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赵啸风他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还有常年在山区生活，走这种若隐若现荆棘横生的山道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齐远山他们。后面鬼子的追兵被他们拉下了一段距离，但是并没有甩脱，还在后面追着。

齐远山等到了赵啸风，脚下也自然而然加了把劲，全队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他们翻上了一个小山包，山包上的树木不算茂密，他们在山顶上向下看去，可以看到时隐时现的鬼子追兵。他们看到追兵只有二十多个，有点不相信，于是就站在那儿又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后面还有鬼子上来。

赵啸风和齐远山事先商量好了，他们一旦甩掉鬼子冲出险地，只要弟兄们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就杀个回马枪回到燕窝顶上去。山寨里现在留下的弟兄，绝大部分都是闫三和的人，平时和赵啸风他们关系不错，他们回到山寨，就是想说服这部分弟兄一起脱离燕窝顶。

赵啸风虽说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家仇，但是对小鬼子在中国的国土上横行不可能没有仇恨，现在让他当八路军他不乐意，但是让他去当汉奸更不可能。他在知道大当家的决定下山接受鬼子改编以后，当即决定和李天福从此割袍断义，他不想和李天福对敌，但是下了另谋出路的决心。他对山寨里那么多弟兄，将跟随李天福去当汉奸没有办法阻止，可是在临走之前还想带走一部分弟兄，尽量少让一些弟兄走上出卖祖宗的邪路。

现在他们几乎是毫无损伤的冲出了险境，可是要回山寨的话，后面的这些鬼子追兵非常讨厌。齐远山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啸风，后面这些鬼子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跟着，我们回到燕窝顶，办事情需要时间，他们跟得这么紧会出麻烦的。我的意思是就在这里把他们都解决了，你说呢？”

赵啸风正在考虑此事，当即说了声：“好！趁着这些鬼子后面还没有援兵，我们打他一下。最好是速战速决，做到一个不留。”

齐远山朝前后看了看，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当下说：“我看这座山包下面的那片小树林可以利用，鬼子人不多，但是武器好，我们就在那小树林里伏击他们，肯定能把他们全干掉。”

赵啸风一直跟齐远山在一起，不但学了一身擒拿格斗拼刺搏杀的本领，还学到了许多伏击突袭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技战术。他看了看山下的地形，马上明白了齐远山的意图，于是干脆地说：“远山，你布置吧。”

齐远山也不客气，马上让三个弟兄留在山顶上，要他们在鬼子接近到山顶的时候进行阻击，但是只要他们阻击五分钟就够了。三个弟兄在山顶上寻找可以利用的地物，将枪口对准了山下，显得很镇定。

齐远山追上前面的弟兄，边往山下走边解说着待会儿大家该如何行动。他们到了山坡底下的小树林里，在齐远山的指点下，所有弟兄很快就在这片地形中消失了。

鬼子追兵在曹长带领下，紧紧咬住了前面的人马不放。一路追来，这条小道很少有岔道出现，偶尔有了岔道，他们从踩踏过的茅草和折断的细树枝上，也能很容易就判断出前面的人走的是哪条道。当赵啸风他们在山包顶上出现的时候，鬼子也看到了他们。曹长看得很清楚，他们追的人就只有三十多个，人数上并不比自己的人多几个。他还知道这些人都是燕窝顶上的土匪，据说这些土匪中有一些很会打仗，但曹长没有遇到过。他始终对这个传说有点怀疑，所以他倒是非常希望现在追的这些人，就是那几十个传说中极难对付的土匪——他要让这些土匪知道帝国陆士的优秀毕业生，还有帝国陆军的士兵们有多么强大。

他和他的手下士气都很高，没有把前面那区区三十余个中国人放在眼里。只是他们在进山前有件事显然做得有些失策——他们害怕山上的断枝、荆棘刺和小石子会硌脚，所以特意穿了厚重的皮军靴。起先这没有问题，走在山路上脚底一点都不疼，更不用担心棘刺不小心刺穿了鞋底。可是当他们在山路上以急行军的速度，一路追赶了这么一长段的路以后，沉重的军靴就让他们的双腿感到了疲累。他们的速度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和被追的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被拉开，曹长眼看前面的人有可能逃脱，心中不禁异常恼怒和着急。

