弹簧了，老站起来，有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况且还是我这样大级别的领导！坐下！”

老赵又坐下：“我反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怎么跟上级交待。”老赵侧脸对着邓卓。

邓卓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道：“老赵，你好好听我说说。目前永江镇，除了前田正夫，没有一个鬼子知道我的身份。也就是说，我没有完全暴露。我不知道前田正夫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但既然他第一次见面不会揭穿我，那么说明，他一定是在等什么，等一个机会揭穿我的身份。只要我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就无法揭穿我，我就还能在鬼子的心脏里活动，说不定，就能完成极其重要的情报任务。你也是多年的情报工作人员，你应该深切的知道，一份情报，往往能拯救多少同胞，能让多少鬼子付出代价。所以，我现在，不能走。”

“那，我帮你干掉前田正夫，拆了这颗定时炸弹。”老赵的情绪好了点，扭头对邓卓说道。

“不行！”邓卓一摆手，“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前田正夫肯定有所防范，你们肯定连他的边都沾不上。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发展这么一个情报系统也不简单。我现在担心的是，前田正夫会不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会不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想把永江镇甚至你所知道的情报网络一网打尽。”

“这一点担心你完全可以把它塞回肚子里去，我敢担保，我的人在被鬼子抓住之前，不会给鬼子留活口。”

“你凭什么担保？”邓卓真有点生气了，但马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老赵，你刚才说的，我相信你能做到，就像我相信我能做到一样。可是，万一有我们的同志，被鬼子活捉了，你知道吗？野村关夫那里的刑具足足有三百六十种，很多是我们想都想像不到的，一群丧心病狂的变态！老赵，如此酷刑之下，你敢保证没有人会动摇吗？你知道一个叛变的情报人员会给组织带来多大的损失吗？老赵！你是多年的老革命了，不能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马上带着你的人撤出永江镇，马上，立刻，现在！这是命令！”

邓卓的气势并没有压制住老赵，老赵反而异常平静地坐着。

邓卓却急了，老赵这么考虑准没好事，于是催促说道：“老赵，我现在代表组织，命令你马上行动。执行吧！”

老赵抬起头：“我决定了，我会马上通知附近联系点的同志撤离岗位，不再与我发生联系。我还会通知我的上级再派人与这些同志单线联系，等你的任务结束后再派人联系我。我和刚才的店小二，——你可以叫他小赵，两个人留下，一起配合你的工作。这样，就算出事，我们两人与外面的同志已经没有任何联系，损失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邓卓有点不耐烦了：“我是你的上级，别跟买小菜一样和我讨价还价。马上走，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免了你，让你滚蛋！”

老赵狡猾地一笑：“邓队长，情报部门有规定，任何人只能服从自己顶头上级的命令。论级别，你太大了，是我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但要服从命令，邓队长，我只能听我的顶头上级的。这样，你可以先跟你的上级反映这里的情况，然后由你的上级一层一层地把命令从上往下传，只要我的顶头上级把命令交给我，我立马就走，一秒钟也不多待。邓队长，规则不有破坏啊！”

“你大爷的大爷！”邓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不可遏，“他娘的**就是害死人！”

老赵神清气闲地笑着，甚为得意，伸手就拿起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属驴的！”邓卓愤愤骂了一句，开门离开。

老赵悠悠品一口茶，小声自言自语：“我属马的！”

永江镇的一处小院子内，邓卓和野村关夫并排走着。

“龙田君，这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一套住宅，距情报站近，工作方便，就是小了点。”野村关夫向邓卓介绍着。

邓卓四下张望着：“不错，有房有院，百姓宫殿，对了，这房子的原来主人是干什么的？”

“哦，我们帝国军人一到永江，这家里的人就搬走了。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龙田君用用。”野村关夫撒了个谎，这家里的人的确是日军一进永江就走了，不过不是搬走的，而是日军为了警示百姓，在镇内公开处决了一百多被认为不合作的分子。其中就有这间屋子里的全家人，野村关夫总不能说这间屋子里全是索命冤魂吧！

“我就住这儿了，你跟阿部站长说一声，这间房子我很满意。还有，今后你们情报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因为我来了有所拘束，我要观察你们的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野村关夫知道这位调查员就是想知道自己这些人在工作中的问题，然后再以此为切口深入调查，不禁又暗暗提醒自己小心为上。野村关夫从包内取出**枪：“这把手枪是阿部站长让我送给龙田君防身之用的，别外，龙田君的生活起居我已派人物色人选，相信马上就会给你送来。”

“好，那野村君有事就先忙去吧，我想休息一会。”邓卓收下手枪看看，下了逐客令。

“是是，龙田君一路风尘，也该好好歇歇了。告辞。”野村关夫转身离开，把门带上。

邓卓立刻冲到门后，透过门缝看着野村关夫走远，又仔细打量门外经过的每一个人。

邓卓把门锁死，在庭院中四下看看，附近没有什么高大建筑，连大树都没有，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从高处监视自己。邓卓又沿院墙仔细检查一圈，看有没有可疑的电线之类物品，又进屋，看看桌子背面，把椅子翻过来看看。屋子内还牵了电灯，新的，估计是野村关夫刚让人装的。邓卓一拉开关扯亮电灯，目光随着电线一直走出窗外，走到远处的一根电线杆上，然后又关上窗，拉上窗帘，搬椅子搭台看看电灯的背后有没有动手脚。然后是床下、枕头、门缝、包括墙壁的可疑处都要用手指轻轻敲一敲，不知道忙了多久，才把一颗心放下来。看来，野村关夫还算老实，整间屋子里，野村关夫没有动什么手脚，自己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

邓卓坐下，倒一杯水，正要喝，敲门声传来了。

邓卓眉头一紧，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快步走到门后：“谁？”

“阿部站长让我给您送饭菜。”

邓卓打开门，门口是一个年轻的日本小鬼子，右手背着枪，左手提着一个篮子。

“放下吧。”

“是！”

邓卓一愣，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妥，一直看着这个日本士兵的背影离开。

邓卓关好门，把篮子提到屋内放到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壶酒，一碟卤牛肉，一盘家常鱼，一碟花生米，香味扑鼻，邓卓的口水立刻就出来了。

这小鬼子还挺心细的，他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饿了。邓卓从篮子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刚放到嘴边，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当干部真累！邓卓心中抱怨一句，放下筷子和牛肉，把篮子盖好，快步走到门后：“谁。”

“龙先生，我是永江镇的保长。”

“这里没龙先生，你找错了。”邓卓警惕地回答。

“龙先生，是野村队长让我给您找一个干活的下人，我给你找到了。您这间屋子，也是野村队长让我给您找的。”

邓卓这才打开门，门口是一个尖嘴尖腮的小老头，佝偻着腰，似乎脊梁骨就没长直过。

“龙先生，野村队长说了，您是他的朋友，要让我务必给您找最好的住处最好的下人。”

“进来说话。”邓卓向里屋走去。

“唉！”小老头答应一声，又向门外叫道：“外面站着，叫你就进来。”

邓卓边走边偷偷向后瞟着，小老头轻轻把门掩上，后面没有跟任何人，邓卓的心情才平静一点。

“他告诉你我是龙先生？”邓卓问。

“谁？野村队长？不不，给我交待任务的是我们保长。”

邓卓脸色一变：“你不是说，你是是保长吗？”

“误会！误会！我是副保长，别人老叫我‘龚保长’‘龚保长’，我也就听顺耳说顺口了。我们这儿，一正六副，一个正保长，十六个副保长，管理十二家六十一人。”

这机构可真够臃肿的。邓卓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