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4）

张继业团部被围攻，庄子东北部救护所那边的半个连一开始没有动作，只是心惊胆颤地听着不远处的枪声，生怕自己这边也遭到围攻。过了一会儿，这边的连长见没人来搭理他们，而团部那边的枪声却越来越激烈，他怕团部有失，集合了四五十个士兵向团部方向跑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团部附近，看到前面有八路军正在活动，连长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下令试探性地向那边的人影开了枪。谁知道他们这里一开枪，前方的八路顿时慌乱起来，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人会从后方杀来吧。

连长看对方慌乱，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让手下向前冲去。那些八路原本打得很激烈，后方的四五十个人一冲，他们居然向两边逃窜，让开了一条路来。连长连忙带人冲了过去，没多少路就来到了团部大院门口。

正在围攻团部的八路散开了，但是团部里的人不敢贸然冲出，连长人少，也不敢在外面逗留，于是带着手下冲进了大院门里。他们一进大院，八路马上又汇合到一起，封闭了里面的人冲出来的路线。

皇协军的人大部都进了大院，医护所这边只留下了一个不完整的排，只有二十来人，剩下的就都是医护人员和几十个重伤员了。这时候，赵啸风带着两个排迅猛地扑向了医护所。医护所里的那二十来个官兵，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这边的枪声一响，张继业马上明白自己上当了——对方围攻自己是假，夺取医护所刚运到的那一大批药品是真。他连忙让手下向外冲击，想要冲破外面八路军的防线，赶过去夺回那批药品。可是现在外面的八路军充分利用街道屋角等地形，封锁住了从正门出去的路。

张继业急了，他让少数人守住正门，带着大部分手下从边门来到了街上。他向着正门相反的方向跑，想要绕开正面阻击的八路军，赶到医护队那边去。可是他刚来到一个交叉路口，迎面就是一阵弹雨泼来，把他和手下打了回去。

他在庄上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四处乱窜，希望能找到一处缺口冲过去，但是任凭他从哪里走，总是会遇到八路军的迎头痛击。这么来来回回在巷子里撞了几次壁，他的信心严重受挫，他手下的士气更是深受打击。就这样，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这点时间说长并不长，放在平时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但是今天不一样，在张继业的意识中，这二十来分钟简直有一两个小时那么长。

张继业受骗上当的感觉越来越深，他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挥着手下不顾一切地向前硬闯。对面的八路军在他的疯狂冲击之下，渐渐显得有点不支，退却的速度变快了，张继业的人马一点点的向医护队那边接近。

他没有想到再去看手表，所以也不知道这差不多半个村子的距离，他和手下到底走了多少时间。他终于来到了医护队的门外，看到那座宅子的大门紧闭，他也顾不上了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顾不上可能伤了里面的自己人，下令机枪手朝大门扫射。

这座地主宅子的大门很厚实，但是在两三挺机枪七九口径子弹的轰击下，很快就变成了破板两块。透过破洞可以看到里面没人，几个士兵上前踹开了已经成了一种象征性的大门。张继业的人冲进门里，见前院没人，就朝后面的屋子扑了过去。

后面的院子里也没人，但是在一间主人家当做库房用的屋子里，传出了人的喊叫声。张继业让手下搜了一遍那些房门敞开着的房间，报告说这些原来当做病房的房间里，那些重伤员都还在，仍然躺在那里动弹不得，但都没受到新的伤害。张继业这才让士兵砸开了库房门上的锁，从里面出来的几十个人，正是医护队的警卫人员，还有那些医护人员。

张继业虽然明知道这间原来堆放药品的库房里边，那些药品肯定是不在了，但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因此还是走了进去。库房里原先堆着的一大堆药品，连一点药渣都没留下，搬得真彻底。这批刚弄来的西药，都是专治刀枪伤的紧俏药品，不光自己那些受了重伤的官兵要靠它们来救命，如果用不了，拿到省城黑市上，那就是一条条的“小黄鱼”。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一股怒气直冲斗牛。他问了一下那些被放出来的人：有没有看到八路军是朝哪个方向跑的？有人指了一下后门方向，他马上驱赶着手下朝后门外追去。

萧赣生他们拿下皇协军医护所的时候，村外等候着的一个排，护卫着几辆大车迅速进了庄。药品的箱子都不算很重，他们装车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拉上所有的药品，还有缴获的枪支弹药出了庄。这个排和车队离开以后，萧赣生让阻击张继业的那三个排逐步后撤，把张继业和他的手下拖在庄子里，直到估计车队已经走出去好几里地了，他才下令所有人都撤退。

