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公所闹鬼（37）

母亲问：“啥？”

“恁没听大街上的动静，光听伪军们瞎喊叫，没人卖，哈哈哈。”

母亲一边干活一边说：“没人卖就对啦，让伪军们喊去吧，喊哑了嗓子才好呢！省得他都瞎咋呼！”

也别说，老顾他们也没白喊，晚上就有人趁着夜色偷偷来村公所卖粮。

卖粮的是几户胆小的人家，他们害怕日本人再祸害他们，就扛着几袋子玉米来了。

廖三打开袋子看了看，不想要，说，龟本没让他收玉米。几户村民本想先尝尝鲜，看看日本人手里的大洋长啥样，却不料听廖三说不要。于是几个人扛起粮袋子就走。

几个伪军一看卖粮的村民要把粮食抗走，担心到嘴边的东西再跑了。于是马上就劝廖三说，留下吧，总比一点儿没收到强。

廖三看了几眼伪军，似乎也跟他们想的一样，先多少收点再说。于是，他这才说：“行行行，看在都是本乡本土的份上，你们大老远的抗来了，不能让你们再扛回去，就这么地吧，玉米就玉米。”

过完称，廖三让一个伪军拿出一沓子日战区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的“联银券”给卖粮的村民。村民借着灯光一看，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白花花的大洋，而是从来没见过的洋票子。于是又要扛起粮袋子走人。

廖三一看急了，骂道：“他娘的，这票子怎么啦？告诉你们，这是皇军发行的新票子，到了城里一样花！”

廖三一嚷一骂，卖粮的乡亲有的就有点儿害怕了，看看粮袋子，又瞅瞅手里的洋票子，最后还是执意要把粮食抗走。廖三一拍桌子，怒声骂道：“妈的！今天谁他娘的敢把粮食抗走，老子就杀他全家！”

几个村民那经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望着廖三这个二鬼子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吓得谁都不敢再吱声，只好惴惴不安地把票子揣进兜里，相互埋怨着出了村公所。

第二天，父亲到村公所想看看廖三收没收到粮食，村民有没有人卖粮。当他刚迈步进村公所，当屋的那堆粮袋子就把他惊了一下，心说，这咋有人卖粮？

廖三看见父亲来了，就指着地上的玉米袋子收了点粮食，但不多，也不尽人意。

父亲望着粮袋子，心里疑惑不解。因为之前曾经有不少村民跟他打包票，绝对不卖给日本人粮食。

没三天，父亲就发现卖主，因为那几户卖粮的家庭发生了变化——他们的孩子都添置了新衣裳，并且还看到他们的孩子在街上吃饭碗里还有肉。对于平时小气的不得了的几乎卖粮人家来说，一个大洋宁可攥出水来都舍不得花，怎么突然穿新衣，吃肉饭，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不能不引起父亲对他们的怀疑。

二叔知道此事后就到街上变着法地骂。

正在这时，老寇家的小儿子跑出来看热闹，二叔心里已经有了数，知道卖粮的人当中就又老寇。于是他一把拽住老寇的小儿子宝蛋，“哎，宝蛋，来，叫叔叔看看，恁这衣服真好看。哪来的？”

“俺娘给俺买的。”宝蛋沾沾自喜地回答。

“不对吧？”二叔眯缝着眼儿，一副鄙夷的口气，问：“小子，是不是哪个跟你娘不赖的野汉子给你买的？”

“不是，就是俺娘给买的！”小孩儿眨巴着小眼儿，不高兴地纠正二叔的说法。

二叔说：“不对，就是野汉子给恁买的，俺都看见了。”

小孩挺机灵，他一听二叔在说他娘不好，马上把小嘴儿一撇，不高兴地说：“恁骂俺娘，俺告俺娘，俺告俺娘。。。”

宝蛋哭着就回了家。不一会儿，老寇从门缝露出一张脸，他见二叔在街上，脸一红，又关上了街门。

再说梅儿，她听多多说二叔在大街上骂人，但不知道二叔为啥骂街，于是她就出来了，跟二叔打听他在骂谁？二叔憋不住心里的火气，就把骂人的原因说了。

梅儿现在跟二叔的关系虽然还没有完全挑明，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二叔。她一听有人卖给日本人粮食，顿时也急了，纷纷地说道：“俺去找他们！”

二叔知道梅儿跟他差不多，都是一点就着的柴火堆，他能让梅儿掺和吗？他一把把梅儿拉住，硬是把她撵回了家。

父亲一想，这不行啊，时间长了乡亲们再顶不住诱惑和恐吓，胆小的肯定还的去卖粮，那样不就成了无形中支持了龟本的收粮？再者，如果事态一扩大村民都去卖粮，到时候再想制止恐怕也控制不住局面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廖三整走。于是，他就把二叔叫到了面前。

二叔一看父亲今天一反常态主动跟他商量事，心里自然高兴。他张口就问要让他干啥事儿？父亲把他的想法和盘托出说了出来。 二叔听了顿然一笑，说：“大哥，这事儿交给俺，恁就瞧好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就见廖三急促地敲响了我家大门，见面就说：“张村长，你赶快派辆车把粮食给我送到孟庄据点。”

廖三一大早出现在我家，父亲自然就知道二叔把事儿办成了。他心里乐着就问：“廖班长，咋啦？这刚来几天粮食就收够啦？”

廖三苦笑一声：“嗨，别他娘的提了张村长，这粮食啊，实在是不能再收了。。。”

“哦，出啥事儿啦？”父亲露出惊诧的目光故意问了廖三一句。

廖三摇着脑袋，心有余悸地就把昨天晚上村公所发生的惊心一幕说了一遍。最后连连说：“不干啦不干啦，再干小命儿就没了。”

二叔就在屋里，他一边听，一边笑着骂：二鬼子，赶快滚蛋吧！

廖三究竟为啥这么害怕？着急忙慌地要把粮食运走呢？原来，昨天晚上，父亲让二叔想办法撵走这帮伪军，二叔鬼点子多，他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能让廖三走人的锦囊妙计。他就在深夜三更天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跃上了村公所的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