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回家

第六章 兄弟，回家

审讯室的铁门被拉开，暗淡的光线下，一股嗖味夹杂着一丝霉味径自冲了出来，有些刺鼻，有点难闻，熏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角落之中的许成功本能的缩着身体，手铐、腿镣与他破烂不堪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醒目，很刺眼。开门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他，甚至他连眼睛都没有挣扎一下，动也不动的窝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死人！但胸口还在有节奏的起伏，虽然十分的缓慢，总还能证明先前的判断有误。

节奏鲜明的脚步声在大门打开之后响起，原本没有丝毫反应许成功听到这声音，猛然便蹿了起来，一直微眯的眼睛，这时瞪的如同牛眼一般，那双杀了四个小光头、击昏刘远顺副大队长、伤了十几名刑警队员却依旧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尽然不可思议的轻微颤抖了起来。

黄猛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一般充塞满了房间，像是在微笑的嘴角，却让人感觉冰冷的面庞，这一刻却流露出一丝让人难以描述的哀伤，看着眼前像是受伤孤狼一般的许成功，看着他手上明晃晃的手铐与脚下漆黑的脚镣，他那刚毅的面庞，微弯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了两下。

稳定的脚步还是那般的坚定有力，一步步的走向前去，黄猛径自走向了角落中的许成功，伸出粗壮有力的胳膊，一把便将那个显得有些瘦小的身躯搂在了宽阔的胸膛中。

“我来带你回家！”充满磁性的声音很低，却掩藏不了其中的波浪。

那具潜藏着强悍力道的瘦小身躯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但只是转眼便回复了平常，他推开黄猛庞大的身躯，缩回了先前的角落，随即掩面而泣，哽咽低诉道：“猛哥，我没用，我丢了区队的脸，丢了班长的脸，你别管我了！”

看着憔悴不堪的许成功，看着原本强悍无比的爆破手如今成了一个软弱无比的可怜虫，黄猛不由愤怒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转眼便变得格外的冷肃，他迈前一步，只一只手便将许成功拎了起来，满是怜悯的眼光一片冰冷，左手猛的给了许成功两个耳光，声音大的惊人，黄猛愤怒了，他冲着这个并肩作战了七八年的战友怒吼道：“呆在这里？呆在这里等死？许成功，给老子挺直了、站稳了，你听清楚，穿着这身军装，我们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你想死？我不拦你，但你是死是活，是班长和林大说了算，你作不了主！”

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两边脸上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见，许成功不知道是被打醒了，还是被骂醒了，立即止住了哭泣的声音，他极为无助的看着黄猛，看着这位兄长，在黄猛的怒视中，半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黄猛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右手，话气回复了先前的温柔，“兄弟，我们回家！”说完这句话，黄猛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看也不看许成功一眼。

许成功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双手变戏法一样的从身上摸出一根极细的铁丝，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铐“叮”的一声轻响便轻弛了开来，脚镣也在转眼之间被清除，在黄猛还未走到门口之时，他已恢复了自由，紧紧的跟了上去。

黄猛没有回头，对默默跟上来的许成功也是不管不问，走出审讯室，对着守在外面的孙浩峰、周全、刘远顺等人点了点头，便问道：“他的东西在哪里。”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了黄猛身后一眼，看着许成功身上的东西尽除，几个人眼中一片惊骇，危险的情绪充满了全身。“瘦猴”周全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孙大队长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应声答道：“全在业务一组的保管室存放着。”

黄猛只是看着孙浩峰：“我马上就要带他走，东西能不能现在给我！”虽然是请求，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孙浩峰皱着眉头，不等周全开口便说道：“可以，办一下交接手续就行！”

黄猛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场面顿时有点冷清，气氛也有点尴尬，一行人夹着他们二人往会议室走去，也不知道是在监视，还是在充当着护卫的角色，倒是黄猛和许成功两人一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异样。

