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队伍最前面的是原来李天禄带的那几十个人，李天禄虽说不在，但是上次随他进城的那两个亲信回来了。这两个亲信这些天一直带着李天禄原先的那些人马，临出发前，他们争着要当先锋，理由也很足——他们这是为了早日救出二当家。

李天福同意了他们两人的要求，让他们走在最前面。在他们的后面，就是赵啸风和齐远山率领的三十几个弟兄，这些人就是目前他们这一队所有的全部人马了。

赵啸风的后面是范文标的小队，人数有六十多。范文标后面就是李天福的人了，也有五十多个，但是闫美云和莲儿、双儿都不在其中。闫美云和莲儿、双儿，还有一些平时负责保护他们的老成的弟兄，都和闫三和带着的二十来个人一起拉在了最后。

闫三和原来手下也有六十多个人，现在大部分都留在了燕窝顶上看家，留在那里的还有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队伍中挑出来的少数弟兄。他在几个当家的里面是最弱势的，除了他是夫人的亲弟弟以外，别人都并不太把他当回事，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闫三和本人没什么本事，也从不和几个当家的争权夺利，甘愿当个配角。不过他带的弟兄却并不是最弱的，他的这些弟兄老实的人比较多，在他的影响之下，平时和赵啸风那队弟兄相处得比较好。

赵啸风的手下大多是几个当家的都不太愿意要的，或者看不上的人，是经过几次淘换，这才到了他手下的。他的这些弟兄要么敬重赵啸风和齐远山，要么老老实实不会耍心眼，要么就是和原来当家的格格不入，到了这边反倒处处争先想要争口气的。也正因为如此，赵啸风带的这队弟兄才能下苦功，练成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小队。

闫三和与赵啸风一样，对手下弟兄很好，他对这些弟兄被别的当家的要走，或者别的当家的硬塞给他几个人都没有意见。最后除了他看中以后坚持留下的二十来个弟兄以外，其余的人差不多都是别的当家的使唤着不顺手的老实人，或者是不愿意过分糟践百姓的人。他的这些弟兄常常跟着赵啸风的弟兄们训练，虽说比不上赵啸风的人，但要是正儿八经的打起仗来，却也比其他几个当家的手下在整体上要强一些。所以李天福把守卫燕窝顶老营和保护家小的重任，都交到了他手下这帮弟兄手里，包括现在燕窝顶上负责指挥的人，也是闫三和指定的他手下的一个头目。

他们这次下山，所走的路线也不是最便捷的那条，而是在前一天才由几个当家的商定的，曲里拐弯地绕了不少路。他们所选的这条路，避开了一个凶险的山谷，还有一片开阔的谷地，也算是一种未雨绸缪的防范措施。

他们的防范措施还有一条，那是在范文标的提议下，燕窝顶的人马分成几个小队，各自之间保持一到两里地的间隔。这么一来，如果有人想要在半途中伏击他们，也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也正因为此，他们的几个小队之间，也就常常会因为地形的原因而脱离了彼此的视线。

赵啸风他们现在是整个队伍中人数最少的一支，也应该是警觉性最高的一支。自从大当家的收到山岛的信之后，赵啸风和齐远山就密切注视着事态的进展。他们并不知道山岛的信上说了些什么，但是以他们对大当家的了解，都认为大当家的向鬼子妥协，那只是早晚间的事。

赵啸风一直以来感恩于大当家，所以从未存有背离燕窝顶之心，即便是在小屯村那次有可能被山寨的人出卖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也不进行追究，以免大当家的难堪。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大当家的公然宣布接受鬼子的条件，那无疑是要当汉奸了。赵啸风到了现在，也就不能再顾及到大当家的面子或者救命之恩了，他终于同意了齐远山的建议。

这次下山的路线和形式，赵啸风和齐远山都是求之不得的。他们走的这条路不光是绕开了两处最易被伏击的地点，而且一路上两边森林密布，队伍和队伍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这无疑对他们的计划是特别有利的。

他们离开燕窝顶已经有一个多小时，山路走了也有十几里了，再有不到十里路就会走出山区，张官庄也就能看到了。此时他们走的这段路，两边的树林很密，人很难通过，相对来说这里是安全的。按照齐远山的安排，他们再朝前走两里地，那里会有一条横贯这条山路的小道出现，他们在那里将会突然拐向左边，从此和燕窝顶的人告别。他们已经想好了几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到了那边以后，他们会好好规划一下今后的去向。

他们走得很快，离开那条将会引他们走向不可知的未来的小道越来越近，赵啸风的心情也越来越难以平静。就在他们离小道还有不足一里地的时候，齐远山派向前方监视二当家的人马的弟兄一路小跑回来了。

那弟兄边大口喘着气边说：“五当家、齐教官，前面情况不对，可能有鬼子的埋伏。”

