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小和有心反正

就在田保国几个看见跟着申云雄反水跑了的高小和的同时，一身保安团服装的高小和也看见了他们几个。一看见他们几个，高小和先是一惊，田保国几个就握住了藏在腰里的驳壳枪，可高小和这时却像没看见他们似地，神色平静地对着身边的几个士兵道：“你们几个先回连里去，俺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一会儿再回去！”

一个班长模样的士兵看着高小和问道：“连长，要不要带两个弟兄？！”

高小和道：“青天白日的，又是咱们的地盘，搞那么紧张干嘛？！你们先回去就是了！”

几名士兵知道高小和说一不二的脾气，答应着，顺着街道继续向前走了。

高小和和田保国几个人看着这几名士兵走远，拐了一个弯儿不见了，高小和就朝着田保国几个人走了过来。高大贵想掏枪，田保国低声道：“不要莽撞，高小和如果想抓咱们，他就不会让那些当兵的走了！”

说着话，高小和就走到了他们面前，笑嘻嘻地看着田保国低声道：“田班长，有些日子不见了，你们挺好？怎么来了高阳？”

当初高小和他们跟着刘汉生反水，起义后也是在青塔驻军，跟田保国这些人在镇子里也见过几回，所以大家都不陌生。现在见高小和向自己几个问好，田保国就笑着道：“高排长，哦，不，高连长，刚才听他们喊您连长，看来高排长升官了！”

高小和脸一红，低声道：“田班长，别拿哥哥取笑了，哥哥现在后悔啊！”

田保国一听，猜到刚才没喊士兵抓自己几个，高小和肯定是不想和自卫军为敌，现在他说出后悔二字，说不好这回的任务，他就能帮助完成，田保国于是笑笑道：“此话怎么说？”

高小和前后看了看，还是声音低低地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俺家离这里不远，如果几位放心，去俺家谈谈怎么样？！”

田保国听罢，二话没说，直接就说了一个好字。

高小和一看田保国答应的这么痛快，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高大贵本担心高小和耍花招，可看班长是毫不犹豫地就跟着高小和走了，心里道：“孙子，你不和俺们耍花招则罢，如果跟俺们耍，俺一枪就先崩了你！”瞧着班长几个已经走出几步，他在后面就紧跟了上去。

高小和家果然离他们相遇的地方不远，顺着这条小街走了几十步，进了一条胡同，高小和在左首第二家门楼前站住了脚，低声对田保国道：“俺就一个老娘在家，没有别人，你们不用怕，俺老娘也是前些日子从任丘才接过来！”

田保国笑着道：“俺们如果担心什么，也就不和你来了！”

高小和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推开了院门，领着田保国几个就进了院。

高家小院不是很大，北房三间，东房和西房各是两间，高母这时正在屋子里纳鞋底儿，看见儿子又领着几个人回来了，就问了一声：“小和，怎么又回来了？！”

高小和答道：“俺还有点儿事，过一会儿才走，您忙您的吧！”

高母已经习惯了儿子一会儿回来一会儿走，就在自己屋里说了声：“灶上有开水，你自己招呼弟兄们吧，娘就不招呼你们了！”

高小和笑着说了声好，直接领着田保国几个就进了自己睡的西屋。

田保国一进院时有心在院里留个岗哨，可又怕引起高小和的反感，说自己几个不信任他，脑子飞快地一转，索性就决定完全冒一回险。

进了高小和住的西屋，高小和先给他们让了座，随即抄起八仙桌上的水壶一晃，里边还有不少水，他就给田保国几个每人拿了一个茶碗，倒了些白开水：“家里没茶叶了，你们就凑合喝些白水吧，这些日子，许多商家因为打仗都断了货！”

田保国笑道：“贫民小户的，谁家天天喝的起茶？！有白开水喝就很不错了！”

高小和一笑，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水，随即就坐在田保国对面笑着问道：“田班长，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来，是想打高阳吧？！”

田保国脑子一转，干净痛快地答道：“不错！自卫军是想打掉这块绊脚石！”

高小和看着他又笑了笑：“你们打高阳，哥哥给你们做内应好不好？！”

