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生锈的刀

袁光中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多说，眼下的处境我知道，吃完饭我就去部署。都怨那傻高个，跟着瞎起哄。”

陈小河道：“这事情你不论怪何进刚，我当初也是和他一个想法，现在也还是这样的想法。咱们三人是最早在一起的，在李先生家门口，也是经历过考验的，你不能老是和何进刚争执。”

袁光中听陈小河最后那一句，火气便上来了，气鼓鼓道：“怎么是我和他争执？平日里哪次不是他先找事，上次在叙州府，你也是看见的，明明是他先招惹我。”

陈小河遣词不当，闹了个大红脸，含糊着说道：“算我说错了行不？我劝完你，也要劝他啊，倒好，两头不是人，你说我冤不冤？”

袁光中道：“其实我也知道，我们想替穷人做主，跟着大西军终究是不行的，只是我们就这点人马，你看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东西？到哪里也没有立足之地啊。”

陈小河倒是第一次听袁光中表明心迹，略微诧异后说道：“事在人为嘛，早晓得你是这态度，我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口水了。”说罢拉着袁光中向李迹祥走去。

吃过午饭，袁光中领二营先行离去，陈小河率余部延后了一个时辰，这才不疾不徐往东川府行去，直到日落时分才到了东川府城之外。

本地守军自从到了这东川府，便没有遇到过敢袭击府城的军队，防备本就十分松懈，加之府城外较远点的瞭望哨早被侦察连拔掉，沿途又有斥候潜伏，报讯之人行止匆匆，早被他们暗中拦下。因此直等到陈小河行到府城两三里外，才有消息传入城中。

守军听说有上千人马向府城开来，虽然不信者多，倒也不敢轻忽。当值的军士草草关上城门，然后好整以暇登上城头眺望。

镇守当地的大队长叫蔡文龙，此时正在院里训斥儿子不认真练武，丫鬟摆好饭菜，已经来叫过他两次了，都被赶了回去。

蔡文龙的儿子约莫十一二岁，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眼角却在瞟门口的乞丐捉虱子。

那乞丐捉了片刻虱子，抬起头向门内看了一眼，目光正与蔡文龙的儿子相对，相互都一缩头。

蔡文龙的儿子将目光收回，却看见一小卒急匆匆来到门房外边，与门房说了几句什么，门房便急匆匆向院内跑来。

蔡文龙发觉儿子神不守舍，顿时怒火填胸，正要开骂，却也看见了门房急急跑来，老远便说道：“老爷，外间有人来报说，有上千兵马正向府城开来。”

蔡文龙闻言微微发愣，旋即大步走出门外，指着那小卒问道：“你说有多少人？”

小卒见他面带怒容，一时紧张，咚地一声跪下，结巴道：“有…..有上千。”

蔡文龙脸有愠色，朝门房挥手道：“备马，去城上看看。”

门房弯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少时领着两个家丁，牵着三匹马到门口。

蔡文龙走到那匹最高壮的黄马右侧，抓住马鞍，一翻身上了马背，两腿重重一夹马腹，骑着马踢踢踏踏消失在门外。

家丁亦翻身上马，一左一右紧紧跟着，来报讯的小卒向门房微鞠一躬，提住腰刀，追着马屁股卖力跑去。

蔡文龙的儿子追出门外，茫然看着那小卒从街尾消失，回头时看见那乞丐也在张望，便飞跑入屋，少时拿了个白面馒头出来，走到乞丐面前道：“给你！”

乞丐抬起皱纹密布的脸看了小孩一眼，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馒头，把脑袋往胸前一缩，靠着墙打起盹来。

小孩没亲眼看见乞丐吃馒头，颇有些意兴阑珊，绷着脸飞跑进屋去了。

蔡文龙催马来到城门，登上城楼，只见远方山间尘烟微扬，不时有鸟群惊飞而出，显然是真有大队人马开过来了，便转头问守城的中队长道：“可知来的是什么人，所为何事，有多少军马？”

那中队长五短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闻言脸露难色，躬身拱手道：“派出去的斥候都没回来，故而……尚且不知。”

蔡文龙深吸一口气，握拳在墙垛上捶了一下，突然大声道：“快，召集所有弟兄登城，只怕真有上千。”

吴其领先头部队走在最前，不多时便从山腰里转出。见眼前地势陡然开阔，便加快脚步行进。

蔡文龙隔着几里看见，顿足道：“大意啊，大意啊！”说着手指远处道：“你们看远处，尘烟久久不散，眼前这百余人怕只是先锋。须得调集城内百姓，共同御敌。”

旁边众人闻之色变，那矮胖的中队长嘟囔道：“只怕来不及了。”

蔡文龙拂袖吼道：“休管来得及来不及，且通告下去再说。”

那城墙四周有大片的庄稼地，此时已过小满节气，正是四川收割小麦的季节，夕阳下放眼望去，入目满地金黄，唯独城门外长期被排队进城的百姓挤踏，加之商贩不绝，百余丈内十分平整，草木不生。

吴其一踏足平顺之地，便住步整军，少顷列队完毕，才又齐齐向城门挺进。

蔡文龙在城头看见来犯之敌片刻间便整束好队伍，齐齐整整向城门开来，行进间丝毫不显混乱，面色越发难看了。

吴其领军直行到城门两百步外停住，举头遥望，见城墙低矮破旧，城上军兵奔跑惶急，显然太平日子过惯了，疏于防备。

陈小河不多时也领着一千余人赶来，在城门外略微整队后，才兵分四路，分别去往各个城门。

蔡文龙看见队伍中有许多军兵穿着大西军服饰，微微皱眉，问左右道：“你们看那队伍中，可是有许多穿大西军军服的？”

城楼上众人也早已看见，再次确认后便纷纷出言肯定，倒是蔡文龙的一个家丁目力最好，说道：“不只是穿着大西军的军服，你看那些没穿军服的，倒有大半拿着竹枪，地位明显不及穿军服的。”

蔡文龙疑惑道：“这么说，来的是咱们大西军的人？可……可……”他心中疑窦太多，说完开头的两句，接下来的话竟不知如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