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四号高地。

规避炮击的命令才下出不久，空中果然不出所料地传来了炮弹飞行特有的尖啸声音，还有落在地上出现的一声声巨响。

随时都有可能被炮火直接命中的坑道里，兄弟们的表情却都很平静，甚至是麻木的无所谓。

是的，连续的高强度作战，这个炮轰嘛，也就是这样儿了。要是真的运气不好，那也没什么，就当先走一步了！

是以，满不地乎的官兵们，在炮击过程中，该闭眼的闭眼休息。不想休息的，则沉默地擦着枪，浑不当一回事儿。

从兄弟们的种种行动中，可以看出，这支部队，已正在成长为一支百练精兵。

是时，来自山下的炮弹，大约射击了15分钟。实实在在地好生把两座峰头给清理了一遍，留下了片地弹坑。

下一刻，在突然而至的寂静中，兄弟们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要听听，这一回是要那一支部队去顶上火线。

被目光所及的杨越，也在等待。未几，便等来了所要的消息。“报，日军派出约一个中队，正向我第二峰呈散兵线推进。”

“才一个中队？”杨越摇了摇嗡嗡作响的头颅，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楚。现在他的胃口被连续的战绩养刁了，不大把一个中队看在眼里。

与他同样的想法，浮现在听闻的其他官兵脸上。

那报信的观察哨兵也挺诧异地，确定道：“是的，约一百五十人左右，我估计是一个中队的规模。”

“嗯……”杨越想了想，道：“通知胡琏，把这百多个鬼子放近了再打，也该是时候让机枪手们吃吃腥了。另外，加强观察哨。”

“是。”

山脚下。

许是连受两次大的打击因素吧。日军这一回还真是只派了一个中队过来。不过，这百多名小鬼子儿的动作还真是够谨慎地，先是分成了14个小组小小心翼翼地前进不说，还仔细到挑剔地审查着沿途的安全状况，推进动作之慢，令人发指。

但联想到他们才受到的两波山崩袭击。杨部方面，还是比较能体量他们的小心的。就见，那些小鬼子儿近乎一厘米一厘米地检查着地面状况，尤其是有大石的地儿更是重中之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他们才继续推进。

但就这个速度，要多久才能推进到进入射击范围呢？

在胡琏的指挥下，一干摆出U形伏击阵容的机枪兵们，心里跟个猫抓慌似地。此刻，他们已经按要求设置好了延伸近三百米的四道火力封锁线。在两翼更远的地段，还有两个连队已经上好了刺刀伏着，就等着最后时刻，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进行最后清剿！

可是，小鬼子的迟迟不上道，让这一切，似乎都成了无用功。

士兵们的恼火，其实也是杨越的疑惑。他马上想开了——日本人，这是玩的那一出？莫非，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被我大军合围么？

他沉默地思索着，怔怔地望向远处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多远的日军中队。

“莫非，小鬼子也在有意拖时间不成？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负责指挥第66团、第121团作战的胡琏，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不止是他，张灵甫、霍揆彰、龙天武等一干军官，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了。

想得越多，那脸色，也越加严肃沉默起来。

渡久雄不抓紧炮火轰炸后的空隙大举进攻，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再这么一拖二拖地，就更是奇怪了。

未几，心头都有了些猜测结果的军官们，便忧心忡忡地汇聚到一起。开了场战时碰头会议。

都是打惯了仗的老手，皆是百战成精的人物，认真一想，也差不多猜透了日本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事儿太过让人难尴。一时间，没人说话。

但勇于任事的人还是有的，未几，便听张灵甫道：“依我观之，小日本唱的这一出，也和我们唱的是同一个道道。都是要以自身为饵，给予对方主力毁灭性一击！是这样的吧？各位。”

“钟麟兄的观点，我是赞同的。”霍揆彰接过话头，“没想到，那渡久雄会如此狠法，我们在以身为饵时，他也有这气魄！”

龙天武也加入了发言：“是的，当我大军冲过来时，天也亮了。正好给了日军战机追踪轰炸的机会。届时，就怕我大部队连日军主力都看不到，就让日军机群在野地里给炸了个七零八落。”

“这狗日的渡久雄，还真是阴毒！”

“还不止。这条线上，多是无遮无拦的平原，就算是把日军的机群轰炸扛下来了……”胡琏摇着头，满是担忧，“要是这时日军主力再回头咬去，悬！”

“那舰炮也不好过，日本人得了飞机的报告方位，这么一覆盖过来，幸许还不用渡久雄回咬，我大部队就会先溃了。”

“还有……”

任众位军官激烈地评说战况，杨越只管抱着膀子静静地听着。他是抱定了主意——哥不说话，哥不想暴露哥那山区的浑厚重低音。

这一状况，直到与会军官们渐渐意识到，眼下部队的实际最高指挥官，杨越还没说话呢。因而闭上了口时，杨越方才胸有成竹的说开了：“厉娜，你马上给夏将军和前指发报，报出我部对日军出动机群的判断。追加一句，现在的状况，辙与不辙都会遭遇日机追踪轰炸。”

