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危险10

“你觉得，老赵的话，可信吗？”邓卓无奈地笑着。

“当然可信，我让他发誓，他举手说，以他的党性保证，绝对执行我们的命令。”唐功一脸得意。

邓卓忽然抬头大笑，笑声渐渐像哭一样。

“队长？怎么了？”唐功知道一定是又出事了。

“党性？你知道吗，老赵虽然参加革命工作多年，他却一直还不是党员。”

“啪”，茶杯在唐功手中捏碎，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你看你，二十几了，还像个孩子，喝茶都不安逸。”邓卓起身找来一条白毛巾，丢给唐功。

“老小子，居然敢耍我！我回去找他！”唐功起身要往外冲。

“回来！坐下！”邓卓叫住唐功。“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说，老赵还会不会在饭馆？他肯定心存侥幸，潜伏在我们周围，想趁机掩护我们。现在只有他能找到我们，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

邓卓闭上眼睛想想，说道：“假和尚，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没有，街上鬼子巡逻的多了？”

“我看到了，鬼子有行动了。”

“我已经被监视了，走不动。出镇向南二三十里，有一支游击队在活动，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干？你说！”唐功来劲了。

“你不是他们监视的重点，身手又好，他们跟踪不了你。你马上出镇，找到这支游击队，告诉他们，鬼子的主力进镇了，让他们把鬼子的驻地狠狠骚扰一下，使镇里的鬼子回撤，只有永江镇一乱，鬼子一撤，我才有机会离开，明白吗？”

“明白了！”唐功立刻站起，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说道：“我真明白了。”然后冲邓卓得意一笑。

“你一个猪脑袋明白什么？马上执行命令！”邓卓一捶桌子。

唐功坐下，得意地笑着：“镇南有一支游击队不假，但你根本就没打算走。你是怕我有危险，想支开我！”

“你瞎说！”邓卓有点心虚。

“游击队没有固定的宿营地，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先不说我能不能找到他们，就算我找到他们，如何让他们相信我？如何让他们听我的指挥？队长，你也太小看我的智慧了，您也不想想，我是谁的警卫员？我再怎么笨，也得受到点熏陶吧！”

唐功终于把“熏陶”这个词用对了。

“熏、熏、熏，熏你个头，老赵一头驴，你也一头驴！”邓卓忍不住开骂了。

“有驴领导就有驴手下，真理！”

邓卓冷静想了几秒钟，说道：“假和尚，你说，是我的命值钱还是鬼子的命值钱？”

“当然是队长值钱，小鬼子那都是贱相，贱命！”

“好，你说，一个我值多小个小鬼子？”

唐功虽有警觉，但不明白邓卓到底玩什么花样，只能如实回答：“队长至少值一万个小鬼子！”

“那好，你是我的警卫员，我要是牺牲了，你该不该为我报仇？”邓卓一指唐功的鼻子，一脸严肃。

“那当然，谁要是真敢动你，我把他撕成六月飞雪！”唐功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听出来，队长是在安排后事，可自己是他的警卫员啊！

“好！”邓卓爽快地笑了笑，“你刚才说过，我这条命至少值一万个小鬼子，所以我要是牺牲了，你不杀一万个小鬼子，我眼都合不上啊！我下去了，见到我那些牺牲的老兄弟，人家肯定要说，‘哟，你不是吹牛身价值一万个小鬼子吗？现在怎么打折了，还跳楼价？’你说，我死了，我这脸都只能往裤裆里塞啊！”

“队长，说吧，你要我怎么做？”唐功基本听明白邓卓的意思。

“你是我的警卫员，我如果牺牲了，你有责任、有义务为我报仇，而不是意气用事，和我一起死。正如你刚才说的，我死在小鬼子手下，你要是不杀一万个小鬼子，那就算没完成任务，那就是对不起我，我没脸见我的老兄弟，你也没脸到下面见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明白了！如果我保护不了你，我不会选择和鬼子拼命，我会活下去，我会杀一万个小鬼子，然后再下去找你。”唐功痛苦地表明决心。

“唉！这就对了！”邓卓高兴地笑着。“你这么一样，我在下面见到那些牺牲的老同志，那他们还不屁颠屁颠地巴结我，竖着大拇指羡慕说，我找了一个好警卫员，给我戴大红花，安排我到处做事迹报告，嘿嘿，阎王爷都没我这么风光！”邓卓美滋滋地构想着。

