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艺妓的谎言

“赵爷，你老把兄弟救了出来，兄弟让你来海河帮做客，可你老怕连累兄弟，不是振翅儿单飞了吗？突然回来找兄弟，一定是有事让兄弟效劳，有事你老尽管开口，我姓任的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满赵爷你老说，那些没跟你老走的人，后来都让鬼子拿机枪突突了，幸好是我跟着你老跑出来，这才捡回了条小命儿啊！”海河帮帮主任天鼎在天津是出了名得专横跋扈，但此时在化装成乞丐的赵离面前，却是亲自端上茶后垂手站在一边回着话。

“任大爷，既然是兄弟，那点小事就不用老挂在嘴边了，别整得我跟债主子上门讨债似的，有话坐那说别站着啦！”任天鼎恭恭敬敬坐到了侧位上，赵离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鬼子给我按了汉奸的罪名，这两天通过你们江湖兄弟放出去的风儿，估计也没人再相信我真的当了汉奸啦！所以我本来是想回冀东接着当八路军团长，可现在为啥事我不走了想来你也知道，今儿我为这事来找你大厅求证的。”

任天鼎赶紧又站起来说道:“赵爷，你老吩咐下的事儿，兄弟我哪敢不尽心办的道理！粘上了鬼子不得已躲在了帮里藏私货的地儿，但兄弟跟手下弟子都交代好了，把赵爷杀鬼子那些露脸事可劲了宣扬，现在全天津谁他娘还信赵爷是汉奸，哪准是他爹妈作他时候都让驴把脑袋踢了。赵爷你可能不知道，天津卫撂地说书的都不说岳飞传、杨家将啦，暗地开书场讲得都是您的事。另外兄弟还玩了个绝的，给叫花子发麻花让他们给您传风正名，您知道让叫花子传啥事儿，哪可是比登报纸还……”

“得得得…谁问你这些事啦?你没看我现在装的也是花子啊?你说这些我比你还清楚呢！”撂下茶杯打断了任天鼎的话，赵离从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嗑着说:“任大爷，我问得是海河被刻上字那些个浮尸，我听有人说是个叫‘瘸腿于’的畜生干的，可外边人说啥的都有真假难辨，你任大爷在道上混了多年知道的事多，我是来找你打听关于这小子的事！”

“哎呀，赵爷，怪我，怪我，兄弟还以为您来检查交给我办的事呢！不过您说的‘瘸腿于’底细我都知道，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两条腿畜生，他在少林寺学过武后来当了兵，打仗时炸断了一条腿就跑来了天津，投奔他一个剃头为生的远房舅舅。学了三年剃头手艺也出了师，可不知道为啥把他舅舅一家三口都杀了，下手那个狠就没得说，拿剃头刀子一片片地把肉都片下去了。这畜生后来就得了心魔，在天津一口气杀了七八口人，但谁都知道实际上比这数还多得多，好些被他杀的都是叫花子，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没人查。两年前他被法租界的巡警抓着了，可法国人没绞死这个畜生，据说是留着他为了逼供，只要把那个犯人跟他在一块关一宿，第二天不用问就能全交代了！”

赵离嗑着瓜子继续问道:“嗯，你说这些我也听过了，就是没任大爷你说的这么贴切。都说海河浮尸的事是他干的，这事你有所耳闻不？没听说就让你手下尽快帮着打听打听！”

“赵烨，兄弟听说了！我手下有个弟子，和侦缉队一个小头头是把兄弟，他听来了些事跟我提过，不过都是只言片语的不太全。被杀的这些人都是侦缉队抓的，说是抗日份子地下党，实际上八成以上都是普通老百姓。被抓的人没送侦缉队也没送宪兵队，送到那去了不太清楚，但几十口子人都是‘瘸腿于’动手杀的，身上‘反对皇军罪有应得’八个大字，也都是这畜生拿剃头刀刻上去的。听我手下弟子的把兄弟说，‘瘸腿于’是拿剃头刀子在活人身上刻的字，这些人血流干了才断的气，也是‘瘸腿于’把尸首扔海河里去的，这畜生在侦缉队也露了好几次面了。赵爷，才两天就死了好几十口子人啊，我看他们这是跟您叫号呢，您要不出头管这事，估计还得没完没了地杀下去。”

“王八蛋，老子鬼子的司令部都炸了，还怕他个剃头修脚的,明儿早上都让他们吊海河大桥上去！”赵离扔下瓜子使劲拍了下桌子，掏出两根金条放到桌子上说:“任大爷，有小手枪卖我一把，两根金条不够就直说，要给多了也不用找了，反正是从汉奸那抢来的，老子不怕买贵了吃亏！”