“是。”

“赵参谋，你作好记录。”既然开了口，杨越便不再客气了，直接进入了命令模式，“各位，对日军机群的出动，我有两点要补充。一，由我部发报，完成对日军主力部队的拖延，时间为直至天黑。二，提请来援部队暂不作推进动作，只分散部队并建立主要防空阵地。直至天黑再发起进攻。”

不待军官们提问，他又一口气道：“关于第一点的详细方案。我是这样想的——原定地作战计划是阻击四个小时，以达成拖住日军主力之目的。可现在情况有变。日本人要出动飞机轰炸是绝对跑不了了，而我部有坑道可躲藏，条件要比增援部队好上太多。所以，原作战计划取消，咱爷们跟小鬼子扛到底了。”说到这，他扫了一圈自己的新老部下们。发现都全无惧色，便接着说道：“渡久雄要以身作饵，很好，那我们就将他死死缠做。让这老鬼子腾不出手来攻击我来援大部队。跟他耗下去，看他天黑后如何收场！”

说到这里，他微笑道：“现在，我部的成攻能否。是全局所系，各位可能要问了，我们这一千多号人马，能挡住渡久雄的八千兵马加舰炮飞机的助战吗？我的答案是——顶到明天，也不成问题。对了，胡琏，你带领的66团和121团，都按我的U形布置方法布置好了么？”

“布置好了。”

“那好，诸位会看到，等日军真正大举攻我时，这种打法将会比以往的阵地战损失小多了，如此打法，不打掉2000－3000日军天地不容。

此战过后，我军三千余人估计歼敌总数应在 6000一7000左右！一个真正的精彩胜利……”

他喘了口气，强调道：“他奶奶的，小日本以前战损远远少于我方，此一战，铁定要反过来，打他个一比三、比四、比五。”

他说得口沫横飞，与听的军官们则是听得是瞪目结舌。特别是张灵甫，更是嘀咕起来：“奶奶的，人人都说老子打仗敢夸口。和四海兄你比起来，我倒是闷葫芦了。你这一下吹得，小鬼子都飞上天去了！”

杨越权当没听到张灵甫的嘀咕，接着说道：“胡琏，我把炮部队也交给你统一指挥。记着要相机行事，即要把渡久雄打痛，迫使其一心一意的要围剿我部。还要杀敌时攸着点，以免渡久雄没了个指望。必要的时候可以稍稍退几步，拖到天黑就是胜利！”

这话，就更有点狂妄的意味了。而张灵甫，这回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现在，霍将军，你随时把没良心炮准备好。一旦我认为时机成熟，就会命令你投桶快速消灭日军有生力量。对了，通知三个外放连队，让他们在敌后方加紧骚扰性攻击！打了就走，敌分兵好事情，不分兵就加强骚扰动作，最好是3个连队能汇为一股，加大攻击力量。当然，不好汇合就不勉强了。”

杨越的这么一大通话下来，与会军官们，许是被震麻木了吧，没有人发一句言。

杨越扫了扫，见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逐道：“关于第二点，是给夏楚中夏将军提出的配合作战建议。首先，鉴于日机扑来必首冲前出队列的格局。我部建议，让拥有两门高射炮的第11师担当前部。日机来时，应以交叉对空火力震慑敌机，迫使其不敢逼近。其次，日军在先锋队列上占不到便宜后，必会聚而扑大军中段。对此，可以预先收拢所有高射机枪布于中段，与敌机硬抗。至时，以日本人之自大，可以容忍我高射炮的挑衅，却绝不会容忍我机枪阵地的挑战，必会放弃其它地段对我高射兵轰杀。如此一来，我高射兵虽会损失巨大，可也达成了保护其他队列的目的。此一方案，仅供夏将军参考。

另及，若采用这一方案，需预防高射兵损失过重而无人对空发射的恶果，附近需预备接力兵员。另可布置重机枪组伏于四周，当日机低空俯冲时，突然对其发射，增加击毁数量……嗯，我的发言讲完了，你们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当然没有，你这一连串强硬军事动作下来，都要成尸山血海了。大家伙儿可没你这么硬的心肠。怎么还好意思再补充。总不成，要搞成血海地狱吧！

沉默中。杨越见没人有发言的意思，逐道：“那就先这么办吧。赵参谋，你将以上内容交给厉娜，让她速速发报。两份，一份夏将军处，一份前指。”

“是。”

当赵参谋应声而去时，张灵甫听到身边的胡琏在自言语的小声说了一句：“今天晚上。鬼门关前可真要热闹非凡了！”

他顿时不同意了，正色道，“伯玉兄，这话兄弟可不赞同了。军人打外战，还要什么命！我们训练不如人，装备不人，要是还不如人家敢拼命、敢冒险，这仗还怎么打。”说完，便扔下若有所思的胡琏，径直走向杨越，不带感情道：“我呢？我的305团怎么没有分配。”

“好钢要用在好刀上！”杨越微笑，“贵团，我准备留着作救火队。如何？”

张灵甫点头，“行。那我先下去睡一觉。要救火时吼一声！”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