鬼子曹长大声催促着手下，队伍追赶的速度总算是又加快了。曹长知道这样的加速不可能持久，心中正在焦急，山顶上突然响起了枪声。队形随着枪响立即散开，曹长隐蔽在山石后面观察着山顶。从他这边到山顶只有五六十米了，山顶上开火的枪应该只有三支，目的只是为了迟滞一下追兵的速度罢了。

弄清楚了山顶的情况，曹长下令手下向山顶的阻击者发起了冲击。山顶的人居高临下地形占优，枪法也不错，这让曹长不敢让手下放手攻击，好几分钟以后，他的手下也只是推进了二十多米。

曹长调整着部下的兵力和火力，准备在新的一轮攻击中发起全力一击，拼着手下受点伤亡，也必须马上拿下这个山头，要不然前面的猎物就跑掉了。

鬼子的部署调整好了，首先是那挺歪把子机枪向山顶打了一个连射，等到歪把子的弹斗里重新装填满子弹，曹长发出了一声怪叫。他的手下大喊着跳了起来，挺起刺刀直向山顶冲去，但是山顶上一枪未发。

他们很快就冲上了山顶，可以看到半山腰有三个人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山脚下飞跑，距离山顶已经在百米开外。曹长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他觉得如此一耽搁，追上对方的可能又小了许多。正在他懊恼的时候，山下的一个情况让他的信心又陡然升起。

山下是一片谷地，谷地里没有几棵大树，都是一些小树和茂密的灌木和茅草。从山顶看下去可以看得很远，曹长看到谷地里正有几个带枪的人在那里艰难地前行。他凝目细看，终于看清楚了，这是四个人分两组架着两个人，那两个被架的人应该是受了伤，因此一瘸一拐走不快。在这两组人身后，还有两个人持枪警戒着，那是断后的。在最后就是刚跑到山脚下的三个担任阻击的人。

曹长顿时来了精神，照那几个人的速度，他的人只要顺着山坡往下一个猛扑，不难在他们走出谷地之前将他们截住。于是他发出了命令，他的手下马上照他的命令做了，果然很快就接近到了那些人后方不足百米处。

这片谷地看来平时很少有人走动，穿过谷底的小道常常湮没在乱草灌木之间。不过这里的树木都不粗，粗过大人手臂的树不多，能见度良好。这些小树数量不少，树与树之间大多长着深及膝盖的茅草，还有半人高的灌木。

曹长和他的手下很兴奋，这样的地形非常有利于火力的发挥，那些树木根本挡不住视线，也挡不住子弹。前面的人发现了后面追来的人，拼命地朝前跑着，但是受伤者拖累了他们，眼看着是跑不掉了。曹长没有下令开枪，他要抓活的，那种即将捕捉到猎物的刺激，让他暂时失去了清醒——他没有认真想一想，原先看到过的三十几个人，现在为何只剩了眼前的十来个？

小道两边的灌木杂草很碍事，阻碍了鬼子从小路两边向前的包抄，迫使他们只好把队伍拉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前面逃跑的人好像是知道跑不掉了，在双方最近处只剩下五十米的时候，他们全都停了下来。他们都转向了追兵，并且挺起了刺刀，有些没有刺刀的则拔出了匕首。鬼子曹长示意手下放慢了速度，看到对方好像是想要白刃战，他下令手下全体上刺刀。

就在鬼子士兵纷纷拔出刺刀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士兵的头低了一下，忽然发现就在身边不到两米的茅草和灌木丛里面，居然仰面躺着一个人，而且直瞪瞪的看着自己。他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跳了一小步，就想要调转枪口。但是他这才发现，这里遍地丛生的小树和灌木的枝条，严重阻碍了他枪身的横向移动。他必须要把枪口朝上，先转好了方向以后，再压下枪口才能对准对方。没等他的枪口移动到位，那个躺着的人已经一跃而起，一下子就和他贴到了一起。他想后退一点让出出枪的距离，一把匕首之类的小刀已经猛地扎进了他的左胸。这一刀又快又猛又准，直接扎穿了他的心脏，他只来得及轻轻哼出一声就已经倒了下去。

