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刘成基带着手下追了好几里路，开始前面还有枪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声不响了，再后来就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他跑得也累了，就停下来**着，好一阵子都没能完全缓过来。

他没有了继续追击的兴趣，连话都懒得说，抬起手一挥，示意大家向后转。他的手下如逢大赦，争先恐后往回走去。他们刚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虽说已经不是盛夏酷暑，也过了正午最热的一刻，但还是让人感到燠热，他们往回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好不容易到了先前分兵的地方，却看到跟着叶家铨走的那些士兵，都没精打采的在路边的树荫下或坐或躺地歇息。看到团长过来，那些士兵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并且闪开了一条缝隙。

刘成基看到叶家铨靠着一棵树干坐着，头上胡乱缠着一些纱布，纱布上还有沁出的血迹。他见到刘成基，连忙在两个士兵搀扶下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成基有点吃惊，也很讨厌，他大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们有没有追到什么人？”

叶家铨止住了哭声，磕磕巴巴地把他的遭遇对刘成基说了一遍，其中免不了将事情夸大了不少。他没敢将追击的八路人数夸大，但是说到燕窝顶的五当家时，那就添油加醋增加了不少料进去。

刘成基听得火冒三丈，可是怎么也没有勇气当即到燕窝顶去讨要说法。他强咽下这口恶气，恶狠狠地下令回城。

赵啸风派出的两个弟兄，一直在不远处盯着叶家铨他们一伙，刘成基的一切举动自然也落入了他们的眼底。等到刘成基的人马向山下走时，他们两人还跟上去走了一段，直到确信他们是真的撤兵回城了，这才飞跑回去向赵啸风禀报。

赵啸风这才对周国栋和单小青说：“周连长、单教官，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我送送你们。”

他不顾周国栋的反对，坚持要送，周国栋只好让步了。结果他们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竟然送出去十来里地。在周国栋的一再坚持下，赵啸风这才和他们告别，站在那里看着周国栋和单小青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被遮挡住了，他才带着弟兄们回去。

周国栋他们回到根据地的时候，梁友田和萧赣生他们都已经等急了。看到他们两人平安的回来，所有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萧赣生问周国栋：“你们没遇到麻烦吧？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才回来？”

周国栋把他和单小青遇到的事说了，梁友田骂道：“这个刘成基实在可恶，真是死心塌地当汉奸了！妈的，早晚有一天找这个杂种算账！”骂了这一句，他又说到了赵啸风，“这个赵五当家的倒是讲义气，看来争取这个人有机会。政委你说呢？”

萧赣生表示同意：“是啊，有这个可能，就看我们怎么下功夫了。”

山区的傍晚来得明显，也来得早，小村子已经淹没在西边山头的阴影中了。村子里不少人家的烟囱冒出了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草烧出的特有的烟味，不时传来几声鸡鸭的叫声，所有这些混在一起，明白无误地宣告一天快要过去了。萧赣生看着周国栋和单小青两人浑身的泥土灰尘和汗渍，就让他们先去收拾一下，等晚饭以后再找他们了解详细情况。

西斜的太阳朝下落的速度很快，县城那并不算高的城墙，也用自己的影子覆盖住了城墙脚下一大片的房屋和街巷。刘成基带着他的手下，就在这时候进了城门。他让手下各自回去，自己却直奔鬼子的司令部而去。

他向山岛报告了今天的事情，当然把遭遇的八路军的人数增加了几倍，添加了一些自己带着手下“奋勇作战”的情节。他最后也没有忘记说到燕窝顶老五和他手下的冲突，只是在他口中，燕窝顶的赵啸风是主动挑起事端的一方。他的整个报告留给山岛的印象，就是被追击到燕窝顶的八路是个“大官”，本来是可以活捉的，但却被燕窝顶赵啸风强行救走了。

山岛听完刘成基的报告，虽说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刘成基确是和八路遭遇了，并且燕窝顶的五当家赵啸风又一次和八路勾结到了一起。

山岛近来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燕窝顶这一块地区，正在想着对付这块地区里各种势力的办法。他针对的主要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逐渐在那里站住脚跟，并且有日益扩大趋势的八路军的那个营。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解决八路军之前，燕窝顶上的土匪武装和八路军联手。现在刘成基报告的情况，不管他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都增加了他对那里的两支武装联手的担心。他决定加快行动步伐，首先对燕窝顶的土匪动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山岛和刘成基、肖德喜、张炳如等人经过一番密谋，制定了针对燕窝顶的第一步行动计划。这个计划中最早的行动，还是由刘成基来实施。

