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齐远山和三个弟兄悄悄接近了一个帐篷，这个帐篷旁边堆放着一排弹药箱，帐篷的门口一棵小树上，挂着一盏马灯，昏暗的灯光下没有看到有哨兵。他从帐篷的一个窗口朝里看了看，里面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他让一个弟兄守在这个窗口，示意他准备好手榴弹，只要一打响，就把手榴弹扔到里面去。

他自己和另两个弟兄朝不远处另一个亮着灯的帐篷摸了过去，就在他们快要接近这个帐篷的时候，齐远山忽然看到了从这个帐篷的窗口伸出来，并且拉到了一边的树上的天线导线。他不禁心中一阵狂喜——他和赵啸风的估计没错，这个山包上就是鬼子的指挥所，眼前的这个帐篷就是他们的电台所在。

他又让一个弟兄守住这顶帐篷，带着另一个弟兄直奔旁边那个最大的帐篷而去。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那个大帐篷里，就是鬼子的指挥部，他们的最高长官应该就在那里。山顶上的帐篷一共也就七八个，面向毛姑顶的那面戒备得严些，可以看到有哨兵在那边的灯光里晃悠。这边的几个帐篷外面都没有看到哨兵，齐远山不敢大意，还是绕到大帐篷的后面阴影中，然后再悄悄向帐篷靠近。

大帐篷里亮着灯光，但是没有声音，他觉得这要是鬼子的指挥部，门口没有哨兵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个哨兵在哪里，也不敢贸然朝前去，暴露在帐篷前面挂着的汽灯光之中。他来到帐篷侧面阴影中的一个窗口下，这个窗口里面的帘子是放下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侧耳谛听，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拔出匕首，用刀尖小心的挑起了一点点布帘。

帐篷里面没有反应，他慢慢将帘子挑得开一些，终于看到里面有一张铺着军毯的桌子，上面有地图和一盏灯。帘子缝隙中还可以看到一边的行军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毯子，不知道是什么军衔的。还有一个鬼子军官趴在桌上睡着了，头前的桌上有一把军刀。他不敢再把帘子挑得更开，不过已经不用再窥探了，他确定了这就是鬼子指挥部，至于那个躺着的人是不是最高指挥官就不知道了。

齐远山没带手榴弹，身边的弟兄带了两颗，他向他要过一颗，然后打着手势告诉那弟兄在这个窗口等着。他慢慢朝帐篷门口摸去，同时已经将手榴弹的拉环套在了自己的小手指上。他对那个弟兄打着手势，意思是让他听他的口令，然后一起把手榴弹投进帐篷里面。那弟兄举手示意“明白”。

齐远山没有马上行动，他回头向另一边看去，能看到那边也已经有人摸到了那里的一顶帐篷边，再远处他就看不到了。正在他还想等一等，以便让手下的弟兄们准备得更充分一些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喝。他在法国的时候，为了日后对付日本人，不但曾经前往德国学习德语和军事技术，还曾经找日本同学学习过日语。虽说他的日语没有他的法语和德语学得好，掌握的词汇不多，但是一般的军事用语和日常用语，他还是能够听懂，也能够说上几句的。他听出了那是日语的喝问：“什么人？口令！”

他不再犹豫，向同伴轻喝一声：“投弹！”，然后一下窜了出去。当那个弟兄的手榴弹投进帐篷的时候，他一个鱼跃滚翻到了帐篷门口，在继续向另一边翻滚的过程中，他左手的手榴弹也投进了帐篷的门里。手榴弹还没爆炸，他已经滚到了帐篷大门的另一边，趴在地上，右手里那支打开了机头的盒子枪，对准了帐篷的帘子门。

帐篷里响起两三个人的喊叫，帘子门动了，好像是有人想要掀开门帘出来。齐远山手里的盒枪打响了，子弹射向那块帘子门，与此同时，帐篷里接连响起了两声爆炸，不但盖住了他的枪响，那顶帐篷也在他的面前被撕得粉碎，七零八落的飞上了天空。

爆炸声过去之后，那顶破碎的帐篷里没有一个人跑出来。而整个小山包上，呼喝声，怒吼声，惨叫声还有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锅粥。齐远山让两个弟兄看守着的帐篷，只是比这边晚了一点点，也都在爆炸声中毁灭了。只不过那边的两顶帐篷里都有人跑了出来，齐远山和他的弟兄开始借着燃起的火光，用手里的盒子枪一个一个的点着这些仓皇跑动的鬼子的名。

赵啸风身边没有手榴弹，他摸到了帐篷门口没有被人发现，就和一个弟兄一左一右把守住了帐篷门。他慢慢掀开门帘的一角，里面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地上铺着的行军毯上，分成两边各躺着四个鬼子，他们的枪则靠在门两边的帐篷壁上。

他一示意，那个弟兄马上心领神会，两人轻巧的侧身进了帐篷，几乎是同时一手按住了最外那个鬼子的嘴巴，在那鬼子受惊还没有清醒的刹那，他们两人的猎刀和匕首就无声地割断了鬼子的喉咙。

睡在第二个的鬼子没有察觉，或者是察觉了也来不及反应，他们两把刀就准确地刺进了鬼子的心脏。这次睡在里面的鬼子有了反应，两个鬼子翻身想要站起来，但是只来得及含含糊糊咕噜出几个字，就同样倒在了赵啸风他们两人的刀下。

最后两个鬼子总算是有机会站了起来，但是他们到武器之间的路被对方阻断了，情急之下只好抓起衣服鞋子等东西扔了过来，同时张口就要发出告警的喊声。外面的喝问声比他们的告警声先传了进来，他们中的一个还来得及喊了一声，另一个忙于挣命连喊都顾不上，在帐篷外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两个鬼子也被赵啸风他们解决了。

