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3）

赵啸风的十几个人，在前面奔跑的速度很快，始终和后面的追兵保持着一两百米的距离。和后面野田的手下相比，赵啸风他们显然更擅长在山地树林里跑动。

野田在后面追击，每次都是眼看距离拉近了，对方就会寻找一处合适的地形，拉开架势向后面的追兵猛打一阵。这些八路的枪法真好，每次都能够打中追兵队伍里的几个官兵。一旦野田的部下按照步兵条令散开，寻找掩蔽物展开还击的时候，这些八路军又会迅速撤退。

八路军的人数很少，但是却似乎始终占据着主动，他们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他们还一直保持着和追击者的距离，总是保持在追击者看得见，但又难打得到的距离上。眼看着这些狡猾的八路好像是在戏弄“皇军”一般，而自己的身边不断有官兵在倒下，野田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野田不顾一切的追击着，已经到了不太顾及自己有被伏击的危险的地步了。现在，就算是铃木下达撤兵的命令，他也不大会服从——毕竟这个铃木和他并不是一个系统，并没有正式的上下级隶属关系。

铃木的想法又不同——他明知道前面什么地方一定有八路军的埋伏，就等着他和野田自投罗网。他的心底却希望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他已经从电台里得到消息，说夜里有八路军突击队化装进城，偷袭了日军医院，把他抓进城的鲁小嫚救了出去。

他知道八路军既然进城救人，那就必然会有不小的兵力在城外接应，他们就算是救完人之后，马上把那边的部队调动过来对付他这边，也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事情。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昨天赵啸风的突击队，和支援他的那支人数并不多的八路军部队，把他们拖在这里一直到夜里。

他对鲁小嫚被救走很恼火，但是再想想也并不十分在意，这在他无非是少了一个引诱鲁大山现身的棋子而已，而且这个棋子能起多大作用还并不确定。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当面这队八路军的主力到底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现身？

他已经命令手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一旦八路大部队出现，他的手下将会最充分地发挥他们的长处，用精准的射击逐个消灭八路军的重要目标。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野田的部队面对优势敌人，会遭受一些伤亡，这对他来说也在所不惜——他非常愿意用野田的手下来换取他部下的战绩。

他已经发现前面的八路军突击队那十几个人，虽然带着他的部队在山里已经转悠了将近两个小时，但其实并没有深入他们的根据地多远。他时不时的在地图上标出已经经过的大概路线，地图告诉他，他们现在还是在宿营地周围几里路半径范围内折腾。既然没有过分深入八路军根据地，他也就更加放心了。

他再一次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发现前方的八路军已经进入了一条山谷，野田的小队也已经来到了谷口，并且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铃木迅速向山谷两边观察着，看到的这条山谷并不险峻，两边的山坡不陡峭，也没有什么树木之类可供藏身的地形地物。他没有出声阻止野田和他的部下，任由他们朝山谷深处追去。

野田率领的小队原本有五十余名官兵，追了这一路，现在跟在他身边还在追击的，只有四十多名了，将近十名士兵，已经倒在了追击路上，其中阵亡的是五个。他亲眼看到前面的那些八路也有人被打中，不过人数远远少于他伤亡的部下，估计对方连死带伤不会超过三个。他并不笨，也知道对方这样不近不远牵着自己走，前方什么地点一定会有埋伏。他也暗中让手下做好了反伏击的准备，对手全部的主力都集中起来，估计也只有八百人上下，能用来对付自己的兵力就更少了，他不怕被伏击。

前面的八路逃进了一条山谷，他看到这条山谷并不凶险，在这样的山谷里遭到伏击的话，他只要用几门掷弹筒压制对方火力，一个冲锋就能夺取两侧高地。他放心的朝前追去，连速度都没有减小一点。

山谷并不长，不到一公里，前面的八路军很快就逃到了山谷的出口附近。山谷出口两边延伸下来的山脚，突然向中间靠拢，使得山口一下子变得狭窄了。那延伸下来的两条山脚，又形成了封闭山口的天然的阻击阵地。

野田清楚地看到八路军分向两边占据了山脚，面向后方的追兵准备抵抗。他知道这十来个八路战斗力不容小觑，至少枪法及其精准，所以马上下令手下减慢前进速度，分从两边向那两条山脚包抄过去。

他的手下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各有十几名日军士兵，开始向两边的山坡上爬去，想要上到山坡上，居高临下歼灭这些八路。可是当他们开始向上爬了大约十几米以后，突然发现这里的山坡上那些碎石坡面，在他们脚下十分的不听话。有的地方，他们的翻毛皮军靴找到了一个蹬踏点，刚一用力，碎石就松动滑落，导致他们也跟着向下滑动，常常是爬上去三步，倒要退下来两步半。

他们的动作一迟缓，两三百米以外的山脚上，那十来个八路军的机会就来了。他们有几支枪的枪口转向爬坡的日军，一声接着一声枪响，不急不慢的，随着这枪声滚落的日军官兵一个接着一个。

野田一看这样不行，几乎是光挨打了，他连忙带着手下朝后退了一百多米。他下令身后的另两个小队长，一个带队掩护，一个带队向山坡上冲，立即抢占高地，然后再想应对之策。

一个小队的鬼子立即向左边的山坡顶上跑去，可是他们也是只跑到了半山坡上，就发现遇到了先前同伴们遇到的同样的麻烦。他们一步三滑地拼命向上攀登，可是就在此时，山坡的高处棱线上，突然出现了八路军的身影。一顿子弹手榴弹，把这些攀登中的鬼子全都驱赶回了山脚下。

