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特射队

韩掌镇上，老百姓到处敲锣打鼓，庆祝梁山游击大队初战告捷，仿佛过节一样。龙**让队员们把缴获的长短枪一溜摆在县政府大门口，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对着武器议论纷纷，绝口称赞游击队打得好。

张龙城让队员和川兵们稍事休息，自己和韩珂找龙**汇报这次的战斗情况。

韩珂破天荒地对张龙城大加赞赏，兴奋地说道：“这仗打得真过瘾，都是张队长指挥得好，我韩珂服了！”

龙**哈哈一笑，说道：“韩队长能佩服一个人不容易。不过你也不用谦虚，听说这次你可是杀了不少小鬼子。如果说张队长是龙，那你也是凤啊！”

韩珂脸上一红，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啥龙呀凤的，龙**真会说笑。”

张龙城感觉很不自然，忙岔开话题：“这次能全歼这伙鬼子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幸亏有川军兄弟们的帮忙，我想把缴获的武器分给他们一半，他们也都不容易。”

韩珂一听急了，说道：“咱们武器还不够呢，哪有多余的分给他们？再说这次就是没他们帮忙，我们一样把这伙鬼子全灭了，当时我们已经把鬼子包围了嘛。你看看他们那几条破枪，还有贾连长那个熊样，连一个鬼子也打不过。”

龙**正色道：“不管他们消灭几个鬼子，只要真心抗日，我们就要帮助他们。我党是有政策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无论他们是否属于我党领导的军队，都应该团结在我们的周围，他们的力量变强了，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所以我同意张队长的意见。”

韩珂似懂非懂，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这样的大道理，只好气鼓鼓地说道：“总之你们是有道理的，我是无理取闹。”

龙**和张龙城相对摇头苦笑。这时关长生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咧着大嘴笑道：“猜猜，这次咱发了多大的财？”

韩珂没好气地道：“有啥好猜的，不都在门口摆着吗？转眼就成别人的了。”

关长生没理她，清清喉咙，卖关子似的念道：“电台一部，轻机枪四挺，掷弹筒四具，步枪九十二支，手枪六把，手榴弹四百五十二颗，子弹……咳咳，三万发，大洋一万块……”

龙**听得喜上眉梢，待他念完，高兴地说道：“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不光武器有了，还弄到这么多大洋，正好可以解决我们经费紧张的问题。我看，这些钱县委县政府留一半，其余一半给你们游击队作经费。”

张龙城皱眉道：“这日本鬼子占了娘子关才几天，竟搜刮了我们老百姓这么多钱，要是让他们占领中国十年八年，咱们中国人就不用活了！”

龙**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才要和国民党合作打鬼子，因为他们是我们整个民族之敌，要是被他们占领了中国，咱们可就都成了亡国奴啦。”

关长生兴奋劲过去，忽然想到一事，生气地道：“就是一二排有些队员拒绝上交缴获的战利品，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谁抢到的就是谁的，我看这些人要关他们禁闭。”

“这有什么，他们拼死拼活地打鬼子，还不让抢点东西啦？再说他们也没抢别人的，抢的是鬼子的东西。”韩珂不以为然地说道。

关长生怒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八路军是有纪律的，一切缴获要归公，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还像什么军队？”

韩珂待要发作，龙**伸手制止，对关长生说道：“这件事我要批评你了，你肯定是没有跟战士们好好宣讲我党的主张和八路军的纪律。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要召集队员们开会，学习这些内容，表现好的同志要及时发展为党员。政治工作不能忽视啊，这是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

正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一声长号。几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几个老人在别人的搀扶下正哭天抹泪，在偏屋休息的几个川兵倚门观望。门口站岗的一个游击队员走到龙**身前说道：“这是战死的几个兄弟的家里人，我不好拦着。”

龙**点点头，走到老人们面前。其中一个半百的妇人哭道：“儿呀，我说不让你当兵，你非不听，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儿呀，你才十八呀，媳妇都没娶啊……”龙**认得她是镇上的韩寡妇，丈夫死得早，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他扶住韩寡妇的手臂，沉声道：“韩大嫂，你不要悲伤，他们是打鬼子牺牲的，都是好样的，我们应该替他们感到光荣！”

韩寡妇只是哭，惹得其他老人也泣不成声。

韩县长不知何时从门外进来，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都嚎丧个啥？今天是咱们队伍打胜仗的日子，该高兴才对。咱们五个人换了小鬼子一百多个，值了！我在这儿把话说下，今后只要是咱队伍上打鬼子死的，每家三十块大洋抚恤费，死者全都厚棺盛殓，咱们全镇把他们当英雄供着，家里地没人种，我们出人帮他种，老人没得养，我们帮他养！”韩县长说着，指指门外，“你们看，五具上好的棺材已经备好，从明天起大殡三天，全镇人给打鬼子的英雄披麻戴孝！”

