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4）

狼山独立大队成立至今，根据地的面积不断扩大，大队的人数也增加了不少。他们面临的形势却并没什么大的改进，根据地东面和南面扩大了不少，没有遇到大的压力，但是北面和西面的敌人却越来越密集。

这天梁友田回到郑家坡驻地，早上随他出去的战士中，有三人是被抬回来的，其中一个已经牺牲，另两个也伤得不轻。安置好这些伤亡的战士，梁友田和萧赣生谈起了这次遭遇的情况。

梁友田是到北面几个村子去保护乡亲们的秋收成果的，前两天已经去过，今天是说好去教这些村子的村民如何更好地藏粮。他们进入了一个小村庄，那里的乡亲就告诉他们，不远处的小李庄昨天突然来了一伙皇协军，好像是要在那里常驻。

小李庄和再远一些的铜官庄，都是中等规模的村庄。这两个村庄以及它们周围的一些小村子，正是独立大队向外扩展的重点地区。小李庄和铜官庄上，敌人建有伪组织，但是没有武装。独立大队的计划，是先在周围的小村子里建起群众组织，然后再在两个中型村庄建设我们的村政权。前一段时间主要精力都放在周围那些纯农业的小村，帮这些小村子里的村民保护自己的秋收成果，正想着要在这两个中型村子发动群众，却不料被皇协军占了先。

梁友田带着十几个战士悄悄向小李庄靠近，想要抵近侦察一下敌人的情况，谁知他们离村口还有两百多米，就被敌人的哨兵发现了。哨兵一阵枪打来，梁友田他们只好马上撤退。

他们没有想到这些皇协军居然不罢休，而且动作不慢，很快就追了出来。梁友田他们退到原先所在的小村庄，还有些战士分散在群众家里和田间，有一部分人更是在另外的两个小村子里。梁友田为了收拢村子里的战士，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结果退出村子以后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

他们只好一部分人先撤，一部分人掩护，撤一段路就换一下角色，互相交替撤退。这些皇协军仗着人多势众，一路紧追，直到梁友田他们进入山林，他们才收兵回营。

萧赣生听说了这个情况，顿时感到问题有点严重。他们的根据地向东发展空间不大，从现在的活动范围再向东去，就会遇到鬼子保护铁路线的强大兵力。根据地的南边是狼山腹地，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没办法长期负担一支几百人的部队生存。向西是魏岗镇等几个保安团势力控制的重镇，很难向那边发展。西北边和北边的一部分地区，面对的虽说是皇协军暂二旅，但以前皇协军的驻地离根据地比较远，那里有一小片地区是可以拓展的。现在皇协军占据了小李庄和铜官庄，就将西北这一面都给堵死了，留给独立大队的出路只剩下北面很窄的一线。北面还有一部分地方没有敌人重兵，但是那里发展的纵深不大，再往北去就是鬼子囤积重兵的县城，形势变得很严峻。

梁友田和萧赣生两人用了三天的时间，亲自前往小李庄和铜官庄附近抵近侦察，回来之后又召集大队一部分干部战士商量。他们最终统一了看法，都认为目前大队的兵力，根本无法对占据这两个村庄的皇协军采取直接的军事行动。但是威胁到根据地发展的敌人中，这个新出现的皇协军大队是最严重的。他们决定采取不断骚扰、偷袭的战术，将这个敌人慢慢挤压出去。

方针确定之后，独立大队开始付诸实施，于是皇协军张旭昶大队开始受到不断的小规模袭扰。

张旭昶此人在张继业的三团里，是属于比较正直的，当时张继业和另两个营长一致同意投降，唯有他是坚决主张拼个鱼死网破的。他很无奈的成了皇协军，这次又被推到了和八路军对峙的最前沿，他满心的不乐意。不过他对**八路军并没有认同感，张继业要他占据小李庄和铜官庄一线，为的是保证部队的粮食供应线。他不愿意和打鬼子的中国军队互相残杀，但是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部下没饭吃，所以他不主动出击，但对八路军的袭扰也坚决回击。

他的部队受到的袭击，频率最高的是小李庄的那个连，而且袭击的方向也比较集中。在小李庄和魏岗镇中间，横亘着一条很低矮的小山岗，山岗上有稀疏的树林和大量灌木，八路军的小股部队常常利用这条小山岗接近小李庄。