田保国看高小和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又瞧他刚才的表现，觉得高小和十之八九说的是真心话，就正色道：“那有什么不好？有高连长做内应，俺们打这高阳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高小和这时脸上露出了悔恨的神色，喝了一口水说道：“田班长，你不要取笑俺，俺说的是真心话。上回跟着申云雄逃跑，俺那是鬼迷了心窍，以前俺总认为，一贯道救苦救难，普渡众生，有人病了给治病，有人打官司也帮助出头，日本人来了又张罗着抗日，俺就觉得这一贯道是好的，没想到这他娘的全是骗人的，他们那些教主、坛主，全是打着救人帮人的旗号在骗人。早先，俺只是信奉一贯道，不参与里面的事务，不了解他们的内幕，可这回跟着申云雄跑出来，他觉得俺跟他一条心，可以托为心腹，就让俺跟着参谋坛里的事。俺跟着他跑到这高阳，这尹松山就是高阳城里的一贯道坛主，他们是早就相识，还是拜把子兄弟，俺们到了这里，尹松山立刻给了他一个营长，俺就当了连长。不当这个连长，好多事俺是不知道，当了这个连长， 申云雄就让俺参与知道了好些事。先不说别的，就说他们给人治病，他们那全是瞎猫碰死耗子，用一些不温不火的药做成药丸子，先装神弄鬼地把人唬住，然后给你几粒所谓的神丹，吃好了，说明他法力无边；吃死了，就说你心不诚，或者冲了那路神煞。除了敛财不算，他们更借机奸**女，这两月，俺算是把他们这些把戏看透了。至于替人打官司，不要说穷人，就是富人他们也是非把你弄的倾家荡产不可。再说所谓的抗日，以前这申云雄、尹松山还是真把俺骗住了，可时间一长，俺是什么都看明白了，他们是先接着抗日的名义敛钱，背地里却一直偷偷和保定的日军有勾结来往，前几天，俺还见一个日本人带着几个汉奸偷偷来看尹松山、申云雄。瞅着他们在一起密谋怎么对付抗日武装，俺气的当时就想抽枪打死他们！可俺的老娘已经被俺从任丘老家接到这里，俺要和他们一拼命，俺的老娘谁照管？俺如果这时把老娘送回老家，他们肯定要怀疑俺！……”

高小和一口气就声泪俱下地说了小半个钟头，田保国从他的话里就听出他是真的后悔跟申云雄反水了，等他说完，田保国就轻声问他：“高连长，那你打算怎么办？”

高小和苦笑道：“田班长，你就别叫俺连长了，你一叫俺连长，俺这心里可难受了！你说俺当初怎么就没看出申云雄的底细？！稀里糊涂就跟他跑了！”

田保国望着他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真正想法，当初自卫军去打赵家河的一贯道，那是因为那些一贯道要去破坏平汉铁路，要去给日本鬼子做帮凶！”

高小和狠狠地一捶自己的大腿，说道：“那时听说你们去打赵金牙，俺心里可恨你们了！真不得给你们几枪，不然俺也不会跟着申云雄二次反水！”

田保国点点头，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高小和道：“你们在肃宁，俺在这里全知道，心里就盼着你们打过来，你们一旦打过来，俺马上就率领俺那个连调转枪口打尹松山、申云雄这些个兔崽子！”

田保国看高小和绝对是真心实意要再次反水投靠自卫军，就交出实底笑道：“俺们几个这回来高阳，就是奉萧总指挥的命令来进行侦察，摸摸高阳城的底儿！”

高小和道：“俺已经猜出来了！”

田保国就看着高小和道：“萧总指挥想了解了解高阳守军的情况，看看高阳守军的实力，你能帮助俺们一下吗？”

