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上八路军军装

看着明石良坊跳下飞机前给他的两张照片，想着对他来说刚发生在几天前，但实际上却又是在遥远八十年后的那一幕，赵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很是疲惫困倦，却是辗转反侧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天已经大亮时，赵离实在困得不行，这才把那两张照片揣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躺在热乎的炕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赵离睡醒了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翻过身看了看，见张玉川和湖四海早已起来了，身边的两床被子乱七八糟地叠好放到炕里边，两人都没有在屋子里。赵离揉了揉眼睛听见院里正有人谈话，一声告一声低听不清在谈什么，但听声音还是听得出，其中的两个正是张玉川和湖四海。

感觉天已经到下午了，赵离在被窝里伸了几个懒腰，便决定翻身起床。转头一看，发在自己昨天脱在炕沿上，在滦州城杀鬼子时穿的那身西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在枕头边上崭新的一身棉袄棉裤，棉衣的上边还放着一身半新的八路军土灰布军服，军服的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顶崭新的八路军军帽。

想着刚脱下法国外籍军团的现代化军服，现在又要穿上八路军的土军装，而这期间即可以说是仅隔了几天，却又可以说是相差了遥远的七十年，赵离的心里感到非常离奇，又不禁觉得暗自好笑。

见炕下的屋地上放着一桶水，桶里放着一个水瓢，旁边还有脸盆和毛巾，赵离并没着急穿上棉衣，而是把内衣都脱了，光着身子下了炕。二十一世纪来的人自然爱干净，双脚站在脸盆里，拿水瓢舀着水桶里的凉水往身上头上浇，又抓起旁边的“土胰子”在身上搓了一通后再用水冲净，赵离在屋地下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澡拿毛巾擦干身体，赵离踩着盆直接跳上了炕，先穿好内衣，又穿上棉衣棉裤，虽然感觉又沉又笨很不得劲，但穿好后却感觉到很是暖和。再拿起土灰布的八路军套在棉衣外，觉得还挺合身，发现棉衣下原来还压着双手工缝的土布袜子，穿好袜子后，又发现炕沿地下还放着双崭新的布棉鞋。

一切穿戴整齐，赵离本来想找个镜子照照，可四下一找发现屋里并没有镜子，没办法只好来到了水桶边，照着水桶里的水映出来的影子，整理起了刚穿上的八路军军服。尽可能地提直了裤线，系好风纪扣，又对着水里的影子端端正正地戴好军帽，赵离这才走出了房间，同时把自己刚洗完澡的拿盆水也端了出来。

“哎呦！起来了兄弟！”赵离站到门口泼水的时候，张玉川见他出来了，赶紧从院门口那边迎了过来，“我俩看你还睡呢！想让你多睡会儿也没叫你！来人说话怕吵着你，都跑院门口说来了！都怪那胡铁匠，纸糊的驴大嗓门，准是他把你吵醒的！”

赵离和张玉川打过招呼，见院里除了胡四海，还有个不认识的人，而且他发现张玉川和湖四海两个人也都穿上了八路军军服。不过这两人穿军服的样子极为搞笑，敞着怀没系扣不说，张玉川的帽子斜着歪戴在了头上，胡四海的帽子好像有点小，像顶了块个西瓜皮似的，把帽檐卷在了里边扣在了头顶上。

“嘿！你们看我兄弟，同样都是八路的衣服，穿人家身上咋就这么精神呢！”张玉川看赵离把军服穿得极为端正整齐，忍不住夸了起来，随手又指了指胡四海，“你看你铁匠，整得窝窝囊囊地，怎么瞅，穿上八路衣服还像个二狗子的邋遢兵！”

