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公所喝酒（41）

再说村里，村民们听说有人来村收粮，还给大洋，纷纷扛着麦子来找父亲卖粮。

为了安全起见，父亲提前做了安排,让二叔，包子，三妮子，草上飞，梅儿，贾万田这些人放哨的放哨，鼓捣粮食的鼓捣粮食。一时间，村里忙乎起来。最先来卖粮的是老寇，他为了弥补自己的卖粮过错就先卖了几袋子麦子。另外几户一看老寇卖粮得了白花花的大洋，也扛着粮袋子来了，他们也同样拿到了大洋，但有的害怕有假，就拿起一块儿，在嘴一吹，然后放在耳朵上听响声，直到确信大洋是真的，这才乐呵呵地走了。

不过，有来得晚的，粮食已经筹集够了，他们没赶上就埋怨父亲，说父亲偏心，厚此薄彼，有好事儿不告诉他们。村西头的郭文堂就是其中一例，他就埋怨父亲有好事儿不想着他们。

这个时候，二叔顾不上去跟郭文堂争论这些闲言碎语，这要搁平常他早去了。这会儿他忙不迭地带着包子，三妮子，草上飞，贾万田，梅儿等人，把粮食往我家后院倒腾。后院有个地窖，还有两间空厢房，三万斤粮食很快就堆满了屋子。

父亲瞅着满屋的粮食，不由得又发起了愁，因为廖三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家，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发现他在跟八路军做粮食交易，必定会回去向龟本报告。

不过也不用太胆怯，母亲担心廖三突然闯进来，早已把大门上的紧紧的，还把黑子拴在门外看门。

尽管父亲把防范工作做的缜密细致，但挡不住廖三和那些伪军在大街上巡逻。就在这时，随着廖三的说话声，和黑子的狂叫，廖三在门外喊着找父亲。

“怕啥来啥！”父亲嘴上骂着，急忙让江排长藏到奶奶屋，然后调整了一下慌乱的神色，打开了门，“呦，是廖班长，那阵香风把你吹到了俺这穷家来了？着俗话说得好，贵脚不踏贱地，恁也不怕俺这贱地脏了你的贵脚？”

廖三并没有因为父亲话里带着不中听的含义，而让他往心里去，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看你说的张村长，这俗话又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廖三来到你们这一亩三分地。。。不靠你靠谁？”

“廖班长，莫不是粮食又收够了？要来找俺往回拉？”父亲用试探的口气打探廖三的内情。

廖三用手往上捅了捅快要挡住双眼的帽子，打了个咳声，说：“张村长，事情哪像你说的那么容易，这不，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给兄弟帮帮忙，收粮食，你看我这又来了好几天了，村公所还是空的能翻跟头。不管怎么说，你。。。你得帮我收粮，不然龟本又该骂我了。”

父亲瞅着廖三既可笑又可怜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慰，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心说，他奶奶的，这多好，永远不要有人卖给他们粮食才好呢，饿死那帮狗日的小鬼子！于是他便露出困难重重的面色，说道：“廖班长啊，恁太高看俺这个穷村长了，老乡们不卖，俺有啥法？人家又不听俺的。。。”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张村长，你是一村之长，你要是动员村民卖粮，他们能不听？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你就帮帮兄弟吧，你不帮兄弟兄弟可就惨了。”廖三像狗皮膏药一样，这就黏上了父亲。

父亲望着廖三苦求苦说，甚至把他老娘怎么不容易都搬了出来，直让父亲听得心里挺不得劲儿。父亲忽然想起那天从孟庄回来的路上，廖三跟他透露的，龟本准备近期到沁河村抢粮的秘密，他心说，冲你廖三还有点儿中国人的良心，我就答应你。想到这，父亲似笑非笑地说：“行行行，俺尽量帮你办。不过，把握不大，你可别全靠我，最主要的还在恁。”

父亲不卑不亢，模棱两可的话，让廖三听得虽然不那么顺耳，但他看到父亲不管咋说，总算是答应了，马上苦笑一下，一拱手，感激地说道：“张村长，晚上我做东，请你到村公所喝酒。”

村里有事，父亲为了安置住廖三他们，天一黑就到了村公所，跟廖三和几个伪军吆五喝六地喝起了酒。但临出家门前，他跟二叔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做了安排。

一沾上酒伪军们也把巡逻的事扔到了脑后，跟父亲一口酒一口肉大吃大喝，在推杯换盏中，一会儿功夫，伪军们就喝得东倒西歪，最没把门儿地开始胡言乱语。

廖三说起了醉话，他大骂龟本不是人揍的，光欺负他们这些伪军。有三次他还挨了龟本的揍。

“就是，为混口饭老子经常挨他们的揍”，一个醉的轻点儿伪军也跟着附和说：“你们看，老子的后腰至今还有一块青印儿，一碰就疼，都是被董占彪狗日的给踢得。哎，吃人家口饭真他奶奶的受气！”

父亲也有点儿喝多了，脑袋沉沉的，但他心里清楚，没有因酒喝多而乱了心性。伪军们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那次跟着廖三去一趟孟庄，也亲眼见识了廖三和伪军们，在龟本面前受气的情景，但他啥话也不说，只是笑。

廖三晃晃悠悠地说：“张村长，你不知道，他娘的老子不怕跟小鬼子磨洋工，就怕闹鬼，不怕你张村长笑话，那天晚上这屋子闹鬼，把老子吓得尿了一裤子，真他娘的晦气！”

另一个伪军喝的情绪激动，他一看廖三不怕丢人，把自己做的有失身份的事坦白了出来，他也跟着说：“他娘的老子也尿了一裤子！”

屋里，几个人谈笑风生，窗外却挂起了大风，擦着窗口的树枝“哗哗”也响起来，把窗棂敲打的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