就在这第一个人跃起突袭的时候，小道两边茂密的灌木茅草丛中，几乎是同时跳出了二十几个大汉。这些大汉正是曹长他们先前一直在追赶的人，现在他们跳出来的时机选得恰到好处，正好是在鬼子士兵上刺刀的当口。这些人除了两三个人手里提着手枪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都没有拿枪，都是拿的刺刀、匕首，还有几个拿着大刀。

曹长的士兵们中，有两三个士兵离这些人比较远，还来得及调转枪口准备射击，可是都被对方那提着短枪的三个人抢了先，都被打倒在地了。其他的士兵大部分还来得及上好刺刀，双方立即进入了一场短暂而凶狠的白刃战中。

这块地方生长的小树、灌木，不但是阻碍了鬼子横向移动枪管瞄准，也阻碍了他们用三八式步枪做出刺杀的动作。那些突然出现的袭击者却不同，他们都舍弃了步枪，全是用的短枪或者匕首之类的短兵器，搏杀的时候出刀更加方便快捷。而且这些人显然比鬼子士兵更适应山地地形，纵跳移动、闪展腾挪灵活异常，不可一世的鬼子兵们虽说基本上是一对一的搏斗，却完全落到了下风。

战斗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以至于前面伪装成伤兵的十余个弟兄赶到现场时，已经不需要他们再出手了。很快，整个战场上只剩下那个曹长还在顽抗，他凶狠地挥舞着手中的“曹长刀”，两个弟兄拿着刚缴获的三零式刺刀，一时间也很难将他放倒。

赵啸风刚才是用的盒枪，打倒了一个想开枪的鬼子，别的鬼子就没他什么事了，他有点意犹未尽很不过瘾。他正好离开鬼子曹长不远，于是大声对那两个弟兄喊道：“你们退后，这个鬼子交给我了！”

那两个弟兄戒备着，很快退了开去。曹长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赵啸风的喊话，或者是凭那两个弟兄的举动，明白了赵啸风想要和他走上几招。他知道今天自己不可能活着逃走，也就不顾周围的其他人，全神贯注盯住了赵啸风，双手握刀准备着。

赵啸风拔出了带在身边的那把大马士革钢短刀，在身前左右挥了两下，找了找使刀的感觉，然后朝曹长走去。

曹长现在是拼命，他想要抢在周围那两个提着短枪的人来不及开枪之前，先将当面的这个对手杀掉。赵啸风刚踏到他军刀劈杀的距离之内，他马上使出了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劈刺着，看上去占尽了上风。

赵啸风被鬼子曹长逼得连连后退躲闪，显得很被动，但是场边的齐远山手里的盒枪却并没有举起来，他显然对自己亲手教过的这个“学生”很有信心。看到齐远山如此镇定，赵啸风的弟兄们也放心了许多。

突然，赵啸风向后大跳了一步，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身体有些摇晃。鬼子曹长见有机可乘，可是身前的一颗小树阻挡了他军刀的劈砍，他大跨步上前，照准赵啸风的胸前刺去。

赵啸风在几个弟兄的惊呼声中，却突然站稳，并且不退反进，一个侧身刚好避开了曹长的军刀。他手中的短刀紧紧贴着小臂，也贴到了曹长刀的刀身一侧。就见赵啸风一个疾步闪过曹长的军刀，同时传来一声金属快速**的声响，在他闪到曹长平行的位置的时候，迅速一拧手腕，同时跳离了曹长的身侧。

曹长没有感觉到疼痛，还想要转过身来寻找对手继续厮杀，身子是转过来了，却发觉有点虚弱。他这才感到大量的液体弄湿了他右边的军装，接着感到了脖子右边的大动脉处传来了一阵并不强烈的疼痛。他眼珠转动了一点，就看到了从自己脖子处喷出的鲜血，仅有的一点体力和意志力瞬间消失，他不甘心的看着退开去的对手，刀掉了，他也倒向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