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军号声声

五倍的把握！

这小子，他以为他是谁啊？没疯吧！所有闻听的军官，都是骇然失笑。杨越这个新进团长能不能把小鬼子玩成渣他们不知道，可这家伙牛屁冲天的劲头，大家算是见识了。

“被震住了，是吧？”见到这些人的表情，杨越一瞪眼，目光不善地扫了一圈，冷笑连连……终于用手指着霍揆彰：“你信就行了。”

霍揆彰苦笑。一瞥眼间，他诧异地看到，杨越身后的那一帮子官兵眼中竟然是认同之色，以及……跃跃欲试。

“成，那我们这三个团就向日军突出阵地进攻！”霍揆彰不顾张灵甫惊讶的眼神，看了看表，沉声对杨越道：“从我部发动进攻到日军援兵开上来，最快也需要半个小时。而怎么把这个时间拉长，就全看你了！”

杨越用力点了点头。

霍揆彰咬了咬牙，又道：“杨团长，战争不是儿戏。如果你部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完成延缓敌人的行动。我们这三个团就会自行辙退。我们不会，也没有一兵一卒支援你！是这样的吧？”

“当然！”杨越肃然道。

他知道，这已经是霍揆彰的最大底线了。自己的声望资历都还远远不足。人家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霍揆彰背负的责任很重。

事实上，半个小时人家已经给的很长了。因为辙退也需要十分钟左右。

二十分钟和半个小时的区别，看起来只相差十分钟。可在这个时候，十分钟很可能就是致命的危机。这意味着在阵前辙军中，会付出更惨重的牺牲，甚至全军覆没。

霍揆彰做出的，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愚蠢的决定！

“雷四达上尉。”杨越大声道。

“到。”身材精壮的雷四达大步上前，立正敬礼。

杨越看着这位陈城硬塞给自己的警卫连长，现在的左膀右臂。

自从上一次表过忠心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军姿如铁。

杨越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下令：“雷四达上尉，现我命令你率领二十名战士，迅速赶往目标阵地以南六公里的路口，自选地段设伏。日军前锋出现后，你部全体打一梭子就走，不用管击不击中目标，迅速后退一公里左右设仗，日军前锋再出现，你部则或一梭子弹，或丢手榴弹，总之要造成火力十足现象。之后，如此往复。明白？”

“是，职明白了！”雷四达二话不说，敬礼转身，大步走出。呼啸一声，率领二十名士兵出发。

“周山，你率二十名战士，如雷四达部一般，立刻整备出发，目标第二敌阵地援兵。明白？”

“是。”周山敬礼离开。

“何东生……”

“曾一凡……”

又是连接派出了两支小队伍出去后，“张团长，”杨越冲张灵甫伸出了手：“我希望，你的部队在攻击时，要以最猛的攻势投入战斗。我保证，你能攻击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张灵甫终终阴沉着脸，他看了看沉默的霍揆彰，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跟杨越用力一握：“我会看着你的！”

说完，他面沉如水地自顾自转身，下达命令去了。

“霍将军，”杨越扭头对霍揆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霍揆彰平静地道。

“我需要确定目前所有部队的绝对指挥权。”杨越毫不客气地道。

“成！我会监督！”霍揆彰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

“您的信任，会得到最好的回报！”杨越伸出了手，不是握手，而是击掌的动作。

霍揆彰看着杨越，良久，展颜一笑，伸掌与他狠狠一击：“我在等着！”

击完掌，杨越的目光从胡琏的眼中扫过，微微一笑：“现在，所有电台，全部启动。”

说完，杨越带着厉娜等剩下三十名成员，向最后一个路口方向潜去。

胡琏和霍揆彰对视一眼，都有些苦笑的意味——

…………

与此同时，张灵甫转过头来，看向二人，嘿然一笑。

在他身后，305团的兄弟们已经在忙碌起来。在他们对面，日军突出阵地的轮廓，在月夜下显得阴沉无比。那里，驻得有不下于己方数量的日军部队，这场强攻，肯定会是一场恶战了。

此仗后，也不知会有多少熟面孔，从此成为永别？

不止是305团的兄弟们在准备，第66团、第121团的兄弟们，也已经开始了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一种决死的气氛，在整个场地中无声无息地蔓延着。每一个人都在沉默地准备着最后的战斗。

“兄弟们，出发。”

未几，身材高大且容貌英俊的张灵甫那浓重的陕西口音传出：“拉开阵型，一营在前，次第穿插，后面的别冲得太猛了。都不准说话。”

