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山岛没费多少力气，就解决了国军113师的一个团，将这个团编入了皇协军暂二旅，序列是暂二旅三团。其实按照“皇协军”的编制，应该是和“皇军”的丁种师团相同的，编制依次是师团、联队、大队、中队、小队，还有就是独立混成旅团。汤正祥的部队，正式名称应该是“皇协军第三战区暂编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编制为两个联队。但是汤正祥部的官兵和老百姓，都习惯于按照国军的编制来称呼他们，于是就叫成了“暂二旅”，辖下的“联队”也就称作为“团”了。至于其各部的长官，也就还是叫成“旅长”、“团长”、“营长”的多，只有在参加日本人召开的会议等正式场合，他们才会按照日军的叫法来叫。这一点，山岛乃至其上司倒也并不计较，算是默认了。

这个新归顺的团，就是张继业的三团。他们在接到日军的招降书以后，只有二营长张旭昶表示了反对，他说他宁可尝试一下突围，哪怕和日军和皇协军拼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但是张继业等人都已经了无斗志，他们还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国军已经将他们弃若敝履，那他们也就没必要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了。最后，张旭昶胳膊拧不过大腿，很无奈地不再坚持己见。

接着，他们全团除了军官保留了自卫武器之外，其他人就地缴了械，被集中到了清河县境内的旅部所在地。日本人对他们进行了半个多月的甄别、遴选和整训，淘汰了两三百人，然后给他们换发了皇协军的军装和日式武器，摇身一变成了皇协军的三团。

张继业在投降之前，曾经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希望改编之后能够将他的团派驻到卢县境内，最好是接近一点家乡的地点。日军当时答应了，整编之后，他的三团就被放到了铜官庄、小李庄一带，和其老家张官庄可说是近在咫尺。直到此时，张继业才回了趟家，和家人见了面。

113师溃退，张继业投敌，这让敌我双方的态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山岛现在可以腾出手来，用主要的力量对付狼山山区的六支队一营，同时可以继续对燕窝顶的土匪保持持续的压力。一营的处境却变得越发的不利，他们的活动范围进一步受到压缩，生存条件也更趋恶化。

一方面是山岛想要消灭卧榻之侧的八路军，一方面是梁友田、萧赣生的一营，急需打破敌人的封锁，扩大生存的空间。这种情势之下，敌我双方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盯住了燕窝顶上的土匪武装。

梁友田和萧赣生他们首选的目标是燕窝顶的五当家赵啸风，以及那个喝过洋墨水的齐教官。萧赣生从自己和赵啸风那支小队的接触中，以及附近百姓的反映中，感到了赵啸风此人，还有他的那支神奇的小队，都和燕窝顶的其他土匪头目不大一样。他们提出了争取燕窝顶土匪特别是赵啸风的设想，得到了支队首长的肯定。

梁友田和萧赣生他们对燕窝顶土匪队伍的构成，做过很细致的了解和分析，都认为这支土匪武装是有可能争取的。他们从了解到的情况分析，这些土匪虽然也杀人越货，但是和这一带曾经存在过的土匪，比如“黑雕”曾开华团伙还是有所不同。燕窝顶的土匪一般不对穷人动手，劫掠和绑架、杀害的人里，大部分都是豪强，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为富不仁者。

燕窝顶的李天福兄弟，陆续消灭了这附近的其它土匪帮派，这里的百姓对他们反倒有点好感。只不过这支土匪队伍也有百姓痛恨的人，主要是其老三“笑面虎”范文标，还有那个二当家的李天禄。至于李天福这个大当家，附近的百姓似乎对他并不太恨，有人说他自从讨了闫那里村的闫美云当老婆以后，对山下的百姓还算照顾，并不过分伤害乡亲。只不过乡亲们说，燕窝顶的土匪最近几个月抢掠附近百姓的事多了起来，常常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论富贵贫贱都下手。

梁友田他们想要和赵啸风搭话，可是又苦于没有办法，有两次山下的百姓来报告，说赵啸风带人到了他们那边，可是等到梁友田他们赶到，却都是人去楼空了。后来还是“山神爷”知道了他们的想法，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从闫那里村闫美云的家人那边试试。他告诉梁友田和萧赣生，这个闫美云并非自己上的山，而是被李天福强抢上山的。闫美云被抢上山以后，对李天福宁死不从。后来李天福用她爹娘和弟弟的性命相威胁，闫美云这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答应当了李天福的“压寨夫人”。

有关闫美云的事梁友田他们也知道一些，但没有山神爷告诉他们的那么详细。山神爷告诉他们，闫美云违心的当了压寨夫人之后，连累到了她的家人，官府老是上门找麻烦。最后闫美云的弟弟受不了官府的气，得到爹娘的默许，也上了燕窝顶。山下的人全都知道，闫美云姐弟两个并没有忘掉乡里乡亲的，李天福之所以能够有好多年都宽待这附近的百姓，全都靠的是她们姐弟，特别是闫美云对李天福的影响。

