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赵啸风的队伍总算是安顿下来了，靠着打劫附近几个中型村庄的地主老财，日常的吃穿用度也暂时得以解决。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商量今后的打算，却没能找到明确的方向，倒是商量出了一个很紧迫的问题。

他们在燕窝顶的时候，日子虽说过得并不富足，但是基本的必需品还能供得上。这次他们是被迫离开的燕窝顶，原来山寨里储存的棉花布匹、过冬用品，全都没能带下山。后来这些物质被鬼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他们在毛姑顶上，这些东西就要完全靠自己重新置备了。

毛姑顶周围没有大村镇，也缺少白家、张家那样的大财主。他们现在有八十余人，不算太少，要解决这么多人的过冬用品，单靠打劫周围那些不算太富裕的中小地主不行——并不是说解决不了，而是全靠这些周围的村庄解决，那就是竭泽而渔，长此以往他们在毛姑顶也就站不住脚了。

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要想解决过冬问题，还是得找他们的老相识。离开他们现在的山寨最近，也最富有的村镇，还是要数张官庄和魏岗镇。除了这两个村镇，别的还有一些村镇如曹楼、杨家集、东梁庄等等，虽然也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这些村镇以前和燕窝顶的关系不错。再说这些村庄单个解决不了大问题，分头打劫又太麻烦，也不安全。所以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在魏岗镇白家和张官庄张家身上找机会。

魏岗镇白家现在修建了寨墙，深沟高垒严阵以待，他们的保安大队人数也多，很难下手了。他们的目标定在了张朝宗身上。不过张家今非昔比，他家的大儿子带着皇协军的一个团，就驻扎在张官庄十余里之外，要想打劫张家，那就要谋定而后动，而且要一举成功才行。

他们决定先暗中前往张官庄及魏岗镇一带打探情况，等到一切都摸清了以后再下手。

两天前赵啸风前来把风，意外地发现皇协军驻扎到了小李庄。他和几个弟兄围绕着这些皇协军打探了一天，弄清了他们是张继业手下的一个大队，一共有五百多人。回到毛姑顶，他把这件事对齐远山说了，齐远山认为这些皇协军驻扎的地点离开张官庄并不近，要对张官庄下手还有机会。

今天齐远山和赵啸风一起来了，先由赵啸风带着到小李庄附近看了看，然后就来到了张官庄南边。赵啸风对张官庄非常熟悉，庄上的情况甚至都不用去细看，只派了一个弟兄假扮过路的进到庄里，看一下庄上的枪手有没有增加。他则想看看张官庄西南这一面，要是打劫张家成功，大批物资都要从这一面通过，只要进了不远处的山地，又准备好足够的人手，抢到的东西也就安全了。

他不知道现在白家和张家的关系到底如何？一旦张家这边有了动静，离得最近的白家会不会派人救援？除了这一点以外，他们两人也说到了这次要打劫张家，如果是现金财物还好办些，要是有棉花、布匹、粮食之类个大占地的东西，那就很难在小李庄的皇协军的追击下逃得远远的。要是魏岗镇的白家再全力出动的话，他们抢到东西之后将会更加难办。

齐远山最后想了个主意，他说燕窝顶已经没人了，据说那一带现在都成了八路军独立大队的地盘。他说要是弟兄们一切顺利得到大批物资，在实在难以快速脱身的时候，直接进入燕窝顶一带八路军的地盘。那里不但弟兄们熟悉，乡亲们对赵啸风这个五当家还是记着他好的，应该能够得到乡亲们的帮助。如果别无它法的情况下，弟兄们可以穿越八路军的地盘，说不定还能得到八路的援手。

赵啸风对这一带的地形是烂熟于胸的，但是对于目前八路军的地盘扩大到了哪里，却是并不知晓。所以他就带着人转到这一带，想要打探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他们一路察看，一路朝魏岗镇方向靠近。这条路是连接张官庄和魏岗镇之间最平坦宽阔，也是最近便的路。由于这条路绕了一个弓形，弓背最突出的部分面对的就是燕窝顶方向。以前这里处于燕窝顶土匪的威胁之下，一般商旅都不敢落单行走。

现在情况变了，这条路没有了燕窝顶的威胁，而且除了白家的保安大队，也没有其他武装驻守。有时候在这里出没的是山区的八路军，他们对百姓那是秋毫无犯的，因此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就多了起来。不光是来往的人多了，来往的人也不再顾虑落不落单的事，在这条路上行走都很轻松自在。