他的命令，得到了最好地执行，上千名战士沉默着，如同兽群一般，向着目标阵地，风驰电掣。

他们的阵型拉的很开，速度很快。

血液，在这一刻燃烧起来。

胡琏和龙天武，这二名负责左右二翼的团长对视一眼。下一刻，二团的战士，也如同一头头齐头并进的高速猎豹。起伏不平的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飞快地倒退着。两侧茂密的树林，顷刻就被他们甩在身后。他们的速度，绝不比305团的兄弟慢了！

如此大的声势，很自然，是瞒不过日本人的。而他们，本身也没有天真地想到能瞒天过海。这次攻击，发起的是强攻，所需要的，唯时间差而已。

于是，短短数分钟后，在他们的身前身后，早已是炮声隆隆，浓烟滚滚了。

炮声的来源，是为身后的二个轻炮连。前方，则是无尽的爆炸光团，闪烁了整个视线。

德制LeIG18 75mm步兵炮，说实话，炮的性还不见得能比1905年的沪造75管退山炮强。可是，这种德国人早期四号坦克装的炮。作为步兵支援炮来用还是很不错的。首先是轻，便于携带。第二则是其近距离直射火力支援的优势。

要知道，步兵炮能和重机枪一样以直射来杀敌的话，对于步兵来说，那是跟山炮的效果完全不同的，可以直接掩护步兵的冲锋。

炮火的轰鸣闪亮中，“全力冲刺，杀！”张灵甫恶狠狠地一声虎吼，领着麾下，在尘土飞扬中，咆哮着撞向了那处火光冲天的敌阵。

“杀！”

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声，如同惊雷炸起。

被突然而至的炮击炸懵了的小鬼子们，顿时在匆忙的赶往阵地中被炸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们陡然惊见无数呼啸的炮弹风驰电掣地向自己扑来。这些致命弹头，轰鸣着，在空中拉出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呼啸，当头落下，又转化成无数锋利的钢片向他们绞杀。

“好，炸死这些王八蛋！”

“冲啊！”

欢呼声骤起，奔腾向前的三支部队，仿佛一下子就被点爆了。禁不住边跑动边疯狂地大吼大叫。

中路，英勇的第305团上千官兵从山坳中冲出，加速冲锋。阵地右边，第66团官兵直接从山坡上奔流而下，席卷向前，呐喊声。直冲云宵！

还有阵地左边，第121团的官兵成潮水之势，奔涌咆哮！

从高处看去，呈三叉戟攻击的冲击线上，每一处都有中国官兵那勇敢的身影闪动。

这些高速突进的步兵冲锋群，没有半分停滞，甚至没有在乎头顶上划空而过的炮弹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就那么直接地压了过去，分头并进。如同冲破了闸门喷涌而出的洪水，带着无可阻挡的磅礴气势，咆哮着杀进。

接战！！！

“砰砰砰！”“达达达”“轰嗵！”

日军的反击枪声，国军士兵那撕破亚麻布的剧烈射击声，带着击穿一切的尖啸声向四周扩散。随即，数不清的枪火轨迹，猛地照亮了整个战场。

这片日军阵地所在的战场上，顿时间，树林、泥地、草坡……每一处，都有枪火花闪动，每一处，都响起了狂暴的枪声。横过战场的一条小溪，如同被扫得血肉模糊的长蛇，无数的石子水花，被抛向天空，被溅射四周。

在这突然而至的打击下，日军的这个突前阵地，一时间，乱作一团。

但可惜的是，这个情况并没能经历太久。未几，训练有素的日军炮兵终于开火了。狂暴而落点有效的炮火，印证了一开始张灵甫等军官的担忧。那火力之精确，确实是远远超过了国军炮兵的精度。每一炮落下，总会带起一股残肢断体，只一眨眼工夫，就完全压制住了国军的冲击势头。

阵地上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持，战士们只好爬在地上，用手上的枪支，拼命向对面阵地开火。

进攻节奏被阻，怎么办？

当此时，最是考较部队前线指挥官能力景况下，首先，有抗日名将猛张飞之称的张灵甫，自是不能接受这一战况。

他这支部队，由于对进攻之敌实施正面强突。战斗异常惨烈，部队伤亡及武器装备都损失严重。但张灵甫是个什么性子！那是越挫越勇的虎将！

当此先锋部队冲击受阻的情况下，在后方指挥的张灵甫再一次扮演了突击队长，他把钢盔往头上一扣，带着一个连的兵力奋力向前。看到团长带头冲锋，前军将士士气大振，纷纷冒着日军弹密如飞蝗的射击，一跃而起。

另两翼攻击部队，眼见中路暴发，作为同样是国军序列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自然没有干看着的道理。