换上了一身专门带来的西装，从新化了装换了一副形象，藏好从任天鼎买来的一把勃朗宁手枪，赵离悄悄出离了海河帮的秘密藏身地。意识到日伪使出如此卑鄙狠毒的方式，无非就是要逼自己出来，而且一定在侦缉队设了重重埋伏，但如果不马上作出回应给其重创，必将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惨遭杀害。躲进一家小饭馆认真分析了下，觉得直接去攻击侦缉队并非上策，最好能找到合适的办法间接打开突破口。想起与侦缉队副队长曹湘碰面时，以其在一起的日本艺妓留下了联系地址，赵离眼前一亮想出了主意。

天黑后雇了辆洋车前往了原日租界区域，找到了地址所写的艺妓馆。观察完周边环境选好了退路，在一个卖油茶面的摊子上等到晚上十点多，从后墙跳进了艺妓馆里，把那名艺妓打昏后装进麻袋里扛了出来。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唤醒日本艺妓，先威胁了一番又塞给她一根金条，敲开一家可以打公用电话的杂货铺，让她按编好的词给曹湘打了一个电话。

“哎哎，不行，真不行！当前的差事是皇军交代下来的，我现在有秘密任务，你再着急见要我，也得等我把忙完了皇军交代的事，要不……”

伏在日本艺妓肩膀后听见曹湘一个劲解释着理由，赵离伸出手突然按挂了电话。针对性地又编出了一套词，又掏出一根金条塞进了艺妓的手里，让她等几分钟再把电话给曹湘打过去。

“曹湘君，你不能过来面谈，在电话里我就和你实话实说吧！两天前我遇到了一位非常有钱的满洲客人，他对我也非常得好，我已经决定要和他回满洲了，念及我们以前的情分本来是想与你到别的。既然你很非常忙，那就这个样子吧，希望我们有机会还能再见面！”

“你说啥玩意？你个日本婊子，老子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说不跟老子就不跟老子了啊？别看你是日本人，可你不是日本皇军，老子非……”

听日本艺妓要和他分手，电话那边的曹湘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赵离从艺妓手里接过来电话，掐着嗓子变换了语调模仿东北口音说道:“滚你个王八犊子，爷们看上这日本小娘们儿，这日本小娘们儿也看上了爷们的钱啦，你没爷们舍得花钱就别在装犊子啦。”

“嘿，你小子知道老子干嘛的吗？老子是侦缉队的，有种你他妈别走，老子这就带人掏你去，要往海河里扔的死人正不够数呢，老子今儿就拿你再算一个……”

听电话那边的曹湘几乎气炸了肺，赵离把电话话筒使劲扔到了柜台上，装出手忙脚乱忘了挂上电话，退后了两步冲着电话惊慌地喊道:“…快…快…跟我回德宏旅社…把…把东西收拾下…天一亮赶紧去火车站…麻…溜儿回咱满洲国去……”

　 杂货铺老板走过来挂上了电话，赵离往柜台上扔了一张美圆，拉着日本艺妓跑到了一条背街上。摸了摸身上还剩下两根金条和一摞美圆，掏出来都给了日本艺妓，拍了下她的肩头有些歉意地说:“别回你原来的地方去了，拿着钱马上坐火车去东北，别再干卖笑的营生了，要日本还有父母亲人，找个机会回国好好过日子去！”

“谢谢…谢谢…您真的是好人！”日本艺妓两眼湿润向赵离连鞠了好几个躬，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背街，拦了一辆洋车赶去了火车站方向。

赵离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算了下侦缉队和德宏旅社的距离，感觉曹湘赶过来报复至少要二十分钟。翻了下身上的钱都给了日本艺妓，只好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从一家赌场里连怀表一起当出来五块银元。敲开了一家已经上板关了门小裁缝店，买了一身黑色粗土布衣服和一顶粗制毡帽，换上后快速跑到了德宏旅社西侧的一条街，装成无钱住店的苦力抱着肩蹲在了一棵树后。

曹湘确实对那名日本艺妓有一定感情，但更在意还是在艺妓身上扔出去的大笔钱财，听到了她要和其他人跑到东北去，摔下电话后抽出手枪发了疯地就往楼下跑。一个亲信手下过来劝解，结果挨了曹湘重重的一记耳光，其他几个亲信见想劝解只能是火上浇油，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跑下了口，开着两辆三轮摩托车赶向了德宏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