赵啸风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的大路一侧的山坡林地和荒野小径，他们要寻找的是八路军在此活动的痕迹，还有就是看看哪条小道适合走物资。眼看着他们就要进入一片树林，往前去就是以前燕窝顶的弟兄们出没的地方，也就看不到远处的魏岗镇了。在进入树林之前，赵啸风停下来，向远处三里多地之外的魏岗镇看着。

这时候，派在两边警戒的弟兄中的一个跑了过来，他向赵啸风禀报：“当家的，那边靠近大路的一片林子里有人埋伏，好像是要等候什么目标出现。”

赵啸风感到有点意外，但是并不吃惊，问道：“看清是什么人了吗？有多少人？”

“看上去应该是八路军，都穿着灰军装，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

赵啸风一听是八路，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不知道这些八路在这条路上等的是什么猎物，难道说八路要对张家或者白家的人下手？

他对身边的弟兄吩咐：“有财，你带着弟兄们继续朝前走，去和那边的齐教官他们会合，然后继续往山里走，在介马庄那边等我。”又随手指定了三个弟兄，“你们三个跟我走，我们去看看八路想干什么？”

谢有财有点不放心，说：“当家的，要不然我们一起跟你去吧。”

赵啸风笑笑说：“不用，我们和八路不会刀兵相见，我只是去看看那些八路中有没有熟人，再就是看看他们想干什么。没事的，你带弟兄们走吧。”

谢有财想想觉得赵啸风说的也对，于是不再做声，带上剩下的五六个弟兄进了林子。

赵啸风他们悄悄向路边那片不大的林子接近，在离开大路约一百五六十米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埋伏在路边的穿着灰军装的人。他们不想打扰这些八路，就在这个距离停了下来，随便找个地方藏起了身子，看着前面的那些八路到底想干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大路上没有出现值得注意的目标。赵啸风原想上前去打个招呼的，见那些八路极其专注，怕打扰了他们，决定不再看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大路，大路上还是没有什么异常的，现在路上的行人也比先前少了，只有张官庄方向正有两个女人在朝这边走。

他正想要掉头离开，却发现那些八路军似乎有了动作，正在蓄势待发。他又一次看向大路，大路上空空荡荡的，依然只有那两个女人在朝这边来。只不过这两个女的走得近了一些，看那走路的姿态应该是两个年轻姑娘。

赵啸风一下子有点糊涂，他看那些八路军的状态，好像是要对那两个女孩下手——这可不像是八路军的做派。他停住不动了，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女孩终于走到了八路军伏兵的眼皮底下，赵啸风忽然觉得这两个女孩他是认识的，其中的一个好像是白家的小姐白起凤，另一个应该是白家四个年轻丫环中最小的那个，名叫水儿。

赵啸风正在那里闹不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底下的那些八路军动了。他们突然跳出了藏身处，很快就把两个惊恐的女孩围了起来。那些八路和两个女孩说了些什么，赵啸风听不清楚，接着他就看到八路中有人上去拉扯两个女孩。两个女孩惊叫着，挣扎着，但无济于事，被这些八路拉进了树林里。大路上还是没有人，两个女孩的惊叫没人听得到。赵啸风看到那几个八路中有人不耐烦了，重重的打了两个女孩，女孩不敢再叫喊。

那些人拉拉扯扯地，将两个女孩押着向路边林子的深处走去。当这些人在赵啸风他们藏身的地点前几十米处走过的时候，赵啸风终于看清了，那两女孩确实是白起凤和水儿。这时候他有了另一个更加意外地发现，他看清了那十几个八路军中，居然有不少燕窝顶上的弟兄，都是大当家手下的人。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下他完全糊涂了，那些人居然都是大当家的手下，怎么会都成了八路？再说那被押着走的两个女孩，又都是自己仇人家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好。那些人经过赵啸风的跟前，走进了比较浓密的树林里。

赵啸风不想插手管白家女人的事情，她们的死活应该和他没多大关系。但是他又想弄清楚大当家的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前面是一片密林，离开大路在一里地以外了，白起凤和水儿再喊叫的话，大路上的人是听不见了。就在这时候，那边真的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和哭喊，还有男人们的哄笑。

赵啸风听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有男人们的邪笑，顿时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可以不管白家人的死活，但是两个女孩受到这群男人的欺负，他不能不管。而且其中的一个还是才十六七岁的小妮，她可只是个丫环，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他随手拔出了盒枪，带着三个手下快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那边的一块空地上，白起凤和水儿两人挣扎哭喊着，叫骂着，哀求着，什么用都没有。她们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条条缕缕，被那些男人们抛到了一边。两个女孩跟前都有男人开始淫笑着解开衣裤，白起凤和水儿两人都绝望了。

