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石头烧当铺

身为侦缉队的副队长，曹湘利令智昏中的职业警惕性仍很高。将赵离请到一家七层楼得豪华旅店，在顶层开了一间套房，打电话紧急叫来六个侦缉队里的亲信，带着三个风风火火返回家取古董，留下三个交代表面听候差遣暗中看管监视。

悠闲自在地躺进靠椅里闭眼休息了半个多小时，赵离逐渐表现出了等得不耐烦的意思，在房间里越走越快地踱了一阵步，以透新鲜空气为由让一个特务打开了后窗，抽着烟看着风景的同时观察确定好了退路。等了两个来小时曹湘抱着五件古董赶了回来，赵离根本不懂什么古玩鉴赏，但也看出来曹湘和屋里的几个特务同样不懂。从西服内兜掏出金丝腿眼镜，有模有样地挨个端详了一遍，不是很感兴趣地摊了摊手叫曹湘先开价。

“赵先生，这五件玩意儿都是上品，虽说是抄别人家顺手得来的，可兄弟也为此担了吃枪泡儿的风险。赵先生是兄弟的贵人，兄弟卖给您一定得比卖别人便宜，只要个够喝酒玩娘们儿的钱就行，五件加一块儿五根黄鱼，您看这个价钱算公道吧？”

曹湘来的路上已经琢磨好了价钱，将有人买这几件古董所出的最高价，又翻上了一倍报了出来，看赵离不停摇头连忙又补充道:“当然赵先生您要嫌贵，价钱咱还可以再商量，您带的黄鱼不够折合美圆银元啥的都成，除了越来越不值钱的日本军票儿！”

赵离掂开一副扇子笑着说:“曹队长，既然是兄弟就实话实说，太平盛世眼前的五件东西值这个价钱，现在拿到国外也值这个价钱，但是在此时的天津卫，拿着五根金条送到日本军官手里，至少能买来五十件这种货色的东西。可话说回来既然是兄弟，曹队长屈尊相求我不能不知轻重，老兄我感兴趣的是真正的极品，只要曹队长帮忙推荐来一件价值连城之物，我就当对曹队长的感谢，五根金条赔本收了桌上的五件东西！”

“哎呀，赵先生您这太为难兄弟啦，兄弟字儿都不认识几个，去那给您淘弄价值连城之物去啊？您看要不这样，要是您觉得价钱贵，您就随便出个价儿，就算我把东西典当给您啦！兄弟实在是手头儿太紧，公务又太忙这都是偷着跑出来的，实在是……”

曹湘喋喋不休地央求着，一个手下走过来伏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曹湘听罢使劲一拍脑门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赵离认真地问道:“赵先生，您说要是能介绍来更好的玩意儿，您就五根金条收了这我的东西，这话您可不是开玩笑吧？兄弟还真知道一件好玩意儿，就是这东西可真是价值连城啊，不知道您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啊？”

赵离坐正了身子回应道:“曹队长，都说宪兵队如果是第十八层地狱，侦缉队就是第十九层地狱，你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我有几个脑袋敢骗侦缉队的队长？老兄我的营生都是现货现钱，不过没带又沉又重的金条银元，带的是同样敲得响站得稳的美圆，只是世道不太平暂存在了保靠之处。这个房间是你开的，这几位兄弟也是你的人，老兄我就在这住下不走了，曹队长什么时候把你说的东西带来，在日本士兵的护送下，价值相当的美圆马上就能送到！”

“赵先生，您多虑了，多虑了…兄弟在场面上混了多年了，您是不是做大买卖的，兄弟还能看不出来？跟您交个实底，我说的东西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名字叫什么紫金玉屏风，我们庞大队长是和通当铺的后台老板，原来宫里一个太监总管去当玉屏风，庞队长给他按了个通共的罪名，就把屏风变成自个儿的啦。兄弟我有幸见过一次，那真是薄如蚕翼玲珑剔透，稍微哈口气声儿都丝丝儿的，绝对是整个天津卫数一数二的好玩意儿！”

“你们庞队长有如此稀世之宝?”赵离环视了下左右，示意曹湘将几个手下打发到了门外，压低了声音郑重地说:“曹队长，我现在就在这等着，你现在马上去更庞大队打个招呼。你能帮老兄谈成这笔生意，五根金条不算什么，除了老兄额外还有的重谢，曹队长只要旁敲侧击给说几句好话，砍下来多少价钱也都是您的！”

“哎呀，年前算卦的说我会有贵人相助，看来您赵先生就是那位贵人啊！”曹湘激动得几乎要给赵离跪下磕头，拍打着冒着油光的脑门稳住了心伸说道:“赵先生，还有这么档子麻烦事儿。特务机关和宪兵队都被炸了，死伤好几百皇军都乱了套，缉拿凶手的事现在只能侦缉队和警察局挑大梁。谁都知道警察局的人全是废物蛋，实际上现在就指着我们侦缉队，所以庞大队整天都在外边忙得脚打后脑勺。委屈您在这住这等个一两天，吃喝玩乐兄弟都算兄弟账上，我去尽快去跟庞大队说明白，最快今晚最慢后天，就让您能跟庞大队谈上这笔买卖。”