龙**也说道：“鬼子侵我国土，杀我百姓，要是没有这些铁铮铮的汉子保家卫国，日后咱们也都是要遭殃的啊！韩县长说得对，以后咱们县委县政府对抗日烈属一定优加抚恤，让每一个送儿上战场的家庭都能有所依靠，绝不辜负阵亡英雄们为国家为百姓付出的牺牲。”

老人们哭声小了下去。一个老头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说道：“既然长官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一把老骨头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不懂理的人。走了！别让后生们不得劲，以后上战场多杀几个鬼子，也算给咱们的孩子们报了仇！”

老人们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了大院。贾大成在屋里把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摸了摸自己的旱烟杆，想起了出川时老百姓夹道相送时的情景，感慨万分。

傍黑，韩县长让人杀猪宰羊，为游击队庆功。席上，川兵们狼吞虎咽，害得贾大成不断提醒：“龟儿子，注意点吃相！”自己却也被噎得直伸脖子，惹得韩珂咯咯发笑。

张龙城看着心酸，拿到战场上个个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却落魄到这步田地。

酒席散去，张龙城拉了葛存孝走出县政府大院，在镇子上边走边聊。在一僻静处，张龙城站定，说道：“葛排长，经过这两次的战斗，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你看，最近这两次对鬼子作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你的带领下用小股部队取得了很大的战果。我就想，要是和你在一起的战士都能有你那么准的枪法，那么这种小股部队的战斗力是非常可观的。”

“你是说成立一支神枪手小队？”葛存孝当即会意。

“是啊，我打算挑选打枪准的战士，由你来带队训练，正好咱们现在子弹充足，你不要担心浪费弹药，把他们都训练成神枪手。”张龙城说道。

葛存孝不禁悠然神往，兴奋地说道：“要是这样就太好了！我看咱们这支队伍就叫特等射手小分队，我听说在部队上有个考核，通过就可以成为特等射手，只是咱们独立营一直没有搞过。咱们就立个标准，只要谁达到了这个标准，就可以加入这支小分队，成为特等射手，一来能提高战士们的积极性，二来也可以保证这支队伍的后备力量。”

张龙城听他考虑如此周全，十分高兴，说道：“特等射手这个名字不错，听着就鼓舞人心。只是这支小分队应该有个名号，水浒传里有个小李广花荣百步穿杨，但这个小字未免显得小家子气，咱们就叫李广分队。李广也是西汉名将，一手弓箭出神入化，抗击匈奴多年，与咱们现在打日本鬼子颇有相似。”

“好，这名字也好！不过，我还有个提议，李广分队不应该只注重射击训练，还应该学习武术，以后万一需要侦查或者与敌人肉搏，可不能吃亏。”葛存孝说道。

张龙城沉吟道：“嗯，这是个问题。李广分队必须要严格要求，在正常训练的基础上，应该加强射击和武术训练。咱俩再合计合计，拟一个训练方案出来，以后都照着这个方案训练。”

两人对成立特等射手分队的事一拍即合，当下细心研究起训练方案来。葛存孝觉得分队最好每隔三天进行一次实弹训练，每次每人十发子弹，五发打静止靶子，五发打移动目标。另外，除了平日端枪瞄准外，还应该加强眼力训练。敌人的身影在两三百米外跟准星的宽度差不多，没有好的眼力是很难打中的。葛存孝可以把远处很小的目标看得很清晰，这是他在多年的狩猎生涯中练就的本领。张龙城则确定了把虎拳、擒拿手以及揉和了破锋刀法的一套刀术，作为李广分队的必练科目，由他自己亲自教授。

第二天上午，张龙城召开了战斗总结会议，班长以上干部全都到了，贾大成也被邀请参加。张龙城表扬了各班排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尤其对首次参战的一二排大加赞扬，让韩珂喜不自胜。但接下来关长生政委又对一二排部分队员私藏战利品提出了严厉批评，要求这些队员上缴物品，并从今天开始，每晚开会学习八路军的纪律。这让韩珂又发起了脾气，朝着一二排的班排长吼道：“你们都听见了？开完会后都给我交出来，要是让我知道谁敢私藏，别怪我不客气！”

张龙城拿这位煞星一点办法都没有，等她发完了脾气，这才说道：“当然，一排和二排初次参加战斗，出点小问题没啥，以后注意就行了。对于这次缴获的武器，经过我们商量，决定送给贾连长机枪两挺，步枪三十支，子弹三千发，手榴弹人手两颗。其余的枪支全部发给一排和二排。”

贾大成本来只惦记山上最后被消灭的鬼子那十几条步枪，没想到张龙城如此慷慨，激动地站起来说：“你们八路军硬是要得，给我们吃住还送这么多武器弹药，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川军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然不能加入你们八路军，但怎么也要帮你们打两仗，报了恩再走。”

