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节

成森拿起电话，让赵传凯、老三和钟云惠立即赶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赵传凯和钟云惠不一会就到了，但老三却不见人影，成森气呼呼地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这小子迟早要死在那个寡妇手里！”

赵传凯微笑道：“站长息怒，要不，我让人把他找回来？”

“不用了，”成森把手一挥：“让他去把。总部刚刚来电，张发奎将军的指挥部明天就要迁到江石州了，党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

成森想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你再在靠近山脚下找个隐蔽处，再建个指挥部，咱们来个虚虚实实，也好掩人耳目。”

“是！”

成森转而对钟云惠说：“云惠呀，你从总部过来的，过去见过张将军吗？”

“报告站长，没有。”

“哦，”成森有点失望，但旋即还是笑着对她说：“你看，我们站里在场面上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你和赵队长了，他呢，要担负繁重的警戒任务，我们与张将军指挥部之间的联络工作，可能就要仰仗你了。”

对于钟云惠来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美差了，她正好可以藉此接近张发奎的指挥部，了解他的一切动态。

“是！”

成森点了点头，他让赵传凯先出去，然后走到钟云惠面前：“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张将军可是北伐名将，连蒋委员长都要卖他几分薄面，云惠如果能够审时度势，借着这个机会博得他的好感，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呀！”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在成森眼里，不管张发奎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毕竟他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逃不过女人这一关。他想，如果钟云惠能够领会自己的意图，真的与张发奎之间发生点什么事，那么自己也会在她春风得意之时得到浓荫的庇护，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钟云惠当然明白他话里有话的含义，她明白自己此时最好是不能明白地表态，因为不管说同意与否，都很可能弄巧成拙，于是一语双关地说道：“我会按照站长的意思去努力的。”

成森满意地笑了笑：“哈哈，这就好，这就好。哦，对了，你和仁爱医院的能够医生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这个问题同样不能直接回答，于是，钟云惠腼腆地笑了笑，没有作声。

成森漫步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又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云惠呀，你还年轻，还是充满了激情和理想的年纪，在你的脑海里一定充塞的浪漫主义情怀。不过，我要提醒你，人生其实就是一种交易，而且是不停地交易，为了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时，我们要付出自己的婚姻和爱情，有时则要付出我们的信念和生命。”

钟云惠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说，为了前途，自己应该放弃与上官雄之间的感情，哪怕是做张发奎的姨太太也在所不惜。但她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佯装疑惑地望着成森：“站长，您的话太富于哲理了，我……听不太懂。”

“没事，凭你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明白我的话的。好了，你先下去吧，总部有什么指示要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是！”

看到钟云惠步履轻盈地离开了自己办公室，成森在心里笑道：假如这事成了，你张将军可得好好感谢我。

他躬起腰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肩膀上突然被一只手从后面摁住：“身为军统的少将站长，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

又是影子！

尽管成森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全身的汗毛孔都立了起来。

“什……什么意思？”

“张将军的个人安危，牵系着九江战事甚至是整个武汉保卫战的全局，你认一个自己并不十分了解的上尉去担任联络官，看来一定是你觉得自己这个脑袋放在脖子上太久、觉得太累了。”

成森被他一提醒，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可……她是总部派来的呀？”

“即使是总部派来的，你也有责任对她进行排查，这是组织的纪律，你在蓝衣社时期就进入了组织，难道还要我来教你？那天她在山里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大半天，后来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那段时间她到底干了什么，你似乎对此熟视无睹，就凭这一点，我只要向总部发个电报，江石州站的站长恐怕就有另外人选了。”

成森突然感到毛骨悚然，额头的冷汗啪嗒啪嗒直往下滴。

“总部指示，你们只负责张司令指挥部的外围警戒和城内安全，与他联络一事由我全权负责。至于钟云惠组长，你就把她当成客人好了，除了她本职工作以外，不要另外安排其他任何任务。”

“是。”

尽管成森知道对方的军衔和职务都没自己高，尽管他觉得受了百般委屈万般**，还是老老实实听候着影子的吩咐。现在他也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这个影子确实是自己的一个不折不扣的影子，总在无声无息中来到自己身后，而且似乎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另外，对云山游击队的围剿就维持现状，你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对本站和守备大队、警察局以及靖卫团的抗日动员上来，九江大战在即，日军已经近在咫尺，可江石州除了每天不停地涌进难民在诉说日军的惨无人道外，整个城里的人仿佛仍旧生活在世外桃源，一旦战局发生变化，日本人攻了进来，整个城市将会如泛洪的长提一溃千里。”

成森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您说的是，我立即照办。”

最后，影子调侃道：“怎么，你好像把地毯都撤了，是不是怕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你身后呀？”

“哦，不……不是，是太脏了，我让人拿去洗了，明天就铺上，明天就铺上。”

“不要琢磨我是怎么进来的，也别奢望堵死我的来路，这是我们交流的唯一渠道，封死了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之所以不在外面打电话进来，是担心有日特窃听，你要好自为之。”

“是，我一定按照您的意见办。”

等了良久，见影子没有反应，成森就知道影子已经离开了。他也懒得再回头朝后望了，而是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一种被人剥光了衣服地羞耻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