几乎与此同时，张灵甫部才一有动作，胡琏、龙天武二将就敏锐地查觉并付以行动。即以连、营发起集团冲击，而且一波连一波，前赴后继，对当面日军阵地连续实施了八次冲锋，双方都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连续的八次强击，战果自然不会没有。

这个日军阵地，在日军的经营下，共托庙中心设置有三道防线。

三团官兵的第一击，就突破了日军的第一道防线。

该日军阵地守军在三面夹击下，组织预备队实施反击，然后连续3次均被击退。但日本人的脑子明显是驴日出来的，竟是毫不气馁，再次发动了第四次反扑。这一次，双方展开肉搏战，张灵甫的左臂中弹负伤不下火线。榜样在前，官兵们无不奋勇力拼，在张灵甫的带头冲杀下，305团终于在夜战中拼死夺下了这个阵地的一段。以团长负伤、连长亡三人、排长以下伤亡二百余人的代价，终将日军反扑的浪潮击溃！

夺下了首道战线的三团官兵随即趁势发起猛攻。第一波战斗，日军守军集中所有兵力火力全力抗击，战况至为惨烈。多次发生白刃战。国军官兵组成“敢死队”向该阵地发起总攻，至第七波时，日军在三团官兵的强大压力下被迫放弃第二道战线，退守第三道战线。攻击部队再接再厉，这时庙塔上日军的重机枪开火，用火力封锁了前沿开阔地段，但是日军已无力组织反击，双方暂时陷入僵持。

攻击受挫！但王牌部队就是王牌部队，丝毫未见慌乱。展开火力的压制中，未几，便等来了八门轻炮。

轻炮部队才一火速推到，才一安放下支架，就猛的一通炮击。冒着尾烟的炮弹顿时在空中划着一条笔直的线路，一头冲向庙顶。随即一声剧烈的爆炸。

轰！庙顶刹时化作了燃烧的火团。紧接着，另一日军重机枪点也被一炮轰中，炸成一团。

短短时间，就看见日军第三个火力点、第四火力点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在这种打击下，凡是日军重火力点，无一例外都被一一摧毁。

直射步兵炮，流畅如水，杀人如麻！

下一刻，三团官兵爆发了，然后一鼓作气，刷刷刷地冲入庙内，其中有一个排甚至突入该联队指挥部。该日军联队组织了所有兵力作困兽犹斗。由于战区狭小，双方战线又是犬牙交错，每一区域都经过数次乃至数十次争夺，冲的是相当凌厉，防御方也相当顽强，战况之激烈为开战以来所罕见。

就在此最火爆的关头，一封来自杨越的电文，要求进攻部队紧急辙出战斗……

“**，老子要把这兔崽子宰了！”

发出这声吼音的，不是猛张飞张灵甫，也不是军衔最高的霍揆彰，而是一直不声不响的胡琏。眼看就要达成完歼日军一个联队的目的了，杨越却叫停！

他焉能不火冒万分？

但着霍揆彰的拉扯，指点下，他看到，前方远端的山头，一路日军前锋的身影已经飞速地涌出，另一个方向，当先数十名小鬼子，也出现在视野中。

“呸！”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胡琏道，“这次，让我部来断后。大家先辙吧。”

“什么话？！”张灵甫眼睛一乜。

“你那部队也拼得差不多了，咱不跟你一般见识。”胡琏看了一眼时间，有50分钟的样子，嘿嘿一笑；“杨长官带一百来人拖了二十分钟。现在，是该我部表现表现之时了。”

庙里的火光，就像血一般的红。

胡琏的脸庞，在这火光的映射下，淡定而从容，“你305团是勇，兄弟我是佩服的。可我66团也不差。如果能活下来，下一次要断后，兄弟我让给你。不过现在，就是我66团的事了。”

身边的战士，都默默地聚集在了胡琏身旁。

“我们要是死了，清明时给我烧一柱香。”胡琏环顾四周，和自己的一干兄弟们交换了一个坦然的眼神，笑着从怀里摸出包烟，抽一根递到了张灵甫面前。“没香用就用烟，这玩意我喜欢。”

一根香烟，让张灵甫的眼神凝固了。

对面，潮水般的蝗虫，已经漫了过来。

张灵甫接过香烟塞进嘴里，凑上火柴，眼眶，猛的一下就红了。

“你死了，我给你报……”

张灵甫口中的仇字，还没有出口，忽然间，就听见日军漫过来的后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嘹亮的军号。

一连串短促的音后，接一个长声。

那是国军特有的军号声。

回首，漫山遍野，火头处处。日军的脚步，顿时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