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4）

狼山根据地顽强地坚持在敌人的腹心地区，虽说力量还没有大到足以撼动敌人对县城的统治，也还是给占领县城的敌人很大的威胁。独立大队越战越强，不但有效的威胁了卢县的山岛所部，让他不能把兵力投向其它方向，他们还调动和牵制了汤正祥的皇协军。汤旅转而隶属于山岛，作战对象改变为狼山的独立大队，这就大大减轻了南边三、六支队等兄弟部队的压力。

麦收前打的这一仗，山岛和独立大队采取的战法可谓是针锋相对，结果也只能算是平手。独立大队在这一战之后，立即又投入了保卫夏收的行动中。根据地虽然有不少麦子和秋粮作物被鬼子摧毁，在夏收季节也还是承担着巨大的责任，要尽一切可能保卫根据地军民夏收的成果。这么一来，独立大队的活动就是围绕着这一点进行，主动攻击外线敌人的行动基本停止了。

山岛认为狼山根据地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如果在夏收的时候以狼山根据地为目标，那将会是付出得多而得到的很少。他将掠夺小麦的对象，定在了县城西北一带，那里地势相对平坦，是卢县境内主要的夏粮产区之一。

山岛手里的兵力，说少不少了，比一般同等规模县城里的驻军长官，掌握的兵力要多得多。不过他这些兵力，主要被用来对付狼山根据地了，对其它方向基本上采取的是守势。

前一段时间他几乎是用了全力对付独立大队，县城西北一直到黄河沿岸，居然被国军的鲁北挺进纵队一师周思理部，在悄无声息中占领了一大片。现如今他和狼山独立大队的状态转趋平静，他的目光自然就盯上了这个周思理部，及其不声不响占据的产粮区。

以往周思理只要鬼子一对他采取军事行动，他就快速撤到黄河对面去，等到鬼子主力退兵，他再回到黄河右岸。可是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他由于不是嫡系，也不像张荫梧、朱怀冰之流那样**，所以在挺进纵队里越来越不受待见。他和上峰的关系紧张，和同僚的关系也不睦，得到的补给自然也就少了。

他现在有两个团都到了黄河右岸，并且乘着山岛对付八路军的时机，占领了不小的地盘。他部队的触角渐渐向南边渗透，越来越接近狼山根据地。他和八路军没有交集，也从未想过和八路军发生什么联系。但是对狼山八路军和山岛之间的战斗，他还是非常关心的。

平原地区麦收的日子，要比山区提前几天，周思理占领的区域里，约有一半地方的小麦可以收割了。就在这时候，有消息传来，说卢县的山岛调集了两个中队的鬼子，还有一些保安团，一共大约有上千人马，浩浩荡荡向他的部队杀来。

如果摆在以前，周思理肯定下令收缩兵力，略做抵抗就会做好退过黄河的准备。这次却不一样，他从手下报来的情报中得知，同样近千人的兵力，山岛用来对付不足千人的八路军狼山独立大队，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他知道前几日山岛进攻狼山八路军，调动的伪军部队是皇协军汤正祥部，这次对付自己，则配属的是保安团。他对卢县敌伪力量知道得很清楚，知道保安团只有两三个大队有点战斗力，别的都是乌合之众。他还知道山岛能够调动的保安团，即使是刘成基的嫡系，还有那个由归顺的土匪组成的大队都上阵，那也比不上汤正祥的部队有战斗力——汤旅再怎么说，老底子也还是国军的正规部队，岂是民团可比的。

周思理越来越不愿意回到黄河对岸去，他对同僚之间的互相倾轧感到厌烦透了，对虎视眈眈想要吞并自己的上司深感戒惧。他从山岛和八路军独立大队的交战中，看到了自己的部队可以拼一下的理由，于是向部下发出了迎战的命令。

周思理的一师人员和装备都属中上配置，除了没有野战炮以外，其它的装备并不比鬼子少。他曾经和山岛的部队交过手，如果山岛不调来山野炮的话，他在迫击炮火力上还占据了一定的优势。部队的轻重机枪，如果按照每个单位的配置算，那赶不上鬼子的部队。但是要算总数，他的一师又占据了上风。

周思理目前在黄河右岸的兵力是两个团，人数将近三千，另外他的警卫营，也有三百来人。除了这些兵力，他还有一个团在黄河左岸，那个团也有一千六百多人。在左岸和黄河渡口，他还有一个独立营和一些后勤保障部队。那个独立营是他组建不久的嫡系王牌，人数有六百多将近七百人，武器弹药的配置也比一般的部队好一点，战斗力也要强不少，是他最后的倚仗。

他看到狼山独立大队以区区不足千人的武装，竟然能长期坚持在日伪军的夹击之中，而他有将近七千人的部队，武器装备也比八路军好得多，因此他似乎有了和鬼子一较短长的勇气。

战斗开始的时候，山岛指挥日军和保安团集中攻击周思理防线的南翼，结果是一团的两个营没能守多久，一日之内就败退了四十多里地，丢掉了占领区面积的三分之一强。

周思理的一团虽说在第一天就丢失了大片的地域，但是部队损失却不大，参战的两个营实力犹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山岛的部队继续进攻，但遇到了周部的顽强抗击，两天一共才推进了十几里路。

周思理的主力二团参战了，再加上一团后撤使得战线缩短，在之后的几天里，山岛的部队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山岛的部队将周思理的防区压缩到不足原来一半的时候，双方就呈现了胶着的状态。