高小和道：“那有什么不能？！高阳这点儿事，俺全清楚。前几天那个日本鬼子来，和尹松山、申云雄几个就是来商量防守高阳的事。高阳城目前保安团一共有三百人，编为两个营和一个卫队连，一个营的编制是两个连，每个连有六七十人，全都有家伙，除了卫队连是有两挺机枪，其余的连是各有一挺。警察一共有七十人，有枪的占一半，另外一贯道道徒和联庄会帮助守城的一共有八百多人，枪有不到一百支。尹松山他们和日本人定的计划是，如果自卫军来攻打高阳城，高阳城墙能守则守，不能守，尹松山就把保安团和警察撤到县政府的大院，只要尹松山能坚守一天一夜，保定的日军就会赶到增援，……”

田保国听着高小和的介绍，用心地记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钟头。眼看已经是正午，高小和正张罗着要给田保国几个做饭吃，院门被人啪啪地敲响了，同时一个声音叫着：“连长，连长，连长在家吗？”

田保国几个一惊，高大贵、王连喜、冯庆三个就警觉地抽出了驳壳枪，高小和却一摆手道：“不用怕，是俺手下的勤务兵，俺出去看看！”

田保国冲他一点头，高小和开开屋门就出去了。

不过一分多钟，高小和又回来了，对田保国几个低声道：“是尹松山通知中午吃完饭开会，看来俺不能招待你们吃饭了！俺得赶紧回连里去，万一申云雄找俺，俺总不在也不好！”

田保国点点头，又透过窗户向院门口看了一眼。

高小和看他很小心，就说道：“勤务兵俺已经打发走了，你们不用担心！”说着话，他从兜里就掏出了两块钱：“这中午饭，看来俺是不能招待你们了，你们就在街上买点儿吃吧！一般的饭馆，这几天都被抢的关了张，大一点有后台的，你们这穿着又不能进，好在烧饼铺有几家还开着门，你们就去吃俩烧饼，喝碗杂碎汤吧！俺这里就不久留你们了！”

田保国点点头，却推辞着不接那两块钱道：“小和哥，咱们不客气，钱，俺们有！你事情忙，俺们这就走了，好在需要了解的，你都给俺们介绍清楚了，俺们回去就去向萧总指挥报告，你的事，俺们也会报告给萧总指挥，如果还需要进城找你，俺们会再来！”

高小和举着那两块钱，不高兴地说道：“你们嫌俺这钱不干净咋的？！”

田保国赶紧道：“不不不，小和哥，俺没那意思！”

高小和看田保国说出这话，就把钱塞给了他道：“那就拿着！又不是多少！俺虽然在自卫军没几天，可俺知道自卫军没饷。不发饷，你们哪里有什么钱？！另外要再来找俺，直接到俺这家里来就行，俺在家的时候多！”

田保国怕推来让去耽误高小和回连里的时间，也就不再坚持推辞，高小和也收拾了收拾，跟娘说了声回连里，大家就一起出了门。

在门外几个人分了手，高小和去回连里，田保国几个就高高兴兴地往城外走，顺脚在街上买了一大兜子烧饼和二斤多驴杂，一块钱花的还剩了不少。

进城时进的是东门，出城还是走东门。那些警察、保安团这时也累了，出城本来就不怎么检查，这时更是懒的连看都不看了，就是进城来的人检查的也是很马虎，远没有早晨那么严格了。

小伙子们出了城，一边走，一边吃着烧饼和驴杂，一边还闲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引到了前些日子萧秉权布置的三个任务上。

这三个任务，对扒城墙和打狗，冯庆都很理解，尤其是打狗，他知道是为了怕夜里进村狗一叫惊动了村里的坏人去给敌人送信，可对破路，他很不理解：“好好的路，偏要这里挖一条沟，那里挖几个坑，鬼子的那汽车就那么厉害？比咱们骑马跑的还快？”

几个人里，只有田保国去过北平见过汽车，他就对冯庆说道：“汽车那玩意儿，是铁的，有四个轱辘，烧的是什么汽油，它屁股一冒烟，跑起来，就是再好的马也追不上，一天不用急，跑了几百里跟玩儿似的，尤其还有种拉货的汽车，还能装好多人和货，咱们的马车可比不了！如果咱们不把路给扒了，咱们打高阳，保定的鬼子接着信儿，拉着人两三钟头就能到！”

听田保国说的如此神奇，冯庆就瞪大了眼睛：“乖乖，有那么厉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