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梁守仁私自探家小 八路军勇猛破包围（1）

梁守仁哪去了呢？回家去了。按说到了家门口，回去看一眼，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他没有向领导请假，这一点做得有点欠妥。

自从参加八路军到现在，好几个月了，一趟家都没回，也没捎信来，可想而知父母妻子有多么挂念他，他当然也非常惦念父母妻子。梁守仁是个孝子，以前不敢回家是怕连累父母，如今有了机会，他一分钟都不愿意耽误，甚至没来得及跟别人说一声。

一见父母的面，梁守仁说了声：“不孝儿给父母大人磕头了。”然后就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梁母一见儿子，叫了声：“我的儿呀，你可回来啦！”就抱着梁守仁大哭起来。梁父骂道：“你个孽障，还知道回来。”

梁守仁流着泪说：“是儿子不孝，儿子被八路俘虏，怕连累二老，不敢回来。”

梁父不依不饶地责问：“那你不会捎封信来呀？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娘有多担心？”

梁守仁唯唯诺诺道：“知道，儿子知道，儿子也担心爹娘的身体。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儿子是怕万一走漏了风声，会给爹娘带来麻烦。”

梁母止住哭声，对梁父说：“行啦，行啦，孩子已经回来了，你就别唠叨起来没完了。儿呀，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

梁守仁编了个瞎话：“儿子担心父母大人，不忍远离，就在太平镇附近帮人打打杂，挣点小钱糊口。”

梁母摸着梁守仁的脸问：“那你受苦了吧？”

“受点苦是免不了的。”梁守仁笑着说：“不过我过得很好，比在警备队的时候好多了。”

梁母又问：“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娘，不行啊。”梁守仁摇摇头说：“鬼子很快就会回来的，要是有人认出了我，还是个麻烦事。”

梁父不解地问：“认出来又能怎么样？”

“有两种可能性。”梁守仁说：“一是把我当成八路给杀了，一是让我再回警备队。”

“回警备队也没什么不好的。”梁父不以为然地说：“当个小队长，虽然官儿不大，可也没人敢欺负咱们。饷钱不饷钱的咱不在乎，重要的是离家近，一家大小能时常见面。”

“爹，话不能这么说。”梁守仁笑笑说：“咱们是中国人，给日本人干事，人家街坊邻居怎么看咱们？当着面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不光我被人家戳脊梁骨，连累得爹娘和老婆孩子也让人看不起。”

梁父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你出去了几个月，说话怎么变得跟八路一个腔调了？你该不会加入八路了吧？”

梁守仁赶紧笑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说：“瞧你说的，我当过警备队的小队长，人家八路能要我吗？再说，八路那种苦日子我也过不惯呀。不过我倒是在八路的地盘上待过些日子，觉得八路搞得也还不懒。”

梁父一瞪眼，训斥道：“不懒个屁，八路是讲共产共妻的，咱虽然算不上有多富，可他们要是得了势，也会把咱们给共了。”

梁守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爹，你这都是什么年代的黄历了。八路现在不讲没收地主富农的财产和土地，讲的是减租减息。只要把地租和利息减到合理的范围内，人家八路还会保护地主富农呢。有多少比咱们有钱的人家都不怕八路，你怕个啥？”

梁守仁的妻子桂花听说丈夫回家了，带着儿子铁蛋儿过来看他。梁守仁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两下，问：“铁蛋儿，想爹了没有？”

铁蛋儿用稚嫩的声音说：“铁蛋儿想爹，娘也想爹，爷爷奶奶也想爹。”

梁守仁一阵心酸，眼圈儿有点发红，一时无语。梁母知道他们夫妻有体己话要说，就说：“行了，回你们屋里去吧。”

梁守仁抱着铁蛋儿回到自己的房里，桂花眼泪吧吧地说：“你个死鬼，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也不说捎个信儿来，人家还以为你……”

梁守仁笑道：“以为我怎么了？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我有那么容易死吗？”

桂花嗔道：“别胡说，什么死呀死的。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干什么了？”

梁守仁亲了一下铁蛋儿，说：“铁蛋儿，先去跟爷爷奶奶玩去。”铁蛋儿走后，他把门一关，一把抱住桂花，没头没脸地一痛乱亲。桂花默默地让梁守仁亲着，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她突然感觉不对，用力推开梁守仁，含羞地小声说：“干什么呀你，大白天的，多丢人。”

梁守仁“嘿嘿”一笑，说：“连着几个月没碰女人，还真是有点憋得慌。”

桂花不相信地问：“就你，能没女人？你可别哄我了，我还不了解你？我也不求你能洁身自好，只要别忘了我们娘儿俩就行。”

梁守仁指天发誓道：“真的，我真的没骗你，这几个月我真的没碰女人。”他放低声音说：“我跟爹娘没敢说实话，怕吓着他们。我告诉你，你可谁都不能告诉，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我当了八路，你应该知道，八路是绝对不允许乱搞女人的。”

听了这话，桂花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说：“要是这么说，当八路还真不是件坏事。我看也只有八路能治你的臭毛病。”

