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惊魂（38）

二叔武功好，身体灵巧，他双脚扣住阴阳瓦，来了个金钩倒挂，头朝下，面朝窗口，用手指蘸了点儿唾沫，轻轻把窗户纸捅了个大窟窿，趁屋里的人不注意，突然露出花里胡哨搬得狰狞面目，舌头长长的，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声音嘶哑，张着血盆大口，舌头在唇外耷拉着就伸进了窗口。二叔大喊道：“呔！胆大的二鬼子，尔等竟敢在此占据俺的地盘，拿命来！”

二叔那口男不男女不女的强调儿，伴着窗棂“哗啦啦”的阵响，传进廖三和伪军们耳朵。刚刚打完牌躺下的伪军们还没睡着，忽听脚后窗口炸雷般的声音，“歘”都往窗口上张望，一看，我的娘啊，顿时大惊失色。

“班长，你快看。”一个伪军第一个看见二叔那张脸，吓得“哧溜”爬起来就躲到了廖三身后，指着窗口结结巴巴地说：“班长，鬼鬼鬼，鬼。”

廖三今天晚上可能手气不错，他正在美滋滋地数钱高兴，忽听伪军让他看。他顺着伪军手指的方向一看，“我的妈呀”一声，也吓得跌坐到地上，脊梁骨冒着凉风，结结巴巴地：“你你你，你是屈死鬼？还是吊死鬼？”

二叔哈哈笑着回答：“俺是屈死鬼，是你们这帮二鬼子帮着日本鬼子逼着俺上了吊，今天俺要吹灯拔蜡，让你们灯灭人亡。。。”

二叔正说着，突然，一阵风从窗口刮进屋里，吹得桌上的煤油灯忽忽闪闪就想灭，吓得伪军们“妈呀妈呀”狼嚎一般直喊叫。二叔没想到，老天保佑，让这阵空穴来风给他帮了大忙，心里顿时大喜。

再看廖三，两腿直打颤，“哗——”尿了一裤子，“扑通”一声跪地作揖连连求饶，“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饶命，我们可没干啥坏事啊，当皇协军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饶命。。。。。。”伪军们跟廖三一样，也趴到地上，嘴不停地求饶

二叔瞅着体如筛糠的伪军们，心里乐坏了，他心想，小太爷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二叔虽然这么想，但他对廖三初来乍到，并没有到村子里肆意祸害老百姓，况且这几天也没收到粮食，让廖三受尽了煎熬，不由得心就软了。然而，他又不想放过这次吓唬廖三的机会，于是便说：“今儿俺饶了你们，明儿俺还回来，如果看见你们还没走，小太爷儿立马就要你们的小命儿。”

二叔说完，鬼脸儿突然没了。一个伪军们爬起来擦着脸上的冷汗，心惊胆战地说：“班长，咱快走吧，再在这待下去，咱他娘的小命儿都得扔这儿。你没听他说，他明晚他要回来呢。”

廖三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他看到二叔不见了，这才大喘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裤裆，而后冲着伪军骂道：“他娘的！看你们一个个熊样，说走这就就能走啊？黑灯瞎火的上哪找车去，谁伺候咱？怎么地也得坚持到天亮吧。”

就这样，廖三和几个伪军谁也不敢再睡了，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

父亲刚起来在打扫院子，忽听廖三在门外喊他，等打开门才知道，廖三让原来是让他赶紧套车，把一千多斤玉米给他送到孟庄据点。

廖三坐在马车上，一边心有余悸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惊心一幕，一边闷闷不乐地盘算着回到孟庄该咋应付龟本。

父亲跟廖三的心情截然不同，他今天格外高兴，一边哼着小曲儿洋洋得意，一边偷眼瞧看廖三。

龟本听得到报告，听说廖三回来，还以为廖三拉回了大批的粮食。于是便兴高采烈地就往门外走。然而，当他一眼看见父亲赶着的马车上，就有数的清的几条粮袋子，至于是什么粮食，龟本根本就没来得及问，顿时大失所望变了脸色。

廖三知道，龟本的脸色就是他内心的晴雨表，他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写着。但廖三回来又不能不作汇报。于是就带着忐忑的心，把一夜惊魂所发生的情况如实作了汇报。龟本听了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勃然大怒，举手给了廖三几个巴掌，骂他：“八嘎！廖班长，你的，蠢猪！大大地没用！”

廖三摸着火辣辣的脸，虽然把在沁河村经历的惊魂一幕添油加醋说的神乎其神，龟本听了虽然也有点儿面带怯色，但他看到一千多斤玉米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董占彪一瞅自己的部下如此胆小，让他在龟本面前丢了颜面，于是也亲娘祖奶奶地把廖三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义正言辞地警告廖三，再胡道就枪毙他！

龟本望着廖三委屈的样子，似乎生出了些许怜悯，他说：“廖班长，你的，不必害怕，有我们大日本皇军给你撑腰，你尽管回去接着收粮。”

父亲原以为把廖三送回孟庄，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的影子，可一看龟本又命令廖三返回沁河村，心情蓦然紧张起来，不由得暗自骂道：“小日本儿，操你祖宗！”

回村的路上，廖三骂骂咧咧把龟本揍他，董占彪骂他，逼着他回沁河村的原委完完整整地跟父亲说了遍，并跟他透漏了一个秘密。

原来，龟本看到廖三没有收到粮食，马上又心生一计，再让廖三继续收粮的同时，准备这几天下手到沁河村抢粮。

父亲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心想，这马上就到麦子收割期了，龟本真到村里抢粮，把村民到嘴的粮食抢走，乡亲们可咋活？他们还不知咋骂他呢？

到了村口，廖三不好意思再麻烦父亲往村公所送他们，于是便在村口下了车，带着人回了村公所。

父亲赶着马车往家走，刚拐过一个路弯儿，忽然看见村民老董家门前挤满了人。他不知发生了啥事，于是就把马车往老寇门前赶。

几个村民正在指着老寇大门上的“大汉奸”三个大字，说说笑笑，指指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