刘远顺带着高大的黄猛，瘦小的许成功在会议室里休息，周全去楼下拿“凶器”，孙浩峰则在会议室门外的楼梯口抽起了烟。

刚抽了两口，周全便已提着一个密封袋走了过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很明显都知道从哪里来的，但彼此都没有点破。周全走到孙浩峰的身边，警惕的看了一眼关着门的会议室，附着孙浩峰耳畔小声说道：“孙队，就这样放了？”

“不放能怎么办？军区直接下的命令，市里头都不敢吭个气，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孙浩峰恨恨的吐了口烟圈，心里头也不是太痛快。

“那十几个伤了的兄弟……”

“别提了！”孙浩峰皱着眉头挥着手，打断了周全的话，他心里头清楚，要不是这几天他用死命令压着下面，许成功早被收拾惨了，但一想到他今天自由自在的走出审讯室，平静的吓人的表情，孙浩峰就暗自叹了口气，还好压着那帮小子，不然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猛吸了两口，孙浩峰将烟头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拧灭，转身朝会议室走去，周全皱着眉头，满脸的不高兴，但也只能紧紧的跟了过去。

会议室里，刘远顺正与黄猛在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部队的事，但两人说了半天，刘远顺连他们部队叫什么都还不知道，更逞论其他的事情，黄猛左一个保密，右一个不能说，让刘远顺每每无功而返。

偏偏这个副大队长也是个妙人，似乎对于军队出来的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看着面前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多的中校，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反而高兴的不得了，与平常那冷漠孤傲的样子完全不同。

许成功安静的坐在一侧，挺直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已不像先前那般颓丧，只是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孙浩峰走了进来，看着会议桌上的交接表已经填完，他冲着身后的周全点了点头，周副也不像先前那般犹豫，径自便将那个密封袋放到了黄猛身前。

长长的密封袋上贴着醒目的标签，里面应有的物品在标签上写的清清楚楚，黄猛沉吟了一下，随即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撕开了上面的封条。

在孙浩峰办公桌上呈现的东西，这一刻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改装版的D-80虎牙、同样款式的自卫军刺、一把9mm警用转轮手枪外加上几个空子弹壳和残破的认不出模样的铁皮。

看着军刀和军刺安静完整的摆在面前，黄猛平静的脸上再次变得冷肃，转手将这两样要命的东西扔给许成功，严厉说道：“在你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武器已经到了别人手上，班长辛辛苦苦忙了几年，难道就教出来你这样的孬种？戴上，在班长没有下命令之前，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看好你的第二条命。”

挺直身躯的许成功开始忙碌，熟练无比的将军刀绑在小腿上，再将自卫钢刺置于手腕上方，随后还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是否顺手。

会议室外传来了敲门声，节奏鲜明的打破了里面的异常冷静，在孙浩峰的“进来”声中，一名刑警应声走了过来，一叠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桌面上，这是此次“凶杀案”的调查取样报告，还包括死去的四名犯罪嫌疑人之前的口供，至于几处案发场地的取证照片，更是一张不拉的归类存放在其中。

孙浩峰显然知道面前的这个中校不清楚一应手续的交接流程，解释道：“这是此次案件的相关资料，原本我们调查完毕之后应该交由检察机关提起诉讼，现在则转交给你带回，交由军事法庭处理，此次案件由此将完全转交给你们军方，至于尸检报告，将在七天之内传真到军区，你们可以随时调阅。”

黄猛起身，抹去了先前的严厉，尽量平静的对着孙浩峰说道：“我这次来，只是负责把人带回去，至于这些东西，日后会有人来取。”沉吟了一下，他抬手对着孙浩峰敬了一个礼道：“这几天，感谢你们的照顾，没让我兄弟吃什么苦头。”

或许是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就让人害怕的家伙也会客气，三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而在孙浩峰等人回礼的时候，黄猛已迈着他那坚定有力的步子朝门外走去，瘦小的许成功如果一个影子一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烈日之下，二道挺直的身躯打破了平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奇异组合显得格外的怪异，而奇怪是的，两人之间像是有一根线连在了一起，一举一动都完美一致，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着一股奇怪的韵律，他们就这样稳定平静的走出了刑警队大楼，走出了院门，慢慢消失在奇热无比的公路上，消失在了炎炎夏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