梁守仁摇着头说：“用不着八路治，我自己就把自己治了。三天两头地打仗，常常连觉都睡不够，我就算有那个贼胆，也没那个贼心呀。”

“八路的生活很苦吧？”桂花关切地问：

梁守仁叹了口气，说：“当然很苦，能吃上白面的日子一年里连三个月都没有，一两月见不到一次荤腥，到了冬天就只能啃窝头就咸菜。”

桂花眼圈儿红了，试探着说：“要不咱别干八路了。一家老小在一起，不愁吃不愁喝的，比整天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不强多了？”

梁守仁一摇头，认真地说：“那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地混日子呢？活就得活出个人样来。再说了，人家八路待我不薄，我刚被俘虏就让我当了班长，上面只有队长、指导员、副队长比我大。后来队伍扩编，又让我当了排长，这才几个月的事。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我就能当上连长、营长甚至团长。我跟你说，别看八路生活苦、纪律严，也没有军饷，可是弟兄们相处得很融洽，打起仗来也痛快，比当警备队和国军强多了。”

桂花说：“八路再好，总归人太少，枪太差，怎么能打得过日本人呢？我是怕你出点什么事。”

梁守仁笑道：“以前我干国军、干警备队的时候，想法跟你一样。现在我才知道，日本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强大，实际上也没什么。我们跟日本人打了不止一仗，每次都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就拿太平镇来说吧，以前我们是不想打，现在想打了，不是一下子就打下来了吗？”

两口子又唠了一会儿，梁守仁就要走。桂花着急地问：“这么快就走哇？就算不过一宿，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吧？”

梁守仁摸了摸桂花的脸，十分歉疚地说：“不行啊，我这次回来没向领导请假，时间长了不好。再说，马上要打大仗了，队伍上事情太多，离不开人。爹娘那里我就不过去了，免得他们不放我走，你替我说一下吧。家里的事，照顾老老小小，就全靠你一个人了。你的好处我都记在心里，从今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你放心，命大着呢，出不了事。”

日军驻太平镇的小队长松井是个比较迷信的人，征粮队被消灭后，他心中就有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虽然上报说是征粮队是被八路军大部队消灭的，但心里并不这样认为，因为现场并没有发生激烈战斗的痕迹。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那一个班的日军是被中国人用神奇的法术变没的。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法术，只是觉得那法术很可怕。所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让部下出太平镇一步。好像跟他有默契似的，八路军几次攻打县城，却从来不骚扰太平镇，双方井水不犯河水。长兴镇遭到攻击，着实吓了他一跳，他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八路军的势力越来越大，太平镇像根钉子似地插在八路军的根据地中，八路军当然不能容忍。不过最近这两天他心情相当轻松，因为滨崎大佐即将率领一千多皇军前来清剿八路军，以后太平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谁知没高兴几天，这天他正在吃午饭，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大跳，饭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响声是从炮楼那边传来的，他意识到炮楼遭到了攻击，赶紧集合队伍前去增援，刚出兵营就被打倒了几个。好在对方只有两个人四只枪，双方对打起来，谁也占不了上风。正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脱困时，遭到南炮楼上的机枪的扫射，当时就有十几个人中弹。过了时间不长，不知八路军使用了什么化学武器，兵营里腾起一阵粉红色的烟雾，他顿时就觉得眼睛和鼻子难受得不行。对方的大队人马冲进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部下一个个被打死。绝望的他挥刀冲过去要拼命，被一枪打在胸部，当时就昏死过去。打扫战场的区小队队员以为他死了，就把他跟日军尸体排在一起。因为他军衔最高，被摆了最头上。

夜半时分，松井苏醒过来，他吃力地坐起来，四下打量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自言自语道：“我一向听说有十八层地狱，不知道这是哪一层，怎么这么荒凉呀。”他咬紧牙关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又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似乎以前来过：“这不是太平镇吗？怎么，阴间也有个太平镇？可是怎么没有我的兵营呢？噢，我想起来了，我是被八路军打死了，我的士兵也都战死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到了阴间还躺在地上？难道我变成了活鬼，他们变成了死鬼吗？阴间既然有太平镇，也应该有县城。这个地方黑乎乎的一个人都没有，或者说一个活鬼都没有，我还是去县城吧。哎哟，怎么这么疼呀？鬼也会觉得疼吗？鬼也会觉得走路很累吗？鬼走路不是应该轻飘飘的像风一样吗？我是鬼，应该轻轻飘飘的，像风一样，像风一样……”或许是精神因素起了作用吧，身受重伤的松井居然走了二十来里路到了县城，被东关炮楼的哨兵发现，送到陆军医院，捡回了一条性命。

拿下太平镇后，区小队主要干部继续研究反扫荡计划。

鲁建平首先说：“太平镇已经攻破，敌人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所以我们可以将西部确定为主要突围方向。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鬼子的快速机动部队，二十里的距离对他们来说用不了半小时就到了，我们渡河的时间非常紧张。我看还是得找一个牵制方向，把快速机动部队吸引走，至少吸引走一部分，减轻西线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