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齐远山带的一队人马，到了离县城还有六七里地的高王庄，就停下来不走了。这个高王庄是个中等偏小的村子，村里没有保安团等汉奸武装，也没有护村的民团，连像样的地主都没有。总之，这是一个不起眼的穷村庄，又不在要道上，没有油水，县城里的鬼子伪军都不愿意到这里来。

齐远山他们进了村，封锁了村庄之后，他就向城里派出了突击队员。他带来的突击队员都是后参加的新人，大部分都是狼山根据地里参军的年轻人。由于这是在全大队范围内挑选的，所以除了小部分独立大队军事素质比较好的老战士，那些从新战士中挑选出的队员，就有不少是山里的猎人和药农——这些人基础好，培训起来往往事半功倍。

上午就进城的队员由冯学青带领，这是考虑到他懂日语，搜集情报探听消息比较方便。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冯学青派了一个队员回来报告，说他们和闫三和见了面，也打听清楚了小嫚所在的地点。冯学青甚至亲自进到医院里面，靠近小嫚所在的病房窥探了一番，证实了小嫚确实在那里，守卫也只有一个保安团兵丁。小嫚的情况看上去还不错，走动好像没问题，只不过慢一点罢了，没见她让人搀扶。

冯学青报告他了解到的情况，据说每到晚上医院走廊上就会增加一个保安团的人，大概是时间长了，敌人也麻痹了，所以没有听说，也没有看到敌人还有别的保安措施。

冯学青和闫三和已经说好了，到天黑以后，由冯学青和几个突击队员，穿上鬼子的军装进入医院，制服两个保安团的人不会有任何问题。然后他们就把小嫚带走，从东门出城，一旦出了城门，在城外部队接应下，鬼子和汉奸都不会出城追击得多远的。之所以让冯学青他们救人以后从东门出城，那是因为保安团把守城门，闫三和的手下刚好轮到夜里在东门值守，而且医院离开东门也近。

这个计划听上去似乎不错，挺容易的，但是齐远山生怕到时候遇到突发情况，他不放心，决定还是亲自进城走一趟。齐远山不比冯学青他们没人认识，几百个燕窝顶上下来的人都熟悉他，他要进城是有很大危险的。周国栋和弟兄们劝阻不了他，最后只好让他进城去了。

齐远山研究特种作战，其中有一项就是化装技术，他也请教过内行，自己也练过。今天要进城，他也进行了化装，只是仓促之间没有工具和材料，只好因地制宜，有什么用什么了。化好装之后，粗看上去还真的有点不一样，至少咋一打眼，不会马上就认出他来。

他问过那个回来的队员，知道闫三和手下信得过的弟兄上岗，是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接防城门以后大约半个小时，天快黑的时候，这才关闭城门，而且一直以来城门的开关时间卡得并不严，守备城门的人可以随意的提早或者延迟一小会儿。齐远山决定让那个队员先进城，告诉闫三和，让他的手下等他进城之后再关城门。

周国栋见齐远山如此安排，觉得也还可以，这才放下心来。

齐远山在天还没有黑之前，很顺利地从东门进了县城。进城以后，他马上来到赵啸风当五当家的时候，在县城暗地置办的那座小院里，冯学青他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先进城的队员汇报了县城的情况：鬼子一个中队和铃木一起出发，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回不来了。县城里现在各个城门以及街道的防守巡逻等，都是以保安团为主，鬼子集中在兵营和司令部等重要位置上，偶尔有鬼子巡逻队在大街上巡逻，但是密度不高。鬼子医院那边现在没有多少伤兵，更没有重要的人物在里面，原来还有铃木的手下监视着，现在铃木走了，他的手下也不再出现。最主要的是医院那边除了两个保安团的士兵值班，并没有增加其他人员，突击队进去把小嫚带走应该不成问题。

齐远山听了这些消息，决定天黑以后等到街上行人稀少的时候就行动——太晚了街上没有了行人，他们在街上出现反倒显得突兀，容易引起敌人注意。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就在这座小院里静静的等待行动时间的到来。