赵离借口要买极品古董蒙骗住曹湘，本来是想以他为掩护躲避两天，并从他口中套取到一些情报。听曹湘提及特务机关和宪兵队都已瘫痪，正常运转的只剩下了侦缉队和警察局，心机一动马上改变了计划。

等曹湘走后叫来了一桌子酒菜，招呼留下来监视自己的几个特务吃了一阵，赵离借口有些累走进里屋躺在床上休息。趁几个特务兴高采烈地继续吃喝，用枕头、毛毯盖在被子里伪装出仍有人睡在床上的样子，顺窗户跳到了六楼阳台，又从六楼阳台跳到五楼阳台，如此一节一节地迅速跳落到旅店后街。快步走到个给僻静之处，摘掉胡子戴上眼镜从新化了装，拿出手帕包了两块石头，拦了辆洋车直奔庞星武为后台老板的和通当铺。

拉洋车的人大概四十岁左右，面带忠厚一看就是热心肠的老实人，把洋车停在了和通当铺门口，见赵离拎着个小包要进去典当，未等赵离下车给钱连忙小声说道:“先生，您老要是手头紧想当当，我不加钱再拉着您老多走两步换一家！这家当铺您老可进不得，是侦缉队长庞星武开的，再好的东西在这也当不出几个钱儿，而且您老到时候想不当都不行！”

很感激地拍了下拉车人的肩头，赵离跳下车笑着说:“这位大哥，我不是去当当，是去赎当的，您把车先停那边胡同口，一会儿我出来还坐您的车，来回的车钱完事一块给。”

大摇大摆地走进当铺，把包在手帕里的两块石头使劲一摔，赵离踮起脚朝柜台窗口里大声喊道:“会出气儿的滚出来个，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典当一百根金条，少了一根慢了一步，老子立马点了你们的当铺！”

当铺自古至今历来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行业，一人多高的柜台就是为了压进门者一头，买卖家笑脸迎客的和气生财唯在这行中例外。后台老板是天津城的侦缉队长，和通当铺掌柜伙计更是蛮横，来典当的人包了两块石头要当一百根金条，当铺里人都以为来了个疯子，一阵狂笑后围拢过来几个人，要将来拿石头来典当的人暴打一顿。不过马上他们就见识到当石头者的真正疯狂，围拢过来的壮汉眨眼间全被扭断了胳膊，想去报信的人也都被打趴在地，坐庄掌柜被逼着取出了十几根金条、上千块银元以及一大摞美钞，石头者见金条数不够如约放火烧了当铺。

拉着把椅子从冒着浓烟的当铺里走出来，赵离站到椅子上把当铺牌匾摘下来扔到了大街上，快步追上拽起洋车正要跑的那个拉车人，掏出两根金条塞进他兜里说道:“回家别着急花，该拉车照样拉车，等风声过了再做点别的营生。汉奸特务要查到了你，一问三不知就行了，反正你确实也不认识我。”

推了下一脸惊愕拉车人让他赶紧跑，赵离抓出银元成把地往大街上撒，乞丐、做小买卖的甚至包括一个从桥车里钻出来的人，整条街上的人都在抢捡着地上的银元。不到一分钟扔光了上千块银元，赵离脱了外衣加入到了抢捡的银元人群里，一队巡警跑来轰散人群马上也蹲下捡银元，赵离则混在或叹息或欢叫的人群里顺利脱了身。

成了缉拿连环袭击案凶手的主角，庞星武认为来了飞黄腾达的机会，派遣出了大批的特务密探全城访查，并将办公地点搬到市中心的一座茶楼上。曹湘给打过来电话说有人要出高价收购他手里的玉屏风，庞星武更是觉得人走了时气好运总会成双，正在电话里与曹湘商量何时去见买玉屏风的人，突然看见几乎涵盖了他整个家产的当铺所在位置冒起了黑烟。

庞星武着急间连滚带爬跑下茶楼，领着几十个手下火速赶到了和通当铺，火势却已经蔓延到了无法扑救的程度。当铺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遭遇再大的天灾人祸只要牌匾还在，所有典当者的钱财必须全额赔偿。看到当铺眼看就烧成了灰牌匾却完好无损，而且被十几个提前赶到的事主誓死看护了起来，庞星武眼前一黑栽倒在了梆硬的方砖地上。

雇了辆白俄马车来到原意大利租界区域，赵离稳稳当当走进了一家白俄餐厅，叫了满桌子的俄式菜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感觉烧了庞星武的当铺必会搅乱侦缉队，赵离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向了伪警察局，准备让天津城的日伪警宪特彻底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