赵啸风他们停住了脚步，他让那弟兄慢慢说清楚。那弟兄向他和齐远山报告了他看到的情况——

他和另一个弟兄一路上紧紧跟着前面原来属于二当家的那支小队，以他们的身手再加上小心谨慎，前面的人始终没有发现他们在跟踪。他们跟着前面的人过了那条打横的小道，又向前走出去两里地左右，那里是又一个分叉路口，往前去是张官庄，朝右拐可以绕到他们现在走的这条山路上来，也就是可以绕到他们的后方去。

他们两人看到，就在前面的队伍来到岔道口的时候，有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得很清楚，那个出来的人就是二当家。二当家的和前面带队的那两个人，似乎早就知道会在这儿相会，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二当家的带着他原先的手下，很快就消失在那条可以通向山寨去的岔道上了。

二当家的带着队伍离开以后，他们两个人正在商量着是不是有一个人跟上二当家的。这时候他们忽然看到岔道再往前一点的山路两边，那略微高出一些的一条土岗上，居然冒出了两个穿着黄军装的人来。这两个人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他们两人都看清了，那是两个鬼子。有了这个发现，他们马上留下一个人在原地监视着鬼子埋伏的地点，他则赶紧回来向五当家的报告来了。

赵啸风和齐远山听了这个弟兄的报告，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前面的地形。那个有鬼子露头的土岗并不长，正好是一个小山口，由于距离不够并不适合打伏击。但是经过这个山口再往前，就进入了一个由三个小山头围成的盆地。盆地不算太小，三座山的脚下也都有小路可以通向别处，不是一块死地。可是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占据三个山头制高点，同时封锁住几个通向外界的路口，那么进入这个盆地的队伍就凶多吉少了。

赵啸风当机立断，命令手下弟兄以最快速度朝前，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小道的交叉口。他们占据了这个地点，暂时就占据了主动，前后就算都被堵死，另两个方向也可以机动。山区的地形复杂得很，这样的小道看似很狭窄，但是想要封住这些小道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啸风停了下来，他让那个回来报信的弟兄再回到前面去，和前面留下的那个弟兄一起，监视山口土岗上面鬼子的动静。他要那弟兄一有消息马上回来报告，如果到时候在这里没见到他和队伍，那他们两个人可以往左边小道上走，先保证自身的安全，然后再择机归队。

那个弟兄走了，赵啸风又问断后的弟兄，后方范文标的队伍现在有何动静？断后的弟兄回答说后面毫无动静，好像三当家的人没有跟上来。

赵啸风听说后面范文标的人没上来，他不再急着带自己的人朝横向里离开，而是让两个弟兄朝后面再去打探。那两个弟兄中的一个很快就回来了，对赵啸风说三当家的人马全都往回去了，另一个弟兄已经跟了过去。

赵啸风想了想，一时也决定不了，就问齐远山：“远山，你看现在这种情况，老三还有前面的二当家的都想干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齐远山说：“李天禄和范文标两人可能事先就已经勾结到了一起，他们显然是想让鬼子在前面伏击我们。他们两个现在都是冲着李天福去的，范文标如果在这边发起突然袭击，李天禄再绕到李天福的身后，那这支人马以后就不再是李天福的了。就算这支人马不改姓，只要落到李天禄手里，燕窝顶的弟兄们除了当汉奸就没有别的路走了。”

赵啸风迟疑地说：“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都可能当汉奸，这个我信，可是要说二当家的会和老三勾结对付大当家的，这我不信。二当家和大当家的毕竟是亲兄弟啊，平时也没有什么大的疙瘩，怎么会呢？”

齐远山说：“其实他们两个都对李天福不满，只是你不愿意朝这方面去想，所以也就不会相信。别说是亲兄弟了，在利益面前，就是亲父子又怎样？现在就是不知道大当家的会如何应对。他和老四的人加起来并不比李天禄和范文标少，吃亏的是他可能没有防备。我知道你的想法，说吧，我们是开枪报警，还是在范文标的屁股上狠狠来上一脚？你决定吧！”

赵啸风笑了，说：“那好，我们就先回去，看看老三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对大当家的动手，我们就狠狠打他一下，也好让以后当汉奸的人少上几个。”

他留下了一半的人，让齐远山也留在原地，要他们在范文标那边打响之后，尽量想办法迟滞前面鬼子的行动，把鬼子挡在交叉道口前面。他自己带上另一半弟兄迅速朝后返回，如果动手的话，他会速战速退，打一下就回来，和齐远山的人会合以后从岔道撤走。

齐远山所要做的，可能会比赵啸风要做的更艰巨，但他和留下的弟兄们什么都没说，对赵啸风挥挥手就朝岔路口前面去了。

赵啸风赶紧带着剩下的弟兄往来路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