“你好！你也不照照你穿成啥样了，我这是衣服太小，没法穿好喽，你那才是压根儿就没好好穿，还说我哪！”胡四海转过身来，毫不相让地反唇相讥起了张玉川。

“行行行……我懒得和你吵，来老赵，给你介绍个兄弟认识！”张玉川这次没再跟胡四海继续斗口，转身把赵离拉到了他不认识的那人身边。

这个人个子比较小，而且正好站在身材魁梧的胡四海旁边，被挡住了脸。赵离也没看太清楚，发现他有点谢顶，军服上衣口袋上还别着钢笔，以为他是个八路军里的干部，便赶紧打了个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首长好！”

“哈哈哈……”没想到张玉川和湖四海听赵离这么一说，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哎呀…哎呀…他狗屁首长啊，你再仔细看看，他那有个首长样儿啊！”

赵离闪到胡四海身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自己也差点被逗得勒出来。只见这个人身高勉强也就一米六，罗圈腿水蛇腰，还多少有点将军肚，大脑壳小窄脸，头上虽然有些谢顶，但看面相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更可乐的是，这个人居然长了三颗门牙，正常的两个门牙中间居然长了颗龅牙，嘴不大嘴唇还往外撅撅着，说不说话三颗门牙都露在外边，再加行两只不大的小黄豆粒眼睛，怎么看都会让人联想到老鼠的模样。

“哎呀…哈哈……他还首长呢！”张玉川勉强止住笑，把这人拉到了赵离面前，“他，大号叫王友山，外号叫‘山耗子’，你看他这长相儿，要不起这么个外号，真得连耗子都对不起！”

“去去去……你个老八儿，那又这么说咱八路军‘首长’的？”

叫王友山的人不但长的逗乐，说话语调方式也很有意思，骂完张玉川，假装旁若无人地凑到了赵离耳边，用极为细微的声音说:“‘山耗子’那是我的代号儿，我是做情报工作的，用古代的词儿说呢，那就是细作儿，用个时髦儿点的词儿说，那就是间谍儿!”

这个人是浓重的冀东口音，几乎每句话里都带着个儿化音，而且还把间谍的间字读成了三声，还是故意拉着长音说的“间谍儿”三个字，再加上他说话时配合着的搞笑动作，赵离实在忍不住了，被逗得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拉到吧你！什么代号啊，你那‘山耗子’的外号，从你五岁那么大就有人给你叫了，我他娘的从小就认识你，有我在这你还敢胡说八道啊！”张玉川揭完王友山的底，又接着调侃他道:“你说你这样的在八路军里不当个打探消息的还能干啥？就你那样儿，小鬼子打死都不能信你也是八路！”

继续调侃了一顿“山耗子”，张玉川止住笑声，正颜正色地又对他说:“看着没，这就是刚才我给你说的，我兄弟赵离，绝对的高人！带着我们进了趟滦州城，宰了鬼子宪兵队长，杀了二十一个鬼子军官，还杀了五个鬼子兵，然后领着我们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地跑了回来！我张老八这辈子就没服过谁，但对这个兄弟，我张老八心服口服！”

“那是…那是…你们不光杀了那么多鬼子，还弄回来好多好东西呢！”说着“山耗子”拿下别在上衣兜上的钢笔，“我说我以后搞侦查要记个数啥的，连长直接就送了我一管你们弄回来的钢笔儿！”

“行啦行啦！看把你美得，一个钢笔算个屁啊！”张玉川说着在“山耗子”的秃脑门子上拍了一下“请咱哥仨儿喝顿酒，‘山耗子’，知道你小子还没媳妇儿，下回再进城给你弄个日本娘们儿回来，我们这回就碰上个光屁股的日本娘们儿，长得别说还真水灵，可惜带的东西太多，忘了给你小子捎回来了！”

“日本娘们儿我不要，不过酒，马上就请你们喝！我让村头小酒馆老王头儿炖个小鸡儿，今天请你们敞开了喝！不过下回你们再去杀小鬼子儿，得带上我一个！”

“山耗子”说完叫起三人就要去喝酒，不过刚走出远门，突然跑过来一个八路军小战士，打了个立正后严肃地说:“赵离、张玉川、湖四海同志，连长请你们马上到连部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