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伏击并狙杀了加藤俊参谋长的八路突击队，在离开狼山根据地十多里地的一个叫做“锅底子山”的小山上，被皇协军围住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鬼子和汤正祥的耳中。

汤正祥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把自己手下凡是能够派出去的兵力，全都派了出去。他们折腾了半天，即使在晚上都没能消停，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那些部队分散到了整个辖区的每个方向。现在得到八路军被围的消息之后，汤正祥一下子也没办法把这些兵力很快收缩起来，因此他的部队陆续赶到“锅底子山”时，时间已经过去不少了。

大谷联队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派兵前往，而是严令汤正祥：一定要将这支八路军的小部队歼灭，决不允许他们逃走，否则军法是问。这道命令逼得汤正祥如坐针毡，他连连给那些分散的队伍发出命令，要他们都向“锅底子山”那个方向靠拢，防止八路军派兵救援。

铃木带着他的“樱”挺进队将近四十个人，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协军汤正祥部的防区。他没有将人马分散出去四处寻找对手，始终将这些人马集中在自己身边，找了一个村庄呆下来以后，就几乎没有挪过窝。

铃木分析这次狙杀加藤的，还是那支“火狼突击队”，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竟敢长途奔袭这么远，深入到了大谷联队的心脏地区进行伏击。他对这支小部队更加重视了，所以选择的待机地点很灵活，是在几条可以回狼山根据地的路线的交集点上。

汤正祥的部队发现并且包围了八路军一支小部队的消息，传到铃木这边，他没有立即行动。他详细地问了有关这支小部队的情况，还和大谷以及汤正祥都通了话，询问了他们的看法和采取的措施。一番询问以后，他还是没有前往“锅底子山”的意思，只是把挺进队向那个方向挪动了一下，仍然是在一个村庄里继续等待。

汤正祥对铃木的表现非常不解，但是他又不敢问，只好充满狐疑地观察着。他和参谋长武南鹏，以及一团长姜圣才商量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的时候，他的副官谢振霆照例也在旁边。

各种情况都汇总到了汤正祥这里，当铃木没有前往战地的意思这一点明摆在面前时，汤正祥嘴上没说，但肢体语言已经暴露了他对此的不解和疑虑。

谢振霆很得汤正祥的信任，他虽然只是个替汤正祥赚钱的副官，但也是军校科班出身，带过兵打过仗，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是汤正祥还是武南鹏，都会听听他的意见。现在火狼突击队狙杀了加藤，自身却陷入了险境，谢振霆正在为无法帮助他们而懊丧，看到汤正祥的疑虑神色之后，他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好像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旅长，铃木的挺进队是对付八路军突击队最好的工具，他怎么不到锅底子山那边去呢？难道他们的大官被杀了，他还想着要保存实力吗？”

武南鹏听他这么一说，似有所动，但是没出声，只是看了汤正祥一眼。汤正祥的涵养工夫可没有参谋长那么好了，再加上身边也没有外人，他大声说：“日本人不是一直都这么干的吗？在他们眼里日本人的命值钱，中国人的命不值钱！他娘的！参谋长，现在我们在锅底子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变化吗？”

武南鹏回答道：“没有新的变化，马成双已经到了那里，报告说山上被围的八路军不到三十人，已经跑不了了。马成双刚才报告过，说他正在调整兵力，准备新一轮的攻击，保证拿下这些八路。”

汤正祥又问：“那弟兄们伤亡大不大？”

还是武南鹏回答：“先前冲了三次，死了十几个弟兄，受伤的还要稍许多几个。先到的弟兄们说，那些八路枪法太好了，他们根本冲不到百米以内，机枪的作用还不如八路的步枪来得强。现在不知道马成双有没有发起新的进攻，要不我去问问？”

汤正祥阻止了他，气呼呼的说：“娘的，别问了，你直接告诉马成双，让他悠着点，别他娘的光想着立功，把咱们的这点家底都折腾光了！你要他别硬上，就这么慢慢地耗着，拿得下来最好，拿不下来也不急，我倒要看看最后日本人他娘的急不急！”

武南鹏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和汤正祥有同感，但是他马上就向电台那边走去，要通了马成双，把旅长的意思婉转而不着痕迹的转达给了对方。

武南鹏做完这件事，又让通讯兵向各个能够通知到的单位发出了新的指令。他要各单位保持在原来位置，不要一窝蜂地向锅底子山那边拥，他说按照昨天的情况可以判断，在本旅防区之内，应该还有一支八路军的突击队没有发现，就是这支突击队昨天首先袭击了加藤他们，只不过没有造成重大后果罢了。现在这支人数不详的八路军还没有找到，要严防他们乘机在别处再实行偷袭。

武南鹏这么做的时候，汤正祥在一边看着、听着，没有阻止，等到武南鹏发布完命令，他的脸色比先前好转了不少。他好像从先前的焦虑着急中缓了过来，对武南鹏说了句：“参谋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忙了一夜没睡好，现在先去歇歇。”看到武南鹏点头，他就走进了自己那间大卧室里。

谢振霆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也晃晃悠悠出了旅部大门，到外面干他的事去了。他走出去的时候，心中已经比刚才好了一些，他知道汤正祥和武南鹏的心里产生了保存实力的念头，突击队那边的压力暂时不会再增大，至少上半天不会有什么大变化了。至于下午以后，大谷会采取什么行动，汤正祥又会如何举措，特别是那支铃木的挺进队又会有什么动作，这些他就无法预测了。