就在这时候，在这些人后面担任警戒的人忽然发出了喝问：“是谁！给我出来！”

这边的那些男人吃了一惊，都回头向发问的弟兄那边看去。他们没有看到那边是什么人，但是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发出喝问的弟兄一头栽倒在地。

那个已经解开裤带，正提着裤子的叫做高占林，是李天福手下的亲信小头目。他马上弯腰蹲下，然后大声喝令手下开火。他的手下胡乱的打了几枪，没有目标，就停了下来。对面没有一点声息，这让土匪们的胆子壮了，纷纷站起身向先前响枪的地方包抄过去。

高占林也小心翼翼站了起来，他以为这是白家护卫白起凤的个别枪手，刚才落在了后面，发现小姐被人抓走，现在就追了上来。他觉得自己的分析八九不离十，就从对方只开了一枪，也可以说明对方势单力孤不足为患。他还惦记着到手的两个漂亮小妞，回头看了看，只见两个女孩都近乎赤身**蜷缩在地上，尽力想要用手遮挡住要紧的部位，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完全没有想到要逃跑。

他笑了，在他看来这两个人间**，依然是他嘴里的肉。他随手束好了裤子，拔枪在手，看着手下在朝前搜索。他等着那个不识时务的枪手被手下弟兄打死，然后他再好好地继续享用他的“美餐”。

他的手下向前搜了二三十米，忽然又是一声枪响，不过这次应该是步枪的声音，地点也在第一枪发出的侧面。这一枪又准确的干掉了一个他们的同伴，他们朝着响枪处一阵乱枪，然后就要朝那边跑。

又是接连两枪，又是两个同伴倒下，这下这些土匪们乱了，他们依然还是没能发现目标，同伴倒莫名其妙死了四个。高占林也害怕了，他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没弄明白，手下就死了四个。再这样来上两轮，那他的手下就所剩无几了。

他蹲了下来，大声命令着手下还击，自己却靠近了那两个躺着的女孩。他的想法很明白，如果实在不行，他就用两个女孩当挡箭牌——只要对方是白家的或者是张家的人，他就还有机会讨价还价逃得一命。想到这里，他又大声喊弟兄们“回来！”、“顶住！”

他手下的弟兄往回跑，刚一动，接连几枪射来，又是三个同伴一命呜呼。这下土匪们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们当土匪这么多年，生死场面也经过了不少，有些人并不怕死。可是现在他们被人干净利落打死了七个同伴，还都是一枪毙命，他们自己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见着，这种未知的死亡威胁，和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只有等待被杀的恐怖气氛，让他们彻底的绝望了，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意念。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捏着嗓子喊的：“燕窝顶的人都听好了！放开那两个女孩，我放你们活着离开！”

高占林和手下这下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意志，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能知道自己乔装之前的身份——这太可怕了！

有弟兄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枪，见没有动静，又颤颤巍巍站起来，还是没动静。那两个站起身的弟兄开始挪动脚步，走了几步见真的没人开枪，于是拔腿就跑。剩下的人包括高占林在内，看到如此，也都试探着露出了脑袋。见没有动静，他们全都没命的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土匪们走了，白起凤和水儿却没有动静。赵啸风原本想就此离开，但是终究有点不放心，就朝高占林起身的地方走去。

他看到白起凤和水儿**地躺着，全身蜷缩成了一团，也还是挡不住不该露出的部位。他转过身去，挥挥手，让三个弟兄都退后。然后他要他们去把那几个被打死的假八路的军装脱下来，挑两套还干净的扔给了白起凤和水儿。

白起凤和水儿穿上了衣服，这才好了一点。白起凤已经认出救了她和水儿的，居然是白家的仇人赵啸风。她想要表示感谢，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啸风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走吧，我送你们一段。”

他们走出了山林，回到大路上，顺着大路朝魏岗镇走了一段，看到那边大概发觉这边有情况，有一队人马出了镇子向这边迎了过来。赵啸风看了看两里地外的魏岗镇出来的人马，这才对白起凤说了句：“你们自己回去吧。”说完他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对白起凤说，“那些八路军是假的，都是土匪假扮的，你们别搞错了。”

白起凤点了点头，嘴巴张合着却没有发出声音。当她终于可以控制住嗓子发出声音的时候，赵啸风已经和三个手下向路边的树林走去。不远处的林子边，也出现了其他的人影，那是齐远山和其他弟兄听到枪声赶过来了。

白起凤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眼泪又喷涌而出，看着赵啸风消失在树林里的身影，她的心中翻江倒海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