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赵啸风从跟随萧赣生前来的突击队员嘴里，知道齐远山受了重伤，小嫚虽说被抢了回来，但是因伤重而死。他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仇恨，开始向鬼子营地靠近，要向小鬼子讨还血债，他手下的弟兄们也和他是一样的心情。

天开始亮了，但只是天边透出一抹亮色而已，这抹亮色虽然越来越浓，正在快速而有效地驱赶着黑暗，可是要让山坳里、树林中的黑暗消散，那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他们分成了三个小队，分散在四五百米宽的一段距离上，保持着前三角队形，慢慢向鬼子营地靠拢。赵啸风带着十来个队员，处于整个散兵线的最前端。他们的队伍也保持三角队形，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他们也隐隐然分成了三个小组，互相掩护着前进。

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匀速的，而是跳跃式前进，只有在仔细观察前方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这才以突然的动作朝前跃进到选好的掩蔽物后。所有小组都是如此，小心而坚定的向前推进着。

鬼子的营地还是沉浸在黑暗之中，远远的看不清楚，只有从那边传出的声音，告诉赵啸风他们鬼子在哪里。在距离鬼子营地还有三百米以上距离的时候，赵啸风就发出信号，让所有队员全都停了下来。

他知道在这个距离上，他的队员还是安全的，可是如果继续朝前，就肯定会遇到鬼子特战小队的警戒线。他的手下都有一身不错的本事，和鬼子的特战小队成员比起来，并不落在下风，所以他们并不怕这些小鬼子。不过赵啸风不愿意再让手下受到大的损失，哪怕是和鬼子特战小队交手时占了便宜，用一个自己的队员去换两个鬼子特战队员，他都不愿意。

他的目的并不是在这里打死多少个鬼子，而是把这些小鬼子激怒，带着他们在山里转悠，直到把他们转晕，带到政委已经前去布置的伏击圈中去。他把几个枪法最好的队员都摆在了第一线，让他们作为主要的冷枪手，在这几个冷枪手身边，每一个都配了一个弟兄，对这些冷枪手进行必要的保护。

赵啸风和突击队员们都知道，新来的鬼子头目铃木，手下有几个什么“狙击手”，相当厉害。齐远山也专门对他们讲过什么叫“狙击手”和“狙击战”。突击队没有狙击步枪，也没有系统地接受过狙击培训，他们听着这种叫法很不习惯，很别扭，因此他们把自己的队员叫做冷枪手，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狙击手”。

赵啸风的手下弟兄听齐远山仔细的讲过狙击战的特点，他们中间几个枪法特别好的，又都是身经百战或者是猎人出身，先天条件不错。这几个弟兄都知道鬼子的狙击手和他们自己，双方之间孰短孰长，也非常清楚该如何扬长避短。

他们知道鬼子的狙击步枪是有瞄准镜的，光线好的时候，这些鬼子通过瞄准镜，可以看得比较远，也瞄得很准。但他们也明白这些鬼子的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视野受到局限，对快速运动的目标，还有特别近的目标，都不容易瞄得准，反倒不如目视瞄准时那么迅捷方便。

现在赵啸风他们所取的距离，就是按照齐远山教授的，鬼子狙击手们一般潜伏的地点，要想形成一条警戒线保护营地，那就不可能向外推出很远。估计也就是保持在突击队员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面，一百五十到三百米的距离之内。

赵啸风他们现在就在这个距离上停了下来，他们要静静地等待营地里的鬼子集合，然后出发。只要营地里鬼子主力一出发，那么埋伏在外围的鬼子特战小队成员，必定会跟随主力行动——只要他们一动，赵啸风手下的冷枪手就可以发现鬼子潜伏点，并且把这些鬼子干掉。

林子里渐渐透进了光线，营地那边的动静也越来越响，赵啸风他们耐心地等待着。当整个树林都笼罩在凌晨时分的天光中时，鬼子营地那边传来集合的哨声。没过多久，就听到鬼子整队开拔的声音了。

赵啸风他们还是一动不动，一直到鬼子营地那边传来的声音显示那里的主力已经全体离去，他们也还是不为所动。终于，随着一声轻轻的哨音，就在赵啸风正面，距离大约一百六十米开外，从树上下来了一个人，接着在那棵树周围的地下，相继冒出了四个人影来。

这些人显得很谨慎，走到一起之后，警惕地注视着外围的林子，没有马上离开。这边的一个组没有发生意外，在他们的右边二十多米，又是一条人影从地下冒了出来，接着又是两个。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这些人这才放松了警戒，开始向营地里主力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些冒出来的鬼子向大队主力追去的时候，赵啸风发出了射击的口令。几声枪响连接得很紧，听上去差不多快混合成一团巨大的轰鸣了。随着这一团枪声，那些正在离去的鬼子中，一下子就倒下了三四个。其余没有被击中的鬼子，也迅速地就地卧倒，并且马上展开了还击。

