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倒霉鬼

罗立军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也真在满世界寻找凌春，那就是保密局特别行动小组组长、少将何三春。

当然，何三春急着要找凌春，和罗立军的目的却完全不一样。

何三春对凶杀现象虽然也感兴趣，但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因为那是他的“作品”。

当符力和凌春昨天往符力的住处去的时候，除了罗立军带着人暗中跟着外，当时何三春和他的手下、一个外号五疤的特务也尾随而至。

因为何三春他们两个人是从另一个方向抄小道跟着，与他们隔着一条巷子的罗立军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何三春他们却注意到了罗立军他们，于是，他们马上找地方藏了起来。

何三春他们藏身的地方有一丝冬青树，长时间没有人修剪，长势相当地旺盛，可以让两个人都能藏得很好。然而，当他们躲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地方似乎是找错了。刚刚蹲下身子去，就有一股尿骚味和粪便的味道，扑鼻而来。显然，这里似乎是经常有人在这里方便的。可是，隔条街就有罗立军等人在那里，这地点算是惟一可选的位置。想到任务要紧，他们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捏着鼻子呆了一会，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这地方的气味。

前几天他们来踩点时，看了很长时间，这冬青树边上的筒子楼应该是没有人住的，一天到晚连门都不开一下。然而，何三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其实是一个暗娼住的房子，他们大白天的来踩点，人家正在补觉呢，当然是大门紧闭。不过，这时候，已经是太阳都西斜的时刻了，暗娼们已经开始起床洗脸吃饭。

上海的房子紧张，房租是出了名的贵，因此，这些娼妓租住的房子，其实也就是一栋直上直下的筒子楼似的房子。这种房子里面没有门厅，更没有所谓的天井水井之类的设施。要用水，得到百多米外的水井打。即便是倒个夜壶，也得走几十步路倒到公厕里去。

这些娼妓们的言行举止，自然不同常人。先不说肉体上的那点事，就是她们的行为准则，也是自顾自，很少考虑别人的想法。打比方说，倒洗脸水，或者倒小便壶之类的。人家倒洗脸水，肯定会打开门看一看，外面没有人，才会往外倒。但是，她们才不管，大门一开，手中的脸盆水就随手倾倒出去了。但是，倒夜壶的时候，她们倒还算是要谨慎一点点，会把门开个一半，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如果没有，她们便把女人专用的那种扁宽敞口的夜壶往门侧的一丛冬青树下倒。

就在何三春和五疤全神贯注地盯着冬青树拐个弯不太远的符力家时，他们身后的那扇被他们认为无人户的门，已经悄悄地打开了半扇。也许是他们两个人的注意力实在是太过于集中了，也许是那暗娼习惯了小心翼翼地做这样的事情。总之，这扇门打开的时候，他们哥俩没有一个听到身后的动静。而那只是把一只脚迈出门外来的妓女，她的注意力则放在看弄堂口那边有没有人走过来，如果有，她就会把这只伸出来的脚缩回去，等等再做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她手中的夜壶，就会在她手一扬的瞬间，倒进那丛冬青树下。

也算是何三春和五疤活该倒霉，这回整条路上，都没有人在，于是，那妓女就不客气了，把满满的一壶小便与大便混杂的液体，倾倒向了何三春和五疤。然而，那妓女以标准的姿势，迅速就撤回那只迈出门外的脚，那扇门就马上关合上了。

当这从天而降的东西泼到身上时，何三春和五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稀里糊涂地被倒了一身。更要命的是，他们俩的嗅觉明显要比皮肤感触要慢半拍，当这些液体倾头而下时，他们还像是下雨天头发弄湿的那种反应，拿手从头上向下一抹，则干脆把粪便抹了一脸，甚至抹进了鼻腔口中。就在这时候，那强烈的粪便臭味就传来了。

这个时候，换作最淡定的人，也不可能淡定了，何况是火暴脾气的五疤。何三春还在纳闷时，五疤已经跳了起来，本能地就冲粪便倒来的方向找人：“他奶奶的，作死啊。”他一抽腰间的枪，边抹脸上的粪便，边冲那门口去了。因为这门朝着另外一条巷子开的，罗立军他们所在的方向以及符力家门那边都看不到，所以五疤就跳了起来朝那门扑了过去。

“你他妈的给我小声点。”何三春不愧为保密局的干将，什么时候，他都能够保持一种冷静。据说，有一回日本人把枪都抵在他腰上了，他还是冷静地站着，然后利用那日本鬼子分神的上一瞬间，完成了反制。这会，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他心里也窝着火，但是，他还是能够清醒地想到，自己是在潜伏。“冷静点，别惊了目标。”

“我他妈的冷静不了。你看看，头儿，你看看，这他妈的谁弄的。这缺德劲。”五疤虽然还在跳，但在何三春的提醒下，已经声音小了很多了。

不过，也算是何三春和五疤幸运。如果换了是一般人家，这么把人家弄一身粪便，万万是不敢再开门了。但是，那些娼妓们却是不同。当那个倒了粪便的妓女听到外面的动静，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一盆粪便，肯定是倒到什么人的身上去了。想了一下，她居然还再打开门来，想看看究竟倒到谁身上了。

五疤一看，嘿，新奇了，这肇事者，居然还开门来看热闹了。因为出现他面前的那个妓女，看到他一头粪便的样子，不仅没有一点点的歉意，居然还一下子就大笑起来，好象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一样的。

不过，那妓女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五疤手中的枪，已经顶在她的眉心了。“奶奶个熊，你他娘的自己送上门来了。说，是不是刚才你倒的东西。”

那妓女倒也不是个省油灯，她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阿拉是倒了夜壶了。可谁让侬哪里呆不好，呆到那里头去的啦？”她意思是，我天天都这么倒夜壶的，不是我倒错地方了，是你站错地方了。

“你还嘴硬，看你大爷不一枪崩了你。”五疤说着，就把板机打开了。

这时候，一直蹲在地上的何三春站了起来，跟着就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