天黑下来了，在离开齐远山他们不远的一处比这里大些的院子里，莲儿已经吃过晚饭，也正在心焦地等待着她娘回房歇息。她爹现在常常不回家吃饭，三天两头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干脆就整夜不露面。闫美云已经习以为常，闹过几次根本没效果，也懒得再去劝他了。今天他又没回家来，到这个时候不见人影，估计今天至少也得下半夜才会回家。李天福不在家，他的亲兵也不会留在这里，整个宅子里只有两个丫鬟在走动。再等一会儿闫美云和秋水、芙蓉两人回到内宅，宅子里就变得死气沉沉的，莲儿到那时候再出门，也就没人来管她了。

没过多久，莲儿就听到她娘和秋水她们走过自己的房门口，闫美云在门口还停了一下，问房里的莲儿：“莲儿，在干嘛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上房门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莲儿连忙隔着门回答：“娘，我没事，就是今儿走得累了，想早点儿歇息。”

闫美云听女儿这么说，就收回了想要去推门的手，朝门里说道：“那好，你早点睡吧。”

莲儿应了声：“嗯，我知道了，娘，你也早点歇着。”

门外的脚步声朝宅子最里面去了，莲儿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这才小心地拉开房门。她探出头四处看了看，没见到有人，走出房间，把门带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朝前院的大门走去。

莲儿走出大门，正在朝四周看的时候，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人现身，朝她招了招手。莲儿认出那是自己找来相帮的弟兄，连忙穿过街道，跟那个弟兄走进了黑暗的小巷。

巷子里，除了莲儿事先找来帮自己干事的那两个弟兄以外，还有一个是刘成基手下的。她事前就知道这个人，名字好像叫做丁疤瘌，是看守小嫚的人中的一个。这个丁疤瘌好赌又好色，胆子也大，为了钱和女人，什么亡命的事都敢干。莲儿的那两个弟兄事先做了不少铺垫，在这个丁疤瘌身上花了不少钱，并且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一大笔钱，保他可以逃到外乡隐姓埋名潇洒活半世。

这个丁疤瘌近日手气背，欠了不少赌债，不过他不想还这笔债了，想着一旦拿到莲儿给的钱，他就远走高飞，换个地方照样快活。他就是今天看守小嫚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答应办的事自然也就是帮忙救出小嫚了——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他从小嫚手里接过一个小口袋，轻轻地抖了抖，凭着他赌徒的感觉，马上就估摸出了这一袋银元不会错，数量和先前说好的差不到哪里去。他收好钱，一个弟兄对他说：“疤瘌，你非要见小姐，现在见到了。你要的钱也收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放心，我家小姐说话算话，事成之后，答应你的那笔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看，我都已经带在身边了，只要事情办好，我马上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说着，他撩起棉衣下摆，把裤腰上吊着的一个沉甸甸的小口袋亮了亮。丁疤瘌两眼放光，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好像已经嗅到了那个口袋里面金条的味道。没容他细看，那弟兄放下衣襟又开了口，这次的语气就变得不那么客气了，“疤瘌，我家小姐答应你的事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把事情办砸了，那你也知道会怎么样！嗯？”

丁疤瘌连忙卑躬屈膝地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接班，过个把时辰你们过来，我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莲儿小姐的脾气我知道，绝不敢打马虎眼，绝不敢坏事。”

那弟兄点头说了声：“那好，你走吧。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事成之后你马上躲起来，天亮以后想办法逃出城去，走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丁疤瘌连声答着：“是！”，朝莲儿拱手作揖，然后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莲儿找的这两个弟兄，都是对闫美云忠心耿耿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看不惯鬼子汉奸的所作所为，所以当莲儿向他们说明想要出手救鲁小嫚的时候，他们都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两人中的一个带着莲儿和另一个弟兄，来到了一处僻巷里面。他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三个人都走了进去。这个弟兄说这是他的一个过命的朋友家，可以信得过的。大家见过礼以后，那个主人就离开了。在这里，那两个弟兄都沾上了假胡子，换上了新的领章，全都自己给自己晋升了军衔。他们还给莲儿也准备了一套保安团的军装，还是个少尉，并且还给莲儿也化了装。

他们以前都是打家劫舍的好汉，这种化装的伎俩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没用多长时间，三个人就都变了一副模样。屋里点着豆油灯，光线并不好，在这样的光线下面，他们三个粗看上去，还真的不太认得出来了。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时间还早了点，他们就在屋里等着。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悄悄地出门，向日本人的军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