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较高下（上）

“孙连长他们这么玩命是图啥子？他们这一口气都跑了能有二十里了，每天都是这么玩了命的跑啊，操练啊，也不懂得休养一下。”谢广泰蹲在地上，看着沿着操场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奔跑着的孙洪忠等人，不解地说道。

“这叫随时保持临战状态，孙连长可跟咱们不一样，他一心想着早日回前线打小鬼子呢！”凌少言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单单是孙连长他们，你们没发现吗？这收容站的头头，那个美国佬理查德-杰弗逊少校也是个训练狂人，我亲眼看到他每天早晨都全副武装的往营区后头的山上跑，再沿着山道绕远路跑到列多镇子上，然后再折返回来，一来一回也得有十几里地，回到营区后卸下装备紧接着一口气做一百个俯卧撑和五十个仰卧起坐这才去餐厅吃早饭，看来他也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后方的小镇上，心里头也想着上战场痛揍小鬼子呢。“躺在地上惬意的抠着脚丫子的刘大可伸手指了指杰弗逊少校办公室的位置，冲众人低声说道。

“可不是嘛，那天老理他用步枪枪口指着邓排长，我就看出他对枪械的操作十分熟练，昨天早上吃早饭之前，我无意间看到他一个人在营区后头的半山腰上练枪，射啤酒瓶子。距离得有一百米开外，五个啤酒瓶子他一枪一个，而且不到十秒就射完了。他用的是M1加兰德步枪，是半自动步枪，无需手动装填子弹，射击速度确实应当比我们用的拉栓式步枪来得快，但是他能在十秒之内几乎不停顿的连开五枪且每一枪都准确击中目标，枪法也是十分惊人了，不知道跟邓排长相比，孰优孰劣。”凌少言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说道。

“俺看杰弗逊少校在这收容站里负责管理和收容像俺们这样的残兵败将真是屈了才了，他自个儿可能也感觉到有点愤愤不平，他那天痛揍小日本的特务你们也都瞅见了吧？那可是严重违反美军优待俘虏的军事条例的，可见他肝火很旺，肚子里憋着闷气呢！”站在走廊阴影里，双手抱着胸的老山羊幽幽地说道。

“老山羊，我看你也是屈了才了，像你这么一个医科圣手，就该去战场上救死扶伤啊，前线多少负伤的战士等着你救命呢，你现在整天跟我们这群‘烂人’混在一起，才是真的屈才了！”凌少言似乎对于当初老山羊骂他们是“烂人”还有些耿耿于怀，忍不住出言调侃道。

“你以为俺不想早点离开你们？关键是那两个印度阿三守住了大门，不让俺走啊，连营区大门都出不去，还走个球！”老山羊胡子一翘，瞪了他一眼道。

凌少言和老山羊正斗着嘴，那边孙洪忠他们却已经跑满了两个小时，满头大汗的停下了脚步，缓步向走廊这里走过来，准备停下喝水休息。就在孙洪忠刚坐下喝了两口水后不久，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之后，杰弗逊少校一推木门，从自个儿的办公室中走了出来，冲孙洪忠这边招了招手。

“杰弗逊少校，有什么事吗？”孙洪忠见状赶紧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出言询问道。

“老理，叫我老理就行了。”杰弗逊少校微笑着说道，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孙洪忠的肩膀，说道，“老孙，听说你从小习武，练习‘开门八极拳’已有三十余年，我对中国功夫一直十分敬仰和感兴趣，我在美国国内也研习过多年的巴西柔术和西洋拳击，参军之后还学过陆军格斗技，你能否赏个脸，跟我切磋一下呢？”

“这个嘛……”孙洪忠低头沉吟了一下，略显犹豫。

“怎么？不敢？难道因为你们的中国功夫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而怕输给我，丢你自己的脸？”杰弗逊少校见孙洪忠有拒绝的意思，手痒难耐的他忍不住出言故意挑衅道。

“连长，怕什么，揍他丫的！”“对啊，比就比，连长你一定行！”“让他们美国人看看咱中国功夫的厉害！”林家旭、白旭东、刘大可等人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纷纷鼓噪着怂恿孙洪忠应战。

“好吧，切磋一下技艺并无不可，大家以互相学习为主，点到即止。”孙洪忠点了点头应允道。

“点到即止，哈哈，怎么，怕我收不住手打伤了你？”杰弗逊少校撇了撇嘴，略显不屑地说道。

“不是，我研习的是‘开门八极拳’，招式大开大合，我怕打坏了你，影响中美盟军之间的关系。”面对趾高气昂，屡次出言挑衅的杰弗逊少校，孙洪忠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哈哈，既然是我提出想要切磋一下的，如有损伤也是我学艺不精，自然由我一人承担所有责任。老孙你不必担心，尽管放开手脚，用你最擅长的招式与我过招，不必刻意收手保留什么，不然打起来不过瘾啊！”杰弗逊少校略带京片子口音的中文流利地说道。

