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哄骗老实人

李定国神色渐渐恢复沉稳，答道：“怎不记得，你不是升他做中队长了么？此人倒是有些识见，只可惜我等施行不了他的方略。你为何这时候提起？”

王玺笑道：“我是在想，若照他练兵之法训练士卒，方才那队骑兵突然杀出，倒也说不定能挡得住。”

李定国“哦”了一声，回过头道：“此人还懂练兵？”

王玺俯身轻抚着马鬃说道：“此人第一日赴任，去领了丁壮回营，我便在留意了，后来几次派了与他没干系的人去暗中观察。”

李定国料王玺这番话必有原因，问道：“后来怎样？”

王玺道：“回来的人禀报，短短不到一月时间，此人已把步卒练得如臂使指，竟能在演练对战的中途调整部署。我本想到了云南，等他立下点战功，便将他提拔起来，哪知……哪知出兵之际匆忙，此人又不知为何与上官生隙，竟被留下看守军营，等我发觉后派人去寻时，又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定国舒展的眉头复又皱起，许久才道：“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倒是可惜了。”

王玺道：“说不定是半道上走失了路，用不了多久又找来了呢？”

李定国缓缓摇头，反问道：“不会，你可知当初我虽未纳他的建议，又怎不把他留在身边？”

王玺奇道：“为什么？”

李定国微微冷笑，说道：“此人性格淳善，又心怀百姓疾苦，更难得的是见识极明，言语间往往能直指问题实质，只是心中少了两个字。”

王玺问道：“是哪两个字？”

李定国缓缓说道：“‘忠诚’二字，此人断不会忠于任何人，只会忠于他自己的信念。”

李定国不知道陈小河的许多观念是剽窃而来，倒把他看得过高了，但陈小河最看中的恰恰是李定国的“忠义”，所以虽然有心自立，却难免愧疚于心。

陈小河领军向东川府进发，属下这一千好几百号人队列严整，精神抖擞，偏偏过半的人手中拿的是竹枪，身上穿得是破破烂烂的百姓衣服，于外人看来，溃兵没那么精神，正规军没那么寒碜，土匪又没那么严整，是整个一个四不像。

沿途百姓观望许久，见果如宣传队所说，军兵对沿途民居秋毫无犯，便渐渐有些相信，这真是一支给穷人做主的军队，尤其这支军队和百姓一样的穷，更让他们心生亲近，期待之余，便偶尔也有好心的端出茶水招待。

大军行到临近午饭时分，正准备埋锅造饭，却有侦察兵急火火骑马跑还，过了岗哨，径直跑到陈小河面前禀道：“中队长，东川府城还有二十来里就到了。”

陈小河“哦”了一声，旋即说道：“你先去休息，吃过午饭，再去摸清东川府的详细情况。”

侦察兵立正敬完礼，便转身休息去了。

陈小河埋首斟酌了片刻，转过头对李迹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吃过午饭，便让袁光中、高广元领人去把守住各个路口，迹祥，你拿出具体计划，这回我亲自去找袁光中说。”

李迹祥点头道：“你去也比较好，这一路走来，只怕许多人都揣着疑惑，尤其袁光中与高广元，若不是个压得住的人，去了多半要刨根问底，弄不好还是要来找你问清楚。”

陈小河呵呵一笑，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先去找他二人，让他们先有个心理准备。”

袁光中这一路倒确实揣着满肚子疑问，只是每次去问陈小河，都被他以其他话题岔开，又不好死缠着，便只能在肚子里瞎猜。

陈小河与李迹祥一路有说有笑，不多时来到袁光中的二营，见袁光中正在收拾草鞋，陈小河老远便招呼道：“老袁啊，我是向你道歉来了。”

袁光中抬头看见陈小河，草草穿上鞋子，忙不迭跑上前来敬礼，却被陈小河先抬手止住了。

陈小河止住袁光中行礼，把他拉到无人处才说道：“老袁啊，说来惭愧，我当初只以为到这东川府，也不过六七百里路程，有一个月的粮食，足够安排了，哪知这一路走来，倒用去二十几日，弄得骑虎难下啊。”

袁光中板着脸，没好气道：“都走到今天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小河苦笑道：“我是悔不该不把你的话听进耳朵，但这一千多号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吧？若在叙州府，就地遣散倒也罢了，可走到这里，不是逼着他们去聚啸山林么？”

袁光中发泄了几句，虽然心里仍旧不舒服，却也不再板着脸了，问道：“要我干什么，你就直说吧。”

陈小河嘿嘿嘿干笑了几声，说道：“被逼上梁山了，没得办法，只好打一打这东川府的主意，求他们看在同是大西军的份上，接济点粮食。”

袁光中低着头不看陈小河，闷声道：“只怕人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陈小河点了点道：“是啊，所以咱们得做两手准备，不给，便在他城外闹一闹。只是怕城内的守军被逼急了，派人出去求援，事情捅大了，咱们和大西军可就没面目相见了。”

袁光中低头想了想，说道：“城内必不肯信任我等，肯定会派人求援，至少会派人送信出去。”

陈小河道：“就怕他们在信上夸大其辞。我是想让你封锁东川府的各条大路，只要一切层埃落定，他们即便要告，也只能告我们强行索要粮食把了。我们却可以说，我们也是没办法，找友军借点粮食给咱们度过难关，不也理所应当么？”

袁光中点头道：“这样也行，但万一把他们逼急了，想要突围，咱们该怎么办？”

陈小河道：“所以才要让你带二营把守各大路口，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那也说不得，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困住他们，再劝降了，到时人在屋檐下，也不怕他不低头。”

袁光中沉默不答，少许额头汗珠隐现，闭眼说道：“希望他们看在同是大西军份上，肯善了了。不然都是自家人，咳！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陈小河哭丧着脸道：“咱们这也是迫不得已阿，尽量劝降就是了，但真动起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不能下不去手。要不你多挖点陷坑什么的，下面铺上些软土，尽量活捉，等时机差不多了，就试试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