燕窝顶的老三范文标，上次出卖了老五赵啸风，导致赵啸风差点全军覆没。后来赵啸风得到八路军的帮助，脱离了危险，这让他提心吊胆了一阵，生怕自己背叛山寨的行为败露。可是渐渐地这件事过去了，没有人说起过有什么怀疑，更没人怀疑到他身上，他的心定了下来。

他经过这件事以后，和刘成基形成了事实上的联盟关系，这让他到城里寻欢作乐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进城的频率比以前更频繁了。以前他进城，城里的保安队之类也装作没看见，不会去招惹他，但他至少还有所提防，身边总会带上好几个亲信保镖。现在不了，他有时候只带上一个亲随，也会到城里寻快乐，还常常在温柔帐中过夜，第二天再回山寨。

这天，他又带着两个弟兄进了城，一进城门就直奔“天香楼”。花怜红正在接客，就听楼下老鸨大声嚷嚷着，向她报信是范文标到了。花怜红知道范文标的德行，连忙劝那客人离开。那客人自持有点“身份”，又是在开场锣鼓已经鸣罢，正戏就要开演之际，哪里劝得动他。就在他们在那里纠缠推搡的时候，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范文标几步跨到那个客人面前，掏出枪来顶在了那人的下巴上。

那个客人这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在花怜红的劝解中，他屁股上挨了范文标重重的一脚，连滚带爬逃下楼去。

这种争风吃醋的闹剧，在这个地方三天两头就会演上一出，大家也见怪不怪，就是当做热闹看看，过后没人当回事，又都各忙各的去了。谁都不会注意到坐在楼下喝茶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在范文标上楼的时候就偷偷溜出了大门。

没过多久，刘成基带着一群手下，凶神恶煞般的进了“天香楼”的大门。他们一进来，马上就将闲人驱赶到一边，刘成基则带着几个人上了楼。

花怜红的房间门外，那两个在走廊里坐着喝茶的弟兄看到今天的场面和往常不一样，连忙通知了范文标，他们则拔出了枪守在门口。刘成基上到了楼上，他让手下将闻声出来观望的人都赶了回去，然后朝那两个不知所措的保镖走去。

那两个保镖虽说手里提着枪，但是面对刘成基却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就在这时，就见房门打开，范文标走了出来。他整理着衣扣，看着刘成基，笑着说：“刘兄，你可真会挑时候，怎么了？这么急来找我有什么好事照顾兄弟？”

刘成基随手示意身后的手下都把枪收起来，也笑着朝范文标说道：“范兄好兴致，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范兄雅兴了。没办法，端着别人的饭碗，就得听人差遣，还望兄弟别见怪才是。范兄弟，你说对了，我还真有一件好事要和你商量。”

刘成基把范文标让进了房间，然后把花怜红和范文标的两个手下都赶到了楼下，在房间外的走廊里留下几个人，不让外人走近。他和范文标两人关起房门，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谁都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到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刘成基满脸得意地带人下了楼，看到老鸨和花怜红都在一边坐着，他停下了脚步。

老鸨连忙站起身，迈着碎步迅速走到了刘成基面前，还没容她使出老鸨的本领来，刘成基先开了口：“花怜红，你过来！”

花怜红倒并不怕他，只是不明所以，慢慢站起身走了过来。刘成基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任由花怜红慢条斯理拿着架子，他也没有动火。花怜红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睄着他。刘成基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客人是个什么人？”

花怜红点了点头，又说：“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们靠皮肉挣口饭吃，只要客人给钱，他们是干什么的管我什么事？刘队长，你不会是为了这个要把我抓起来吧？”

刘成基笑了，说：“怎么会呢？我不但不抓你，还要你好好伺候范当家的，伺候好了我还有赏。去吧，别让客人空等。”

花怜红扭动着腰肢，经过刘成基的身前朝楼梯走去。刘成基邪笑着在她的大腿上拧了一下，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然后对老鸨说：“你听好了，今天花怜红的客人所有的开销，全都记在我的账上。听到没有？好生伺候。”

老鸨强挤出一副笑脸，答应着，看着刘成基在手下簇拥下离去，一张脸渐渐变成了苦瓜样。她是在心疼钱——花怜红的这个客人出手一贯大方，每次来的开销都不小。如今刘成基做好人，这客人更不会省着来，而这笔钱一旦记到刘成基的账上，那基本上就是打了水漂了。她脸上抽搐着，心里诅咒着，但又不敢不从，只有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