“队长，你说的话，我答应，但今天，别赶我走。”唐功郑重地说道。

邓卓点点头：“好吧！”

唐功啊唐功，你就是太天真了，杀一万个鬼子，这怎么可能的事！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

门外的街道上，又一群巡逻的日军士兵走过，大头皮靴留下一阵整齐而又充满杀气地脚步声。

一个难熬的晚上过去了，邓卓始终没有睡着，右手一直紧紧握着手枪。

但这一夜又极其平静，一直到天亮，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永江镇的夜空偶尔传来几声枪响，不过，这种伴奏，是每天晚上都有的。

难道，前田正夫没有一点行动？

第二天早上，邓卓和往常一样走进永江镇情报站，心中依旧怀疑着，莫非前田正夫还在等机会？他到底在等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这时，邓卓身后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催促声。

“快走！”

邓卓本能地回头看一眼，立刻心头一痛。

老赵！

老赵光着上身，身上全是各式各样的伤口，脸上到处是青紫色，反剪双手绑着，光着脚，被四个日本士兵押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站住！”邓卓大喝一声，感觉脑门一热。

虽然邓卓没有军衔，但情报站的鬼子智商也不是负数，从站长队长对此人的恭敬态度中，谁都看得出来此人身分不低，所以四个日本士兵立刻立正站好，面朝邓卓。

“你们是谁的手下？”邓卓冷冷地问。

“报告长官，我们是野村队长的手下。”一个鬼子回答。

野村关夫？怎么是野村关夫？难道一直是他在跟踪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邓卓斜一眼老赵。

老赵也看着邓卓，面无表情。

“前田副站长说抓了一个**的情报员，审了一晚上结果，今天命令野村队长再仔细审问。”

前田正夫！果然是他！

“这个人先交给我，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邓卓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四个日本士兵面有难色，没有回答。

“怎么，要我把阿部站长叫来亲自给你们下命令？”邓卓的语气已带明显恐吓味道。

“老子跟你拼了！”老赵突然身子一弯，像一把折弯的钢刀一样向着邓卓弹射过去。

邓卓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老赵撞倒在地。

四个鬼子立刻去抓老赵，却被老赵挣开，老赵斜着身子向墙壁撞去。

邓卓霎时明白了，老赵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保护自己。

忠于职守，永不叛变，老赵正严格履行着自己一个情报人员职责。

“啪”，一声枪响，老赵倒在地上，鲜血立刻就把右腿裤管染红了。

四个鬼子立刻冲上去按住老赵。

邓卓站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愤怒地看向开枪的人。

前田正夫！

前田正夫正把一只手枪的枪口在嘴边吹一下，慢慢放入枪套，脸上的神色十分得意。

枪声一响，情报站的日军人员立刻像炸了窝的蚂蚁一样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阿部六竹看着眼前的一切。

“报告，这个犯人刚才想自杀，被前田副站长开枪打伤了。”一个日本士兵上前汇报。

阿部六竹看看邓卓身上的灰尘，猜到发什么事，关切地问：“龙田君，没伤着你吧！”

“嗯，还好。”邓卓拍着裤子上的灰尘。

阿部六竹又盯着前田正夫：“副站长，这里也算是军事重地，怎么能随便开枪呢？万一伤了其他人怎么办？”

前田正夫一声冷笑：“哼！如果我不开枪，这人就死了，那他就无法指认隐藏在我们中的**情报人员？”

阿部六竹一惊，扫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野村关夫和大田直树都一脸紧张。

阿部六竹把手背在背后，右手握拳微微晃动两下。

五六百米开外的一座教堂钟楼内，日军狙击手中司佑太在瞄准镜中看到阿部六竹的手在背后抖动两下，立刻枪栓一拉，右手食指就放在了扳机上。

“副站长，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敢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吗？”阿部六竹直视前田正夫。

前田正夫来回走着，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又看看坐在地上的老赵，突然一指邓卓：“就是他！”

“龙田君？”阿部六竹也用手指一指邓卓。

中司佑太的瞄准镜十字准星立刻交叉在邓卓脸上。

邓卓冷笑着，一点也不慌张，也不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