帐篷的正面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朝后的那一边却是各种响动热闹成了一片。赵啸风懒得退回门口绕过去，他挥起手中那把大马士革钢刀，轻而易举地将帐篷的后壁从上到下划了一条大口子。从这个破口向外看去，可以看到不远处有帐篷烧着了，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地方。

他们两个从帐篷破口里钻了出来，近处的几个帐篷都被炸或者烧了起来，光影中还在跑动的鬼子只剩下不多的几个。没等赵啸风开枪，陆续的几声枪响，近处再也没有跑动的鬼子身影。离得最远的两个帐篷附近，有鬼子在朝这边开枪，赵啸风看到几个弟兄正在和那些鬼子对射着，并且迅速向那里逼近。

那两个没被破坏的帐篷边，聚集的人影越来越多，刚才还只是几支步枪和一支手枪在向这边射击，现在却突然加进来一挺歪把子的叫声。赵啸风看到了齐远山的身影，就向他叫了一声。

齐远山听到了叫声，带着几个弟兄很快就来到了赵啸风身边。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交换意见，那两个完好的帐篷附近，就有十几个鬼子向这边冲了过来。这些鬼子显得有点不顾一切，明明知道这样的冲锋与自杀无异，也还是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赵啸风他们带来的两挺机枪，到此时还没有开过口，也不知道这两个机枪小组隐蔽在哪里？眼看鬼子一眨眼就冲了二三十米，赵啸风摸出一个竹哨放到嘴边。还没等他吹响哨子发出号令，他前方两侧两挺机枪突然怒吼起来。两挺机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冲击中的十几个鬼子差不多全都应声倒地了。

这些鬼子的后面，聚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赵啸风见目的达到了，不宜久留，他吹响了那个竹哨。三声长而尖利的哨音穿透了枪声直冲夜空，在山包上缭绕回响，随着这三声哨音，赵啸风的弟兄们迅速向山下跑去。

两顶完好的帐篷那边，再次冲出了一彪人马，这次的人数不少，但是从战术动作来看，反倒不如先前的十几个人那么熟练。这些人冲击的速度也没有先前的鬼子那么快，等他们冲到那几顶烧得差不多，或者已经被炸毁的帐篷跟前时，有一部分人继续向山下追击，一部分人停了下来。停下来的那些人扑向最大的那顶帐篷处，在那里疯狂的翻寻起来。

追向山下的那几十个人，听他们的呼喊能辨别得出，这些人都是中国人。他们的追击并不坚决，看着顺坡而下速度挺快，其实并没有达到在这样的地形上可以达到的最快速度。他们和前面被追的人之间的距离，毫无悬念地被迅速拉开，等这些人追到山包脚下时，黑暗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偷袭者的踪影。

指挥着这些追击者的一个军官看了看黑沉沉的四周，再回头看了看小山包上方，发现就只有他手下这四五十个人追到了山脚下，山包顶上没有人跟上来，于是挥手喊道：“回去！”，一群人乱糟糟的返回了山顶。

赵啸风和齐远山已经到了小山包后方的树林里，他们检点了一下队伍，发现这次突袭自身几乎是毫发无损，只有一个弟兄被鬼子的刺刀划伤了手臂。他们看到小山包上灯光乱晃，好像有点乱，估计是鬼子在那里收拾残局抢救伤员。他们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略一商量，就决定再绕到小山包另一面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今天的天色帮了他们大忙，天上没有月亮，一二十米之外的景物就看不见了，而稀疏的星光又使得脚下的地形还依稀可辨。他们这二十八个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又都是干惯了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勾当的绿林好汉，在这种天色中搞潜行偷袭那真是如鱼得水。

他们检查了一下武器弹药，然后就向小山包面向毛姑顶的那一面绕了过去。赵啸风和齐远山走在队伍三分之一的位置，前面的弟兄只要距离不拉大到三米以外，他们都不会跟丢。小山包在他们一侧，距离他们最少也有两百米以上，小山包上的灯光更多了，没人下山来打扰他们。

这一路上有一段是石头坡，路很好走，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就边走边小声说起话来。赵啸风问道：“远山，那顶最大的帐篷是你解决的，那里面是不是鬼子的指挥部？”

齐远山说：“不能非常肯定，但十之六七应该就是，只是不能肯定鬼子的最高指挥官是不是在里面。我们只看到那里面有两个鬼子军官，还有地图什么的，旁边的那顶帐篷里面是他们的电台，也被炸掉了。你看现在山包顶上这么忙碌，我估计鬼子的指挥官是凶多吉少。”

赵啸风说：“但愿我们这一阵没有白忙。不过皇协军的指挥所我们没有发现，按理说应该就在鬼子指挥所附近。待会儿我们绕到前面好好留点意，要是在能在皇协军的指挥所里搅合一下，就算不能杀死皇协军的头儿，天亮以后他们也就无心恋战了。”

齐远山表示赞同：“是啊，我估计皇协军的指挥所应该也在这个山包上，或者是在山包下，要不然他没法指挥部队对山洞的攻击。我想起来了，我们分别向前后两边的弟兄传下话去，等会儿到了前面山包那里，要大家注意一下脚下和头顶，看看有没有电话线。山洞下面进攻的皇协军和后方的指挥所，还有山顶上的鬼子指挥官之间，一定会有电话线的。”

赵啸风觉得有理，就脚下加紧朝前面的弟兄赶了过去，齐远山则放慢脚步，等待弟兄们经过身边时，轻声将留意电话线的话告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