撤出东柳庄的队伍集中在了一起，并没有全速后退，而是留下一个排担任阻击，掩护其他的人撤走。张继业带着人马气急败坏的涌出庄子，朝前追了不过一里多地，在一个稍稍高出地面的土岗前，被一阵密集的子弹压在了地面上。

张继业命令所有的机枪都到最前面来，寻找好阵地之后开始疯狂地向土岗上面扫射起来。土岗上面什么反应都没有，机枪射击的效果如何没法观察检验，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在白天，土岗上一定被打的尘土飞扬没人能抬得起头来。

七八挺机枪扫射了一轮，又全都换上了新的弹匣，张继业下令一个排上前去做一下试探。那个排的官兵战战兢兢朝前走着，一直到他们上了土岗，那上面也是一枪未发。

张继业命令加快速度继续追击，但是跑了一里多地，前面的一个大坟地里，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皇协军们又都应声卧倒在地，于是又是如法炮制，和先前一样再来上一遍。

就这样打打停停，停停走走，张继业不但没能追上前面的八路军，反倒是离开被劫走的药品越来越远了。这一点张继业心里很明白，但是他又没办法让手下放开胆子追击，放开胆子冲锋。再说就算部下有胆子，他也没魄力这么做，他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不要落入八路军的伏击圈中。这种情况之下，他心中明白得很——他已经基本上追不上那批药品了。现在他还不愿意放弃，只不过是他为了能够对山岛有个交代，不要被这些日本人太看轻自己以及自己的部下。再有一点，就是他也在赌着一口气，不愿意就此认输。

此时的铜官庄外，也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交战双方是独立大队的一个连，和皇协军张旭昶营的一个半中队。

东柳庄团部方向的枪声传到张旭昶的耳朵里，他马上拿起电话要接团部，可是电话中静悄悄的，显然电话线已经被剪断了。他由于情况不明，还犹豫了一会，直到那边的枪声越来越激烈，他才带着一个半连出庄向团部方向跑去。

张旭昶的队伍刚出庄，就被人阻击，拦在了离庄才一里地的一条山脚下。张旭昶很爱惜自己的士兵，不愿意他们再不明不白的受到损失，所以一受到阻击，马上就让全队停了下来。他们这边一停止不动，对面的人也停止了射击，双方默默的对峙着。

东柳庄那边的枪声还是响得十分热闹，张旭昶和对方僵持了一会儿，生怕团部有失到时自己不好交代，这才催动手下向左边绕过去。他想要绕过那条延伸而来的山脚，可是好不容易转到了离开山脚有两三百米的平地上，却仍然遭到了对手的迎头痛击。

在这边担任阻击的独立大队一个连，夜战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尽管张旭昶的人数多了一点，也还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张旭昶的手下战斗力还算比较强，要是在白天，他们或许能够占上风。但是在这种黑夜里，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手是谁？有多少人？人在哪里？在心理上他们就已经输了一大截。

还算张旭昶的手下人数多，武器也好，子弹用多少更不用计较，这才能和对方纠缠了很长时间。张旭昶看到自己不动，对方也不动，自己只要想向前，那对方就会全力阻拦。他知道这个对手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离开铜官庄，不让自己的手下前去增援团部。

对手的这种迹近赖皮的打法，渐渐的把张旭昶的火气钓了起来，他让人前去把小李庄的那个连全都调来。在小李庄的连还没到来之前，他就开始指挥着手下发起实质性的进攻了。

他这边的攻势一加大，阻击的独立大队那个连感到了压力，但他们还是顽强的阻击着不肯后退。没过多久，小李庄那边的皇协军出了庄，在那边的侦察员立即将这个情况向连长作了报告。

这里担任指挥的是独立大队二连长杨永兴，他在得到小李庄敌人出动的消息之后，马上改变作战方法。他开始向山区撤退，不过撤一段路就会派出一些战士向后面的追兵打上几枪，并不是为了杀伤追兵，完全是为了**他们。

张旭昶果然被**得火起，一路紧紧追踪，一直到了大山脚下。他看着眼前阴森森的山林的影子，又仔细听了一下东柳庄那边的枪声，发觉那边的枪声已经停了。他不想让手下冒险，于是下了撤退的命令，不过他没有退回原防，而是带着队伍朝东柳庄那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