马成双这边有了参谋长的授意，自然不愿意用全力攻击山上的八路，不过也没有完全停下进攻。皇协军的十几挺机枪平均分布在山下，时不时的朝山上有动静的地方放上一梭子。山头四周轮番响着机枪声，听上去很是热闹，但是这样的火力密度其实并不大，对齐远山的队员们来说，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威胁。

突击队员们根本懒得理会山下喧闹的机枪，只有在皇协军派出人来，向山上探头探脑爬的时候，他们才会拿起枪来开上几枪。齐远山带出来的第一小队，集中了突击队里绝大部分枪法最好的队员，而且这些队员的心理状态也是最稳定的。在他们的枪口下，皇协军要想向上去，那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去。

皇协军的士兵们也都知道这一点，他们的进攻也是做戏的成分更大些。山上枪声一响，他们就马上连滚带爬逃回去。这样双方一直相持到中午过后，皇协军方面没有展开像样的攻击，伤亡自然也很小。突击队这边还没有人阵亡，受伤的三个队员也伤得不重，能蹦能跳还能打，全不碍事。

齐远山不知道山下的皇协军到底怎么了？反正他们不认真进攻，他也乐得清闲。到目前为止，白天已经过去了一半，突击队不但伤亡很小，子弹都没有消耗多少，全队还保持着完整的战斗力。看着头顶上渐渐向西边偏斜的太阳，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随时准备敌人新的援兵来到，也准备着迎接残酷的战斗到来。

赵啸风已经得到了齐远山被包围在锅底子山的消息，他也带着手下出动了。不过在大白天，他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制约，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小心加小心。

他向四周都派出了队员进行侦察，在这些侦察员回来报告前方没有敌情以后，他才会带着主力向前运动一段距离。细柳庄距离锅底子山并不算远，他们一离开柳树林子，就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枪声。这样小心的前行了不到一小时，赵啸风他们离开锅底子山只剩三四里地了，虽然视线被一座小山挡着，但隔着小山传来的枪声听上去近在咫尺。

侦察的队员回来报告，前方的小山上面没有敌人，但是山下就有皇协军。皇协军围攻的山头就在前面，应该就是锅底子山了，不过从这边的小山上看那边，皇协军的进攻并不猛烈，山上被围的人也很少还击。

赵啸风马上带着队员们上到了面前这座小山的上面，山上果然没有敌人。从山上向前方看去，一切都像那个侦察员所说的，这让赵啸风很是不解。他最不明白的是皇协军为什么围而不攻，甚至连这么近的地方的制高点都懒得占领，竟让被围者的援兵如此轻易的占据了有利地形。

赵啸风他们所在的小山植被要比对面的锅底子山茂盛得多，要想从山上向山下的皇协军发起冲击很不容易，或许这就是皇协军没有占领这座山头的原因吧。

他看着对面的山头，两边的高度差不多，锅底子山稍稍高出那么一点，并不很明显。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左右，如果冲下去的话，很容易冲垮皇协军的包围网。但是接应到那边山上的齐远山他们以后，能不能一鼓作气冲到细柳庄，再从那里冲过好几里路进入狼山，就不好说了。

赵啸风正在考虑选择什么时机发起突然袭击，袭击之后又如何向狼山根据地撤退，一个队员向他跑来，报告说：“队长，在我们的后方发现敌人，正在向这边过来，是鬼子，人数大概有三四十人。”

赵啸风对这个情况并不很吃惊，他早就有思想准备，只是问道：“现在离我们还有多远？”

“还有两公里以上，前进的速度很快。”

在皇协军的防区发现鬼子，而且人数并不算多，赵啸风马上想到这些鬼子会不会是铃木的那支挺进队？他不能确定，但是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后方出现的鬼子果真是铃木的挺进队，那形势就比较严重了，一场恶战将不可避免。

他想到这里，当机立断，命令王开山：“王开山，你和冯学青挑选十个队员，立即隐蔽地脱离队伍，在鬼子没有出现之前，隐蔽到左后方的那个小山包后面去。无论我们这边情况如何，你们都不许暴露目标。天黑以后我们这边开始突围，你们在鬼子的后面突袭一下，撕开鬼子的防线接应我们出去。快去，动作要快，把我们带的皇协军军装带上。”

王开山看了看左后方的那个小山包，那是一个很低矮的小土包，不过在它的后方，一大片树林错错落落延伸得很远，只要他们在鬼子出现之前到达那里，就能够找到隐蔽的地方等待天黑。他没有犹豫，立即和冯学青叫上十个队员，借着这边山坡上的树木掩护，以极快的速度向那边跑去。

王开山他们的动作非常神速，很快就到了山下，并且跑到了那个小土包附近的树林中。赵啸风看到他们在那树林里向远处跑去，而后方的山头上，已经出现了鬼子的身影，不过还好，从鬼子那边已经看不到王开山他们了。

赵啸风他们这个山头上下的树木很密，山上的地形比对面齐远山占据的山头复杂得多。这种地形固然给赵啸风他们提供了防守的掩体，同时也遮蔽了鬼子进攻的身影，对攻守双方来说各有利弊，但有一点对赵啸风他们是有利的，那就是这种地形极大的限制了鬼子优势火力的发挥。

鬼子已经爬上了后面那个比这边低了一半的小山头，并且有部分兵力正在向这边抵近，要构筑工事是来不及了，赵啸风命令队员们寻找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准备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