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故人相见

派进城内的侦察连军兵一旦接到讯号，便会立即展开行动，陈小河犹如被强行架到了老虎上，上下不得。

家丁被蔡文龙派去筹备粮草去了，他临时从城上挑选了十来个精兵随行，十来匹马进入街巷，蔡文龙家的门房探头出来看见，赶紧跑出来替他牵马。

由于昨晚的变故，街巷里较往日冷清，只有个乞丐孤零零坐在墙角打瞌睡，脚边摆着一截湿漉漉的楠竹筒，看样子里面装满了水。

马蹄声似乎没有吵醒乞丐，直到家丁从蔡文龙手里接过马缰，那乞丐才忽然从身上扯出根木棍，捡起竹筒出力敲打起来，发出“咚…咚……咚……”一阵急响。

蔡文龙半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翻身从马上滚落，三步并作两步朝家门口冲去。

乞丐接连敲打了七八下竹筒，抬头看见蔡文龙离家门已只有两三步之遥，顺手便将手中竹筒扔了过去。那竹筒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竟分毫不差地打在蔡文龙头上。

蔡文龙眼前一花，脚步便停了下来，片刻间又恢复意识，发力向前跑去，才跨出一步，又有一件东西向他砸过来，一路带着风声，听来分量不轻。

蔡文龙这回有了防备，急忙就地一蹲，那东西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啪地一声砸在墙上，却是块石头。

那乞丐扔出手中竹筒，迅速跳将起来，露出身后角落里的一小堆石头来。却是怕人来查问，没有带兵器在身上，便捡了石头应急。

蔡文龙带着的不是随身护卫，而是上战场的老兵，又是从各部挑选的，未经磨合。这一下变起突然，他们反应倒不可谓不快，只是有的奔乞丐杀去，有的藏身马后，有的冲上去护主。若是随身护卫，配合默契不说，更会大喊“有刺客”来示警。

那乞丐捡起石头先打蔡文龙，再扔出两块分击冲过来的两骑兵丁，一块打在马头，另一块却失了准头。

蔡文龙躲过石块，竟不立即站起，而是半蹲着向前跑去，眼看已经跑到门口，蓦地腿弯一麻，扑倒在地。

乞丐一石落空，对方一人一马转瞬即至，挥刀便砍，哪知刀才落下一半，坐骑突然一声嘶叫，人立而起，将骑在上面的人摔将下来。

蔡文龙扑倒在家门口，扭过头看时，只见腿上插着一只羽箭，旋即又是第二支，第三支，眨眼间竟又射来两只，都插在同一只腿上。

赶来护主的兵丁也是眨眼即到，一左一右抓住蔡文龙双臂，跨步进了屋门。

蔡文龙身子被他二人拉起，眼睛正好对着街对面的院墙，只见上边犹如下饺子般不停跳下人来，边上一个黑脸汉子拉开弓箭，嗖地一声朝自己这边射来。

两个兵拉着蔡文龙跨过门槛，正要转身关门，其中一人惊呼一声，一跤坐倒，定睛看时，胯上插着一只羽箭，箭尾尚在晃动。另一人碰地一声合上门板，扭头看时，另一边的门只关到小半位置，地上多了一人，正是与他同来的同伴。

蔡文龙手捂着痛处，见那黑脸汉子又张弓搭箭，眼睛看着的地方正是自己头部，只暗道一声：“完了！”便闭上了眼睛。

院墙上的黑脸汉子与蔡文龙目光一对，略显得有些惊慌，但旋即又睁大眼睛，正是投军找杀母仇人的王方泽。他打猎出身，射活动的小目标虽不能例不虚发，但准确率也是极高的，射蔡文龙的脚，倒也不在话下。

蔡文龙闭上眼，耳朵里听到门板被撞开的声音，以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才发觉箭并未射来，睁开眼时，只见一群穿大西军军服的兵一拥而入。

这些兵正是陈小河事先派入城中的侦察连精锐，由于同属大西军，倒也没必要化妆，东川府城墙低矮，防备松懈，他们进入府城后，当晚便潜入到蔡文龙对面的小院，绑了原先的住户，只派出一个老军在门外，扮成乞丐刺探情报。

众侦察兵拥入门内，迅速控制住蔡文龙几人，屋内亲眷家丁早已听见外间吵闹，反应快的已然跑到院里，只是见蔡文龙已被制住，己身又被一支支火铳指着，投鼠忌器之下，皆不敢妄动。

侦察兵中有略懂治伤的，上前拔去蔡文龙腿上箭支，又取布条裹好伤口。

家丁见主子伤口得到处理，明白他性命暂时无碍，就更不愿冒险了。

不多会儿有侦察兵牵了马车到蔡文龙门口，此时蔡文龙已被捆成个粽子，两个侦察兵走上前去，一人抱住他上身，一人抬住他双脚，把人往马车上一丢，余人一起围上来，押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去了。

蔡文龙的家丁远远跟着车队后面，既不敢靠近，又不便返回，情势十分尴尬。

方才急于脱险，蔡文龙倒没感到痛，此时大势已去，马车颠簸之下，腿上的箭伤发作起来，只痛的他冷汗直冒，却紧咬牙关不肯呼痛。

进城的人中有侦察连的一个小队，另有临时抽调的一个小队老军，城内驻军统共不过一个大队，分散在各城后本就人手不足，加之变起仓促，要收拾这六十余精兵也并非易事。

侦察连押着蔡文龙往前走了几条街道，不防马车压倒路边的一截断木，震动传到车上，饶是蔡文龙硬气，却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先前那乞丐也走在侦察兵队伍之中，听见蔡文龙呼痛，走到马车旁边，解去他身上的绳索，说道：“您且忍一忍，就要到城门口了。这许多年不见，不知蔡中队长可还认得在下？”

说话间乞丐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扯起衣角，用内层在脸上抹了几抹，现出一张满是皱纹的麻脸来，年龄竟比蔡文龙稍大些。

蔡文龙升做大队长已有几年，听这一声中队长，料来是故人，抬头打量片刻，似觉面熟，又想不起究竟哪里见过，摇头道：“不认得，但过了这次，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昨晚雷雨，断网，这章来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