“行！”孙洪忠也被激发出了斗志，他轻轻点了点头，沉声答道。

双方在操场上拉开架势，相对而立。听说收容站的美国站长要跟中国远征军的孙姓连长在操场上比武，营区里头的中国士兵和负责做饭、保卫和清洁医疗的印度兵、美国兵基本上都到齐了。众人分成了两派，以一连弟兄和供给站的弟兄们为代表的中国士兵拼命为孙洪忠加油鼓劲；另一边，以印度胡子兵、美国军医和卫兵为首的盟军士兵则吹着口哨鼓着掌为杰弗逊少校呐喊加油。

被推选出来作为此次比武的裁判的老山羊站在两人之间，右手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挥下，同时口中大喊一声：“开始——”。

话音未落，杰弗逊少校已然抢先出手，他身形一矮，右脚向前踏出一大步，猫着腰前冲来了一个突刺，右拳一记刺拳，钵盂大小的拳头如同一枚出膛的子弹一般向着孙洪忠的左脸击来……

说时迟，那时快——杰弗逊少校迅猛而又有力的一记刺拳已然到了距离孙洪忠面门只有一拳之处，孙洪忠没有想到对方出拳如此之快，多年习武外加战场上的厮杀搏斗所养成的战场直觉让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抢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孙洪忠下腰沉肩，身形向边上一侧，杰弗逊少校的那记刺拳擦着他的左耳避了过去。

杰弗逊少校一击不中，口中轻“咦”了一声，单从身形外观上看，他一直以为孙洪忠属于力量型武者，所以一开始就用他自己引以为傲的右手刺拳来发动正面攻击。没想到孙洪忠不但双臂孔武有力，脚下的步法移动也一点都不慢，自己的“子弹刺拳”居然被孙洪忠堪堪避了开去，没有对其造成任何打击。但吃惊归吃惊，杰弗逊少校双手却是一刻不停，双脚再次踏上数步，借着身体前冲之力左拳紧接着挥出，一记上勾拳向孙洪忠的下颚和颈部击来。这是典型的进攻型性格，凌厉而直接，就跟杰弗逊少校在战场上的指挥风格一样。

这第二拳发力很猛，而且瞄向的是下颚和颈部这样的要害，这些地方只要一击就能令对手休克失去知觉，因此孙洪忠不敢小视，他不由的侧身又后退了一步同时用右臂将杰弗逊少校的左拳挂开，同时提左膝左肘，左膝顶住杰弗逊少校的小腹，左肘则顶向他的膻中穴。

杰弗逊少校暗叫一声不好，上身即向后倒，孙洪忠的一肘并没能击中他的膻中穴，倏忽之间孙洪忠左肘顺势下劈，左手由拳变掌击向杰弗逊少校面部。杰弗逊少校脸部遭击的同时孙洪忠伸出左腿插到了杰弗逊少校身后，挡住了他后退的道路。左臂肘击击向杰弗逊少校的胸口的膻中穴。

“哎哟——”杰弗逊少校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胸口如同被大铁锤狠狠击中一般，呼吸一滞之下当即被击倒在地。孙洪忠立即上前，挥出一拳击向杰弗逊少校的左太阳穴，但就在杰弗逊少校准备挨揍之时，孙洪忠的拳头却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来将杰弗逊少校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一脸微笑地看着一脸沮丧的杰弗逊少校。

“简直——太精彩了！”操场上的众人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印度人、美国人都鼓掌喝彩起来。

站在操场上的杰弗逊少校也心悦诚服地对孙洪忠说道：“老孙，您的表现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啊！您使用的这招叫什么？打得我胸口好疼啊。”

“这是八极拳中的一招，叫‘提拦顶’。”孙洪忠微笑着说道。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这场比武是孙洪忠轻松获胜，但在孙洪忠的心里，他对杰弗逊少校的出拳的力度和速度也极为惊讶，因为杰弗逊少校并没有像他一样从小接受过严苛的武术训练，而是仅仅由于兴趣爱好研习了一段时间的巴西柔术和西洋拳击，他格斗之时更多的是使用来自战场实战中摸索出来的杀人技巧，但今天杰弗逊少校的一招一式却显得灵活而有力，远远超出了孙洪忠预先的估计。尤其是第一下的那记刺拳，要不是自己反应快，一般人估计一照面就被他那如同出膛子弹一般的刺拳直接击中面部而休克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