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易装阴谋

冀东军分区所侦查到的情报显示，两个团的治安军侵入燕河山根据地边缘后，驻扎停滞在了一个南北走向的柳叶型狭长区域内。这一区域南北长约五公里，东西最宽处不到两公里，中间东西向并排有三个村子，南北两端各有一个村子。据此军分区决定将十团、十一团布置在西侧，将十三团、十四团布置在东侧，以四个团的兵力从东西两向合围全歼这两个团的治安军。这一区域的西侧地势较为平坦，东侧为不太便于快速发起进攻的丘陵地，因此十团、十一团将会先发起进攻，而十三团、十四团进入距敌三公里外设伏，如两个团的治安军被击溃后向东逃窜则堵住其退路，如两个团的治安军负隅顽抗则随后压上去将其合围。

现在白乙化和刘守仁已分别率十三团、十四团，进入到了预订地带并修好了阵地工事。两团的阵地向连接作且战任务相同，因此为了便于协同指挥，两团的临时指挥所干脆修在了一起。坐在共同的指挥所里，白乙化和刘守仁正在分析着赵离给他传过来的敌情变化。

“老白，小赵拿那美国步话机给咱通报情况时，说也向军分区作了汇报，军分区做出啥指示没？二鬼子扮成了真鬼子，还装得那么像，这指定是要耍啥鬼把戏啊！”

白乙化比刘守仁还担忧地说:“刚才我向军分区请求了指示，可他们那边的步话机根本联系不上，我估计赵离那边也可能没联系上，他把这些情况变化告诉我们了，但够呛能把情况汇报到军分区那。”

“他奶奶的，怎么搞的吗？小赵送那两台美国步话机的时候，教给军分区通讯连的人咋使了啊？这帮笨蛋咋到了关键时候又鼓捣不明白了？”刘守仁气得狠狠捶了下大腿，随后对白乙化又说道:“老白，你们老十三团那不有能发电报的电台吗？给军分区发封电报，把这事告诉他们，再问问该咋办？”

“我已经发电报汇报上去这个情况，可发电报远没用步话机说得详细清楚，用的时间也比较长。军分区给我的回电就两句话，‘前方敌情无误，进攻计划不变’，再说十团、十一团那边既没电台更没步话机，而且他们还要先发起进攻，现在离进攻时间已经不远了，通知他们改变计划已经来不及了。”

冀东军分区的政委曾仕林，也兼任着军分区参谋长的职务，与司令员李济昌一起负责着对此次战役的指挥。在军分区的作战指挥室里，曾仕林正对军分区通讯连的连长大发雷霆。

“你他娘怎么搞的？给你们配了两台先进的美国货，你昨天还摆弄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整不出来动静了？”

通讯连连长一脸委屈地解释说:“政委，赵团长走的时候给我们调试好了，可昨天敌工部的刘保国部长来了，说这东西是美国人送的，为了安全保密，需要拿到敌工部检测一下。结果今天我要回来就不好使了，倒是没弄坏了，只是咱的战士头一回用这玩意，一时半会想调好了确实有点难！”

“快点给老子调好了，要耽误了这次战役，看老子不毙了你们这些个笨蛋！”曾仕林骂完了通讯连连长，转身对也在指挥部里的司令员李济昌大声说:“这个刘保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干这事要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老子非亲手毙了他不可！”

示意曾仕林冷静点，李济昌给他倒了杯水后说:“政委，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日军现在兵力严重不足，是不是因为要蓄意制造出实力强大的假象，才让伪军穿上了关东军的军服来迷惑我们。这种情况以前也是有过的，去年日军扫荡热河时，不就是有部分伪满军穿得关东军的军服吗？”

喝了几口水曾仕林平静下来一些，不过情绪还是有些激动:“老李，二鬼子穿了鬼子军服这倒没什么，可这回是咱头一次打大仗，那上去的可是七个团啊！这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李济昌皱紧眉头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很是坚决地说道:“政委，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而且这弓已经拉满了，想收回来很难了。这样吧，你留下负责指挥，我亲自带留在根据地里的九团上去，万一情况有变，咱好能有个后手。”

“不行，你是司令员，你留下指挥，我带人上！”曾仕林霍地站起来表示了反对。

“政委，别争了!辛辛苦苦攒下这些家底不容易，你我作为当家人不能给败光了。你是政委也是参谋长，留在这指挥全局是应该的，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作为司令员带人上去也是应该的。”

在这次对冀东中部地区的大规模扫荡中，日军从驻热河的关东军抽调了一个联队，从驻华北日军抽调了两个大队，负责在前线指挥的最高指挥官，是刚从山西方面调过的小西长行联队长。