仗打到这个时候，山岛所率领的日军还有战斗的信心，可是刘成基的手下就不一样了，厌战惧战情绪越来越浓。与此对应的，是一师官兵们的情绪，随着战线的稳定而稳定了，对鬼子的恐惧感渐渐消失。

一师和日伪军相持的战线主要是在南方和东南方向，呈西南东北走向延伸了四五公里长。打了好几天了，战线除了缓慢地向后推移了几里地以外，别的没有大变动。双方的战术都显得有点僵化，没有变化，白天厮杀，晚上各自休息。

周思理对目前的这种态势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自信这样打下去，他的兵力优势将会慢慢显现出来。而且他的部下打进攻战不行，只会一次次地发起正面冲锋，不敢也不善于大范围机动迂回；但像目前这样的阵地战，他的部下还是擅长的。他知道自己的部下那些中下级军官，一味的死守还可以，拼消耗的话不怕小鬼子，毕竟自己这边人数远多于对方。

山岛攻了几天，结果却在半途被对手遏制住了攻势，眼看刘成基的保安团厌战情绪越来越浓，可是单靠日军两个中队，他也不敢采取分兵突击。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尝试过，派了一个小队，选了一个对方的结合部冲了进去。结果这个小队冲是冲进去了，而且还深入到地方阵地的后方四五百米远。可是后续部队被周思理调兵堵住，那一个小队孤悬在敌人阵中陷入苦战，到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回到自己这边，兵力损失了整整一半——这样的损失他承受不起。

山岛的攻势疲弱了，为了扭转战局，他不得不再次向铃木发出了支援的请求。

铃木倒并不推却，得到山岛的请求之后，他马上带着刚整顿好的挺进队的两个分队，赶到了山岛所在的前线。和铃木同时到达的，还有山岛下令调来的李天福大队。

山岛给李天福大队的任务是，要他们在已经占领的地区抢夺老百姓的麦子，有些地方麦子还在地里，他就要李天福的人和百姓抢收。李天福看到刘成基的两个大队在前线作战，伤亡真不小。他害怕山岛把他的大队派上去替换刘成基的人马，所以对山岛让他抢粮的事执行得很卖力。再加上闫美云又留在县城没有前来，他做事没有了顾忌，就放手让手下去干了。

李天福直接指挥的一个中队，还有李天禄掌握的一个中队，全都听他们哥俩的，单单一个闫三和对手下还有点约束，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一时间在刚占领的这一片区域内，好多村庄都损失了不少麦子，老百姓对这些日伪军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可想。

铃木的挺进队来到前线以后，没有马上行动。铃木亲自到前线观察了一天，又和山岛密商了一晚上，这才采取了行动。他带着两个分队的挺进队，穿上国军的军装，在第二天天黑之后出发了，方向朝着正北。他们急行军了三个小时以后，已经绕过了双方交战的火线，从周思理部守军的空隙中，来到了火线后方五里地的一块洼地里。

在这块洼地里，铃木最后一次检查了部下的情况，然后就发出了向两里地外的牟庄前进的命令。这个牟庄距离双方交战的火线只有一千五百米左右，山岛和他经过观察，都认定这里是周思理部的指挥所，虽说不像是周思理的师部，也像是团一级的前线指挥部。

麦收的时节，高粱玉米长得飞快，眼看着青纱帐就要起来了。眼下这青纱帐虽说还不没人，但在夜晚，在青纱帐里运动的小队鬼子，一直到接近村口两百米之内，都没有被牟庄的守军发觉。

铃木带领一个分队走在前面，另一个分队相距五十米随行，大摇大摆的向牟庄村口的哨兵走去。那两个哨兵还算机灵，在铃木这一队人走到六七十米的时候，哨兵大声喝问“口令”！

铃木什么话都不说，带着手下加速前进，那两个哨兵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向他们开了枪。枪声一响，挺进队的枪也打响了，哨兵的子弹没有打中挺进队的人，挺进队射出的子弹却准确地打倒了两个哨兵。

枪声惊动了村里的官兵，陆续有队伍朝枪响的这边冲来。可是变起仓促，村里大部分官兵都在睡觉，等到双方接上火，铃木带的十几个挺进队员，已经顺着电话线摸到了指挥部的门口。

这里果然是二团的团部，铃木他们打倒了门口的哨兵，马上冲进了院里。还好二团长冯登高反应快，在卫士的拼死掩护下，从后门逃脱了。

冯登高逃到庄外，马上就组织部队反击。但是敌情不明，庄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与此同时，山岛指挥部队在正面发起了进攻。火线上的部队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军心动摇，又失去了指挥，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山岛的一个中队和保安团的一个大队，利用这里的混乱猛冲，二团阵地全部失守。他们这里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又影响到了整个战线。周思理无法联络上冯登高，也不知道鬼子冲到了哪里，只好让一团也迅速后撤，想要退到第二或第三道防线，然后拉平战线再做抵抗。

可是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又是在黑夜中，一旦退却哪里能够再止得住。周思理一直退了二十多里地，眼看天色蒙蒙亮了，这才收拢部分兵力站稳了脚跟。也是山岛的兵力实在不多，加上刘成基的保安团又没有多大战斗力，天亮之后山岛再也无法扩大战果，双方又一次胶着在那里了。

周思理好不容易弄清了情况，又收拢了兵力，再一次丢失了一半地盘，总算保住了沿黄河一条狭长的几公里宽的地带。

山岛也没有能力发起新的攻势，两天以后选择了退兵。周思理在这一场混战中，损失了不少人员和武器，暂时也没有力量收复失地。双方谁都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愿，在这一带陷入了长时间的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