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节

钟云惠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一个报务员就推门而入：“报告组长，发现一个新的电台讯号。”

钟云惠立即起身快步来到电讯室，她拿起耳机一边仔细聆听着，一边快速记录下电报的内容，然后拿着电报站了起来：“不错，这是一个新的日军电台讯号，我现在就去破译，你们在这里要盯紧点。”

“是！”

钟云惠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密码本翻译出密码的内容，这是还没有占领九江但已经提前组建的九江特高课发来的密电，她知道这是松本伊代发来的，鼹鼠小组、特攻队将和自己在同一时间里接到同一份电报。而这份电报，其实就是对她利用站里的电台向十一军发去电报的回复。全文如下——

天雷：车既已启，可于闹市造势，伺机清理。

钟云惠明白，上级是要求他们等到张发奎进入江石州时，造成万人空巷的欢迎声势，然后派出特攻队在街头袭击，这样可以从气势上打击中国军民的抗日意志。

她清楚，这份电报在自己和鼹鼠小组、特攻队收到的同时，九江或其他相邻地区的军统组织也可能收到，但他们想破译这份电报内容至少应该在明天下午，要想推断出电报的真实任何，应该是后天的事了，而张发奎的车队明天早上就要到达江石州，如果顺利的话，天雷计划的第一个内容应该会毫无悬念地得以完成。

她打算在特攻队即将实施对张发奎清理行动的同时，再将这份电报呈给成森。

此时，接到电报的鼹鼠小组已经开始在城区行动。由于江石州广场上聚集着近千余人，北伐名将张发奎将莅临江石州坐镇指挥九江战事的消息迅速传开，市民和学生们立即自发行动起来，赶制彩旗和横幅标语，等待着准备夹道欢迎自己的民族大英雄。

上官雄走在大街上，看到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议论此事，心里疑惑不解，这个消息本来只是为了诱惑日特而对市民封锁的，怎么这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总部动用江石州军统站地电台，只是希望让钟云惠把这个消息传给冈村宁次，在她的行动被限制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通过她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市民们都知道的。

他想，也许特攻队可能也收到这一电报，但他们出入云山还是受到一定限制的，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唯一的解释就是已经失踪了几天的李厚德在暗地里操纵此事。他很快就判断出，敌人一定是想利用市民们的爱国热情，在夹道欢迎张发奎时趁乱突下杀手。

想到这里，他立即放开脚步往医院赶，希望立即向总部汇报这一情况，以便上级做出周密的部署。他刚刚走到路口时，却与从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方连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对方快步从他眼前走过。

开始上官雄还没有注意，等他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好像是被通缉了几年的云山红军游击大队大队长曹成强时，那人早已消失在街头。

上官雄一愣，他该不是也冲着张发奎来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他明白，虽然国民党对外宣传说云山上的游击队只是一伙土匪，但如果曹成强真的袭击了张发奎，那么国民党一定会把谋杀友军将领，破坏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罪名安在**的头上。

他更明白，自己别说不一定追得着曹成强，即使是追上了，除了限制他的自由外，是无法让他相信自己是他的同志，更无法说服他放弃袭击行动。这几年艰苦卓绝的残酷斗争，他们已经把国民党恨到骨头里去了，唯一能够说服他们的，大概只有吴起燕和她的组织了。想到这里，他立即一路小跑地回到医院，到处寻找吴起燕，但她却不在医院，同科室的医生说她到山里出诊去了。

这时，他经过外科办公室，仍旧没有看到李厚德，倒是田东亭无聊地翻着一本从美国带回来的业务书。

“田……主任，李……李主任还没回来？”

田东亭摇了摇头。

“哎，你……你怎么坐在这里没……没事呀？听说张……张发奎将军明天就……就要到江石州了。”

田东亭把手中的书一合：“国军的将军那么多，我记不住，也不知道他是谁。”

“你……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时局？日本人都……都快打到九江了，你……”

田东亭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日本人来否与你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东京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说不定日本军队里就有你不少的教授、同学和校友。我呢，是美国南卡莱罗纳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而且拥有美国护照，也算是法律意义上的美国人。而我们这个医院的院长，又是日本盟友意大利人，日本人就是今天打到咱们医院门口，我们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上官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一句话。

“哦，对了，”田东亭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说不定你还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

“嗯？为……什么?”

“前段时间咱们医院的日特王祖富是你报告给军统的吧？还有，你的未婚妻可是军统的人，日本人要是知道这些，恐怕还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怎么知道王……王祖福是我报的案？”

“李主任说的呀！他在我面前炫耀，是他发现王祖福的可疑之处，并把这事告诉了你，而你却把这事告诉了你的未婚妻。哎，你可别说那军统美女不是你的未婚妻呀，那天你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宣布的哟！”

在刚刚的某个瞬间，上官雄突然有种预感，觉得在停尸房与钟云惠见面的也有可能是田东亭，但经过这些试探性的对话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说这些了，我的出去一……一趟。”

“干嘛去？”

“找……找后路去！”

田东亭若有所思地望着上官雄离开，然后会心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艳福真的不浅，那么一朵美丽的军统之花，居然插在了他这堆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