野田一看这边不行，马上让一个小队转向另一面山坡。这一面山坡的情况显然要比对面的山坡好得多，虽然也有碎石松动影响攀登，却要比另一面好得多。但是这面山坡顶上出现的八路军人数更多，火力也更强，特别是那一阵阵的手榴弹砸下来，就像在山坡上筑起了一道火墙。

这面山坡上的碎石比较少，跑动时虽然也打滑，但不至于一步三滑，只是延缓了冲击的速度而已。山上砸下来的手榴弹在这种松散的碎石坡上爆炸，松散的碎石层吸收掉了一部分冲击波，爆炸的威力减弱了不少。但是那些被炸起的碎石，却又充当了弹片的角色，等于是增加了几倍的弹片。

这些被炸得四处乱飞的石头，飞出去的距离没有正常的弹片远，不足以让一个**致命。可是这些碎石数量太多，身上特别是头面部和手等裸露的部位被击中几颗，也还是伤得不轻的。这倒好，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子，正好补上了八路军自制手榴弹破片不足和威力不够的缺点，让被炸中的鬼子苦不堪言。

前面的鬼子不论炸到的还是没炸到的，全都滚了下去。那些处于手榴弹爆炸范围之外的鬼子，想要用枪打，上面的八路不露头，根本打不着。想要用手榴弹反击，却又力不从心——日军步兵小队全都配备有掷弹筒，这让他们的火力远远强于他们的对手，所以手榴弹并没有作为步兵的标准配置，不是每个士兵都带有手榴弹的，即使带的士兵也只有一两颗。

况且日式手榴弹圆筒型的形状不适合投掷，投掷距离不如八路军和国军的木柄手榴弹远。再加上他们处于坡下，向上投掷根本达不到山坡顶上八路军的阵地。这面山坡上的鬼子也都连滚带爬回到了山坡下。

这条山谷虽说底部很宽，最宽处有五六百米，窄的地方也有两百米以上。但是整条山谷底部地势平坦，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地物，一百多将近两百的鬼子麇集在那里，不断受到两边山坡顶上的火力杀伤。

野田情急之下，只好向最近的山谷出口处那两条不算很高的山脚发起冲锋，试图利用那里只有十来个八路军这一点，从那里打开缺口，让部队摆脱如此被动挨打的局面。

一个小队的鬼子，在两具掷弹筒和两挺机枪的掩护下，以分队为单位，疯狂地扑向被他们打得烟尘纷飞的山口。当他们冲到距离山口还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对面山脚上有人开枪了。这次阻击鬼子的火力，不只是十来支步枪了，步枪增加了一倍，还加上了一挺轻机枪。野田手下的冲锋又被打退了，冲锋路上还丢下了几具尸体。

这个时候，山谷的入口方向，战斗也打响了。这里的战斗又是另一种状态。山谷入口比较开阔，地势平坦，封锁这里的是八路军的一个班，还有突击队的两个小队。这两个小队分别由冯学青和王开山两人指挥，分在两边的山上，死死地掐住了鬼子退出山谷的道路。

这里和八路军对阵的，是铃木的特战小队为主。铃木的手下就地隐蔽，然后一枪枪地射击着山坡顶上没有隐蔽好的八路军。而两边山坡上的八路军突击队员们，也用相同的办法对付着山下的鬼子。

突击队和鬼子特战队双方展开对射，相当于狙击手之间的集体对决。他们互相寻找着，点杀着对手，枪声并不密集，但是其凶险的程度，比之于野田那一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的山口地势开阔，互相之间射击的距离远，再加上人数上和装备上，都是铃木的特战小队占优势。野田看到他那边突围无望，也带着手下回到了入口处，于是在对付突击队的火力中，又加上了机枪和掷弹筒，担任阻击的突击队和那一个班终于顶不住了。

铃木让手下特战小队分成两拨，和掷弹筒相互配合，压制着两边山坡上的八路军火力，掩护野田中队迅速冲出山口，溃围而去。

赵啸风和萧赣生差不多同时赶到山口，看着远去的鬼子，赵啸风还想要追击，被萧赣生劝阻了。萧赣生让赵啸风派一些突击队员，远远地尾随和监视鬼子，防止他们再返回来。他的命令很明确——只要鬼子不返回，就让他们离开，不要再搭理他们。

赵啸风让王开山带一组队员前去监视鬼子，其他的队员就和萧赣生一起向山谷里走去。此时的山谷底部，枪声还没有完全停息，不时地响起一枪两枪，那是山坡上下来的战士们在清理战场。

山谷底部地方不小，死伤的鬼子到处都是，分得很散。其中一些没断气的鬼子，还在做垂死挣扎，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向打扫战场的八路军战士们开最后一枪。刚一开始战士们从山坡上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鬼子如此凶悍，吃了一点亏，死伤了两个战士。但是马上战士们就接受了教训，搜索到鬼子“尸体”附近的时候，远远地就加以提防。只要看到鬼子还有动静，就马上补上一枪，决不和他们啰嗦。

山谷里打扫战场的工作进行了很长时间，终于没有遗漏的角落了。战果很快就报到了萧赣生那里——这一战一共打死鬼子三十一名，这数字里面包括鬼子先前在山谷外带来的尸体和伤兵。鬼子有一些重伤的，或者是伤了腿脚不便行动的伤兵，仓促之中来不及带走，现在全都被打死在山谷里，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些鬼子的武器弹药，也都留在了山谷里。不光是这些鬼子的武器留了下来，还发现了鬼子突围时丢弃的几箱子弹，真让指战员们高兴。

我们自己这边也有伤亡，人数也达到了二十多个，其中突击队就阵亡了四个，重伤三人，轻伤还有几名，总数占到了伤亡人数的一半。这个数字让赵啸风非常难过，在他眼里，他手下的这些训练有素的弟兄，那是打死多少鬼子，和缴获多少武器弹药都弥补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