闫美云的爹已经过世了，家里现在还有个老娘，闫美云很少回家，但是常常让弟弟闫三和下山回家探望母亲。山神爷说：“你们真要想见山上的人，可以先说服闫美云的娘，让她把闫美云或者闫三和叫回家。你们只要能说通他们姐弟中的一个，就可以把你们的话传到山寨里去。”

梁友田和萧赣生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于是准备了一下，就由萧赣生带着两个战士，全都换上了便衣前往闫那里村。

闫那里村离开狼山不远，严格说起来还处于狼山的余脉，和燕窝顶以及一营所在的地方有不到二十里的路。萧赣生他们以前没有到过这一带，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一路上的情况，考虑着这一带能不能作为下一步开辟新区的目标。

闫那里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很突兀，由于村子太小，又是坐落在一个山弯弯里，当他们看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他们的一只脚差不多已经踏进了村子里。

闫美云的家很好找，倒不是说她家的房子有什么特别，而是这个村子在这头问路，那一头的人就已经听到了。他门只开口问了一次，村口就有人朝一座土屋喊了起来，随着这喊声，从那间屋里走出了一个老太太，不用问，那一定是闫美云的娘了。

闫美云家的屋子和村里其他人家的没什么大区别，同样都是土坯和石头混合砌的墙，顶上盖的也是茅草。如果一定要说有点区别的话，也就是屋顶上的茅草看得出是新换的，门口那一小块土填出的场地也很平整，应该也是天气回暖以后重新夯实过的。

老太太听说是特意来找她的，也没问他们是什么人，就把他们朝屋里让。萧赣生让那两个战士留在门外，他跟着老人进了屋。老太太一个人唠叨着给萧赣生舀水喝，萧赣生借这机会打量了一下屋里。他看到屋里的摆设都是些粗笨的木制桌椅之类，都是没上过漆的木材，很简朴，但是收拾的还很利索。

他从老太太手里接过陶碗装的凉水，喝了两口放下了，然后就和老太太唠了起来。

老太太脑子还很好使，大概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虽说带着枪，但是和她以前见过的官兵或者土匪都不一样，说了没几句话，她就先问道：“老总，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最近有人说的那个八路？”

萧赣生没有否认，笑着回答道：“是，我们是八路军。不过老人家你不用担心，我们今天来，只是有件事情想请你老帮忙，没有别的意思。”

老人咧着没有几颗牙的瘪嘴笑了，她说：“我一个老婆子又没有钱财，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帮你们什么忙？”说到这儿，也不等萧赣生回答，她自己先接了下去，“我听说你们八路军打鬼子、打汉奸，也打土匪，是不是想问我山上土匪的事？还是想让我劝儿子女儿不要当土匪？我告诉你们，我对山上的事一点都不知道，要劝儿子女儿回来也难，就怕今天老总要白跑一趟了。”

萧赣生也笑了，他乐呵呵的对老人说：“大娘，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两件事。大娘，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八路的？你知道八路是啥样的队伍吗？”

老人瞅了萧赣生一眼，咧嘴不出声的笑着，说：“你们走到我家门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城里的官兵只要到这里来，都是凶神一般模样。山上的土匪要是来了，又都哄着我老太婆，低三下四的。你这样的老总我以前从没见过，就想到你们应该是八路了。我听说八路对穷人特别好，所以我倒是愿意帮帮你们，就怕我没那个本事了。”

萧赣生和声细语地说：“大娘，今天我们来，只是想让你把你儿子或者女儿叫回来一趟，我们想和他们见个面，有点小事情想要问问他们。大娘，你放心，我们只是和他们见个面，绝没有别的意思。”

老人注意地看了看萧赣生，她相信凭她的经验，还不至于看人看得太走眼。她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是实话，但是毕竟她不能替儿女们做这个主，所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萧赣生看出了老人的犹豫，他说：“大娘，你要是答应帮这个忙，只要你想办法把他们中的一个叫回来就行。要是你老实在不放心，也可以让你儿子女儿派个人下山，到时候我跟来人上山去见他们。”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让他们回家倒是可以，只不知我该如何对他们说？该说什么人找他们呢？”

萧赣生松了一口气，说：“大娘，你要是让人上山送信，就说是你自己找他们，千万不能说是八路军找。最好是悄悄地告诉他们本人，不要让山寨里的别人知道。”

老人笑着说：“这个我知道，我还不糊涂。”

接着萧赣生又对老人交代了一番，同时也尽量说了些能让老人放心的话。老人好像对八路军并不陌生，应该是听到过不少有关八路的事情，所以对萧赣生似乎并没有排斥的心理，也相信他的话。这件事就这样说好了，萧赣生说他三天后再来听消息，然后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