张龙城微笑道：“贾连长不必客气，都是打鬼子的队伍，何分彼此？”他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们梁山游击大队准备成立一支特等射手分队，名字就叫作李广分队。”接着，张龙城把与葛存孝商定的一些细节对众人讲了，只听得各班排长摩拳擦掌、眼睛放光。

关长生笑道：“好个张队长，真有你的，这么好的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要是这支队伍真能像你讲的那样，个个枪法如神、武功高强，那可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

贾大成也道：“你们八路军就是有办法！当初在太原的时候，我们师长还跟你们的长官学过游击战，回来教我们用灵活的战术跟鬼子作战，效果不错。可惜我们这个徒弟没把师父的本事学全，还是吃了鬼子老大的亏。今天你们又让我开了眼界了！”

“别光说得好听，这个叫特什么射手的怎么选啊？”韩珂心急地问道。

张龙城把手一挥，“走，全队集合，发武器，到训练场选特等射手！”

武器很快发放完毕，游击队基本人手一支三八步枪。游击队员纷纷扔掉了红缨枪，抱着步枪东摸摸西看看，兴奋不已。川军那边也把手里的川造单打一步枪全换成了三八步枪，还配了两挺机枪，火力增了何止一倍，人人均心里感激：“自从出川以来，这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仗义的部队！”对八路军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训练场即是当初比武的打谷场。游击队分完枪便朝打谷场涌来，川兵们也跟着看热闹。

张龙城让人做了几个靶子，中间用大小不一的盆碗酒杯比着，画了十个由大到小的圆圈，这是在石家庄苏振武训练射击时用过的靶子样式。他拿着这些靶子在队员们面前走了一圈，说道：“都看见了吧，这靶子中间最小的圈打中了是十环，其他依次是九环、八环一直到一环，没打中就是脱靶。待会以班为单位实弹射击，每人三发子弹，三枪都在八环以上，就可以编入李广分队，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队员们齐声回答，心里都感到十分新奇。

张龙城知道队里枪法好的没几个，不能把标准定得太高，就把靶子仅放在一百米外，在队员们面前划了一道直线，采用站姿、跪姿、卧姿均可，让一排各班先开始射击。

一排的战士大多没摸过枪，三个班都打完了，没一个通过，害得担任报靶员的陈亮不断在远处摇手，手都酸了。二排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有一个战士勉强通过。

韩珂骂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秋喜、二黑，你们俩上去试试！”

韩秋喜和韩二黑遵命而出，结果也没通过。气得韩珂抄起一条步枪，说道：“我来！”她站在线后，举枪就射，三枪过后，陈亮在远处举起了手，示意通过。韩珂得意地把枪扔还给一个队员，却听张龙城说道：“你是副队长，要指挥作战，不能参加李广分队。”

最后轮到三排射击。三排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虽然百米外要射中靶心并不容易，还是有九个人通过考核，包括郑铁蛋、程三河、陈亮、金锁、刘小川等。

张龙城见金锁站在人群里矮了一个头，怕日后李广分队执行危险任务他不能胜任，便对他说道：“金锁，你来当我的警卫员好不好？”

金锁歪着头想了想，心里非常犹豫，好不容易通过考核，是多么光荣的事，可是能给张龙城当警卫员也不错。

“不用担心，我批准你以后跟着李广分队训练。”张龙城进一步诱惑道。

金锁又想了想，说道：“那……好吧！”

“呵，还不情愿？你不当我来当！就你那点本事，还不知道谁给谁当警卫员呢？”陈亮冲金锁嘟囔道。

沈宝贵用不惯步枪，三枪都打在六环以外，苦着脸对张龙城道：“这不公平，既然是考打枪，机枪也应该算数。”

张龙城一听有理，说道：“好，你用机枪打两个点射，不准超过六发子弹，只要有三发在八环以内，就算通过。其他机枪射手也可以这样参加考核。”

沈宝贵非常高兴，抱起心爱的捷克式机枪，也没见怎么瞄准，哒哒哒，哒哒哒，连续两个短点射。报靶员跑过去看了看，举起了手，示意中了四发。

其他几个机枪手却没有沈宝贵的本事，都没通过。

川兵们看得手痒，但这是人家八路军的考核，跟自己毫不相干，只好忍着。

张龙城当即宣布李广分队正式成立，由葛存孝任分队长，下边总共九个队员。他见没通过的队员垂头丧气，说道：“大家不用沮丧，这次没有通过以后还有机会，咱们这个特等射手考核常年都有，你们好好练枪，只要谁觉得自己够标准了，就可以提出参加考核。”

李广分队成立了，张龙城却又为三排干部的事头疼了。三排被抽走了一个班，三个班长全都进了李广分队。他与关长生商量了一下，把三个老战士提升为班长，空缺的人员只好等以后招收新兵再补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