自长城抗战爆发以来，小西长行便一直在侵华日军中服役，在毫无任何背景下凭着战功从少尉一步步晋升到了大佐。而从全面抗战爆发后，小西长行基本上都是在敌后作战，同八路军作战时颇有经验心得，驻华北日军总部这次把他从山西调到抗日武装力量迅速壮大的冀东，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小西长行身高最多一米六，身材单薄面容消瘦，而且天生长了副娃娃脸，与人交谈时总会露出天真般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像是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

在燕河山根据地边缘的吴家庄，小西长行带部队已经驻扎了近一周了，除了处理正常的军务，整日都躲在一个地主的家里照着颜真卿字帖练习书法。这天小西长行照例俯在桌案前写着毛笔字，榎本次郎穿着一身上校军衔的治安军服，一路带风地急冲冲走了进来。

“榎本君，你来找我有事吗？先过来看看我写得这幅字，劳烦您指导下我书法的不足之处！”见榎本次郎来了，小西长行放下笔笑着先打了招呼，随即又双手抖开了一张写满了颜体楷书的宣纸。

“小西联队长，我不懂什么支那人的书法，更不是来看你写字的，我是有重要军情来向你汇报请示的。我方的侦查人员已侦知，攻占小四屯火车站的支那军队，是冀东八路军的新编独立团，其团长是我们此次围剿要重点消灭的赵离，也是那个在满洲国严重羞辱过皇军尊严的人。我这次来是向你请求，请你允许我率部去小四屯火车站围剿独立团，这个赵离对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威胁非常大，消灭他和消灭整个冀东的八路军同样重要。”

“不不不…榎本君，八路军攻占火车站，就是要以切断我们铁路线的方式，来将我们的兵力吸引过去，如果你带人去进攻那里，不但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而且也会破坏我们这次精心设计的整个诱敌计划。”

“让皇军最精锐的士兵，穿着皇协军的军装，终日躲藏在支那人的村庄里，这是对大日本皇军的极不尊重。我们三个大队的帝国勇士，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快一个周了，大股八路军却至今尚未来进攻。小西联队长，你所设计的诱敌计划，可能已经被支那人识破了。”小西长行不让他去进攻赵离，榎本次郎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不满，而且对关东军也要听这个驻华北日军联队长的指挥，他的心里本来就十分不满。

“榎本君，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军衔低了两级的榎本次郎冲他大发脾气，小西长行丝毫没有恼怒，娃娃脸露着一惯的天真般笑容，给榎本次郎倒了杯日本清酒后说:“现在冀东的八路军实力已经很强了，看到有两个团的‘皇协军’送到嘴边，是不可能不来大举进攻的。而且我们这次伪装诱敌的计划做的非常周密，不光是让我们的士兵全部换上了皇协军的服装，就连我们的建制番号都完全换成了皇协军的序列。在榎本君您都受委屈做了‘皇协军’团长的情况下，连这里整天看到我们的那些中国老百姓，都以为了我们是地地道道的‘二鬼子’，八路军是不会察觉出我们这个诱敌计划的，请你放心就是啦！”

榎本次郎心里很瞧不起比他矮了一头的小西长行，放下酒杯以轻蔑嘲讽的语气说:“小西联队长，你太小瞧那个赵离了，他非常得狡猾精明，你让一个团的治安军伪装成我的部队去进攻他，很快就会被他识破的。”

“榎本君，你的顾虑我也考虑到了。那个治安军团同样不光穿了皇军的衣服，而且建制上也完全编成了皇军的模式，我还在那里派了皇军的军官指挥他们，使得他们在英勇作战上更接近我们皇军，那个八路军的团长短时间是察觉不到的。我们派皇协军去进攻他，不是为了消灭他，而是为了把他拖在那里，而他的目的也是要在那里拖住我们，他不会轻易离开那里的。等我们在这里完成了诱敌计划，我们将集中力量包围住他所占领的小四屯火车站，你所担心的这个危险的敌人，在整个计划中也是不可能逃脱掉的。”

小西长行又解劝了一阵榎本次郎，正西方向突然响起了炮声，紧跟着两个穿着治安军军服的日军少尉跑了进来，其中一个立正敬礼后报告说:“报告联队长，我方驻地西侧遭遇大规模进攻，根据敌方人数判断，应该至少有八路军一个团以上的兵力。”

“传令给田中少佐，让他率部队边抵抗边撤退，要给八路军制造出一种皇协军军队害怕他们的假象，将他们引诱到我们设计好的包围圈里。”小西长行收了天真般笑容，十分严肃的给进来报告的日军少尉传达下去了命令，随后又恢复了笑容对榎本次郎说:“榎本君，现在你展示皇军威仪的时候到了，请你马上率你的大队迂回到前来进攻的八路军后翼，与田中少佐完成对他们的包围后，迅速地消灭掉他们。”

榎本次郎领命出去后，小西长行又伏在桌前练起了毛笔字，轻描淡写地对留在屋子里的另一日军少尉说:“传令将这几个村子的支那老百姓全部杀光，以便我们在围剿八路军的战斗中不会受到他们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