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35）

大伙心忙脚乱地抬着傻子往家走。贾万田突然喊了一声：“有德，江子这孩子还有气儿。”

哦，父亲一听哑巴还活着，几步追上来，摸摸哑巴的鼻孔，哑巴的鼻子忽闪忽闪果然还喘气，但哑巴双目依然紧闭，跟死人一般。

哑巴确实没死，用现在的医学术语来说，他是失血过多，暂时休克而已。

二叔问贾万田：“师父，这该咋弄？”

“甭急，**，你忘了？咱家有祖传的止血丹药，给哑巴吃上一粒，保准一会儿就能止住血，俺这就回家拿去。”贾万田说完，飞快地向家跑去。

赵老爹看到二儿子被众人突然抬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蒙了，上前一把抓住哑巴的手大声呼唤：“儿啊，江子，恁这是咋啦？恁这是咋啦？”

今天，赵老爹听说龟本来村里搞联欢，他本也想到街上看热闹，但他忽然想到了大儿子赵江，因为大儿子赵海死在了岩雄四郎手里，他恨死了日本鬼子。所以他就没出家门。刚才发生的情况当然他更是一无所知。赵老爹一看傻儿子成了这样，顿时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草上飞急忙劝说：“叔，甭哭甭哭，江子只是受了伤，贾师父已经回去拿药了，一会儿回来给江子附上，几天就会没事儿的。”

赵老爹听了草上飞的话，擦了一把眼泪，于是跟在场的人打听究竟是咋回事？在场的人气愤地你一句我一句，连说带骂，把刚才戏台前发生的情况跟老人家说了一遍。赵老爹这才明白儿子受伤的原因。老人望着门板上的儿子，颤颤巍巍地说：“好样儿的儿子，恁做得对，做得对呀。今儿爹才看出来，你小子并不傻呀，知道给恁哥报仇了，好儿子。”

包子不知啥时候到街上找到了马二流子，一把把他揪到赵家往屋里地上一扔，愤愤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鼓动江子去捅小鬼子，你不知道他傻呀？是不是成心想害死他？”

“俺，俺，俺没恁个意思，俺只是跟他说着玩儿，谁知道他生瓜蛋子，扑上去就捅了日本人一刀，这这这，这能怨俺。。。。。。”马二流子说着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见了梅儿。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用手一指梅儿：“都是她命硬，克死了海子不算，还差点儿克死江子。。。”

“啪”马二流子说完，梅儿的一巴掌就重重地打在了马二流子脸上。只见马二流子一个“艮喽”顿时脸上就起了一个巴掌印。马二流子不知是被梅儿一掌打蒙了？还是天生就反应慢，捂着脸居然问：“你你，你打俺？”

“对，打的就是你！”梅儿怒视着马二流子，“打你，打你是教你咋说人话！”

二叔掐巴拉眼瞧不上马二流子。他一瞅马二流子不但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反而把梅儿带出来给他垫背，他伸手一拳就打在马二流子胸脯上，把马二流子打得一屁股就翻滚到了院里。

这时候，贾万田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给哑巴往嘴里塞了一粒止血丹药，然后急忙招呼大家把哑巴的衣服扒掉，又是清洗伤口，又是上消炎药。贾万田的祖传丹药还真好使，药丸一塞进哑巴的嘴里，不大一会儿，就听哑巴肚子里咕噜咕噜作响。内行的人都知道，这是药力使劲儿，疏通了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就见哑巴手指微微动了两下，随之眼皮也睁开一条缝。哑巴睁开双目看到眼前这多人在盯着他，似乎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呲牙咧嘴，迷迷糊糊地又说哑语。

赵老爹含着泪说：“傻小子，恁没死，恁没死啊，恁还捅死了一个小鬼子。”

再说大街上，龟本一走，乡亲们早已把墙上贴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标语，恶狠狠地都撕了下来，一边骂，一边把标语，传单撕个粉碎。

有几个年轻人过来举起竿子就把戏台**的横幅标语，以及两边的日本军旗和国旗挑了下来，撕吧撕吧扔到了粪堆上，大声骂道：“小鬼子没安好心！”

有个年轻人跑到戏台上，极具幽默而又讽刺般地学:了几句龟本讲话，把台下看热闹的人逗得捧腹大笑。

忙完了哑巴的事，天突然下起了雨。父亲坐在炕沿儿上眉头紧锁，好像又有了啥心事儿。二叔忽地想起来了，父亲这是在为侯二鬼临走时给他扔下的那句话，让他腾村公所而犯愁。

二叔是个火爆子脾气，他想起侯二鬼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鼓动父亲，说啥也不能给日本人腾村公所。

父亲看了一样怒火冲天的二叔，慢慢地说道： “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说了算，咱能硬顶？”

“对，爹，咱不给他们腾！”大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那稚嫩的一番话，差点儿把父亲和二叔，以及母亲逗乐。母亲用筷子在大哥头上敲了一下，让他吃饭别掺乎大人的事。

二叔说：“大嫂，恁打长乐干啥？孩子说的本来就对！”

母亲说：“他爹，恁甭上恁大火，现在日本人来了，恁的乡丁队还有存在的价值呀？叫俺说，不行恁就搬到咱家来办公，他们让腾你就腾呗，只要他们不祸害乡亲们就行。”

奶奶发现这才几天父亲似乎老了许多，眼角的鱼尾纹也多了几条，她知道，父亲自从当上了日本人的所谓特殊村长，每天为应付日本人可没少费心。今天哑巴被捅伤刚安置好，这又在为腾村公所唉声叹气左右为难。奶奶心疼父亲，于是就说：“有德啊，俺知道恁为难，其实恁也不要硬扛着，听娘的，乐他娘说得对，给他们腾！”

奶奶的话不多，但她的话仿佛就是支撑父亲坚强毅力的力量。他望着奶奶苍老的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