每次八路军的小股部队袭击以后，从这条小山岗退进山林，张旭昶的部队追赶不上。如果小李庄这边一旦打响，魏岗镇的白家马上出动人马，就可以一举切断八路的退路。即使不能将这些小股八路全歼，只要白家这么做了，那么八路就不敢再利用这条小山岗发起偷袭。张旭昶曾亲自到魏岗镇向白起龙提出请求，无奈白起龙找各种借口推托，就是不肯予以配合。他很无奈，也很恼火，只好向团长报告了这件事，但却一直没有等到下文，也没有看到什么效果。

张旭昶不知道，对白家的这种消极懈怠，不单单是他恼火，刘成基甚至山岛也都很不满。刘成基手下虽说有好几个大队，但是基本上都是乌合之众，他没有实力对白家采取实质性的行动。

山岛手下有一个大队鬼子，按说有这个能力对魏岗镇这么个弹丸之地动武。但是他真要这么做的话却又有许多顾虑，他怕和白起龙正面冲突，会造成皇军士兵的大量伤亡。他还怕万一消灭不了白起龙所部，反倒将这支武装逼到八路军那边去，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有一点，就是这个白家没有了，魏岗镇由谁去防守？刘成基的部下大多没这个能力，唯一有作战能力的李天福部又不放心；要是交给皇协军张继业部，他觉得不一定能比现在的白家可靠到哪里去。思前想后，他找来几个汉奸头目，要他们对此出些主意。

这次山岛采纳的是张炳如出的主意，他的意思就是设法挑起白家和八路军的仇恨，让他们水火不容。如果做到这一步，不但白家会和皇协军配合，还会一切都听从皇军的摆布。

山岛问张炳如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张炳如先还有点顾忌，后来为了在山岛面前表现一番，他说了：“张官庄张朝宗的女儿张静芝回家了，她回家以后不大出门，但白家的小姐白起凤和她关系不错，常常到张官庄去找张静芝。他们两家离得不远，中间相隔的几里地，都在他们两家的控制之下，所以白起凤前去张官庄，从来不带护卫。我的意思是如果白起凤在这期间遇到八路军，并且被八路欺负了，那白家这仇就和八路结定了。”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当数刘成基听得最是心惊不已。他心头震惊的并不是张炳如这个主意恶毒，而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足不出城的家伙，居然对张白两家人的了解大大超过了他。他顿时感到似乎有股寒气，从自己的脚底直升到了脑门。

接下去，谈到具体的问题，那就是这件事由谁去完成？刘成基原想将这件事甩给张炳如，哪知他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张炳如打断了。张炳如客客气气的说：“刘团长，你等一下，我有点想法想请山岛太君斟酌，也请在座诸位予以指点。”

山岛点点头，说：“张桑，你先说吧。”

山岛这么一说，刘成基只好不做声了。张炳如接着说了下去：“山岛太君，魏岗镇地处山区边缘，和八路军的地盘离得很近。那里的地形和民情，一般人都不是很熟悉，要去完成这桩事情，又要不被别人察觉不容易。我有个想法，那就是让燕窝顶的李天福手下做这件事最合适——他们不但熟悉那里的地形和民情，遇到白家的人也不会认错。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都心狠手辣干惯了这种事的，最后一点是他们即便万一失了风，我们也可以一推三不知，就说是失散的土匪为祸乡里。”

山岛马上表态：“好，这办法好，就照这个办。刘桑，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实行了。”

刘成基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点头答应的份了。

张炳如心中得意，还不忘特意关照一声：“刘团长，李天福和李天禄两人各自有心腹手下，据我知道李天福的手下平时很少下山抛头露面，建议你找人时从他那些手下中找。这件事出面动手的人，最好是魏岗镇那边的人不认识的。呵呵，刘团长精明强干，我这么说也是多此一举了。刘团长，我们就等着你成功的好消息了。”

刘成基虽说心中也赞同这个计划，也愿意给白家一点教训，而且这件事又是栽赃到八路头上的，他很赞成。但是偏偏这件事是张炳如提出来的，这就让他在山岛面前落了下风。现在事情要由自己来做，一旦失败，责任当然在自己身上；如果成功了，功劳却首先要归到张炳如头上。

他听着张炳如得意的笑声，想到他居然对这么远的张白两家都了解得这么透，还不知道他肚子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而这些秘密中，一定有不少是对自己不利的。想到这儿，他狠狠地瞪着张炳如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股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