这些鬼子被突然而至的打击一下子打倒了一半，可是另外的那一半却十分顽强，就地卧倒以后开始冷静地还击。他们的射击并不慌乱，也不密集，但却十分准确。赵啸风这边人数虽然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却并不能非常自由的活动，一旦有队员暴露的部位稍稍多一点，对面的子弹就会非常准确地找到目标。

赵啸风命令手下暂时不要再打死当面的鬼子，只是用火力压制住他们，不让他们带着伤兵退走。在他这一小队两边的队员们，也没有暴露，继续隐蔽待机。

铃木听到枪响，他并没有马上带人赶过去，他有点犹豫——在山林里和八路军周旋，看来占不到大便宜。他觉得经过了一个晚上，八路军独立大队肯定调集了新的部队，他们虽然不可能围歼自己这边的两百“皇军”武士，但是现在一定在附近暗中窥伺着，随时可能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给自己的部队造成新的伤亡。

他在习惯上更喜欢出其不意地袭击敌人，给八路军和根据地造**员和物资损失，在心理上不断打击他们，让他们失去和“皇军”对抗的信心。现在他们虽说并不害怕被八路军围歼，可是像这样自己已经完全暴露的情况之下，他不想和处于暗处又熟悉地形的对手死缠烂打，让“皇军”官兵遭到不必要的损失。

但是野田却不想就这样退走，他想要和对手好好地打上一仗，向这些可恶的对手宣示一下大日本武士的英勇无敌。野田在听到枪声之后，立即带领部队返回来了，只是出于对铃木的尊重，他才没有马上带队伍冲向战地。

铃木看着站在一边等他发令的野田，又想到这些八路军的突击队，不断给自己的特战小队制造着麻烦和伤亡——他们制造伤亡的速度，已经让他挑选和补充特战小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他听着不远处双方的对射，从那些冷静的对射中，他能确定这次袭击又是赵啸风的突击队所为。他的怒气大了起来，又看到野田那种期盼的眼神，终于下了决心，大声命令：“野田君，你派一个小队出击，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掉这些八路军。”

野田兴奋地答了一声：“哈伊！”，然后亲自带着一个小队朝枪响的地方全速冲去。

铃木的手下陆续集中到了他的身边，等待着他发出命令，前去救援那边没有退回来的同伴。他却迟迟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原地聆听着那边的枪声。现在那边的枪声突然激烈起来，其中夹进了两挺机枪的声音，并且枪响的地点也在慢慢地向远方移动。

就在铃木考虑是不是要带领大队也跟过去的时候，那边的枪声突然迅速向远处退去，铃木只好下令全队都向枪响的方向前进。

冬季的山林里，那些阔叶林地失去了浓密的枝叶，白天能看出去不短的一段距离。在这种林子里，八路军要想打伏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铃木对自己队伍的安全还是并不担心的。他看到前面野田带着一小队士兵，正在疯狂地射击和追赶前面的一小群人。

野田前面逃跑的八路军人数也就十几个，但是战术动作很娴熟，即使处于如此被动的情况之下，他们也还能互相掩护有序的撤退。铃木知道这一定就是赵啸风的突击队了，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诱使“皇军”追击。

铃木看了看远处的山林，发现这一带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适合打伏击的地形。他没有表示什么，放任野田的手下一路狂追下去——这些八路军的突击队擅长狙击战术，不过现在他们狙击的对象，只能是野田的部队。铃木向身边的手下发出命令，要他们跟在野田的后面，随时准备射击。只要八路军的狙击手出现，他手下的狙击手就能找到有价值的目标，并且将其消灭。

铃木对自己的这支特战小队，重视和呵护的也就是三分之一的精锐队员而已，其余的人马他觉得是可以牺牲的。现在赵啸风的突击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马暴露在野田的枪口下，在这样的追击战中，就算他们有能力还击，总还是处境非常不利的。如果周围有八路军突击队的枪手现身，就给他提供了更好的打击这支突击队的机会。

他一直找不到八路军的这支“火狼突击队”对决，现在能够抓住他们的一条尾巴，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哪怕这些突击队是在诱敌深入，他也愿意追上一段距离再说，要是能用几个普通士兵的生命，换取八路军突击队的一个队员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赵啸风他们一路“逃跑”，所经之处都是一些并不适合大队人马设伏的地形，铃木也就一直没有下令终止这场追逐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