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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节 大清朝真完啦小说:沸血雪峰 作者:谢强华 更新时间:2015/11/30 14:34:29 10 谢建造觉得,苟延残喘的大清朝,这回可能是真的完了——连袁都督故乡的官驿都这样突然散了。三人京城之行,无非是为了得到清朝完结更确切的信息。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但还是得熬下去,谢建造让手下的镖师四处走动,终于买回了一些必须的食物、酒肉、草料以及御寒烤火之物。兵荒马乱年代,尽管什么东西都贵得有些离谱,但作为高风险、高回报的镖局行当,他们还承担得起。 最难熬的要数龙爷:不但时刻担心着数十万两巨银的安全,更揪心的是,假若大清真的完了,自己的命运更将何去何从?所以,大多时候,时刻抱枪监守着巨银的龙爷,有时发呆,有时泪如泉涌,往事在心头翻滚不息: 龙爷全名龙精忠,出生于武冈州一个普通市民家庭,小时候听多了有关岳飞的故事,从小就怀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梦想有朝一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可是,由于家境情况,他只能从武冈州一名小捕快干起,兢兢业业,不辞劳苦,没有和一般衙门同行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但由于他与当时的**大流格格不入,仕途上一直不顺心。年近五十总算升迁为宝庆府的副捕头。 去年的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辛亥革命,南方各省纷纷宣布独立,宝庆府所辖州县尽管有过兵刃冲击,但宝庆府都督邹介人依然相信大清朝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果然,朝廷重新启用闲居河南辉县、实际掌握北洋新军的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并兼任大清朝内阁**。袁**果然不负清廷厚望,他率领北洋军连续攻下武汉三镇中的两镇!与此同时,袁**急电各级地方衙门:“务尽所能,筹措军晌,以资军需!” 宝庆府都督邹介人觉得,愈是大清朝危难之际,愈能体现自己对大清的赤胆忠心。于是乎,邹都督使出浑身解数,紧急行动起来:各州、县衙的库银被抽调一空,并给地方乡绅巨贾、衙门官史硬生配捐。龙爷主动倾其所有,将自己积攒多年的薪俸二百余两白银也尽数捐出。 一时间内,整个宝庆府竟然筹得银钱折合成白银达十六万两! 可是,如何将这笔巨银安全送达京都呢?如果是太平年代,兑换成银票就方便不过了。然而,在这烽火遍地的大乱年代,连银号都自保不暇啊。 让沿途府衙护送吧,那更不保险——南方各省均已宣布独立,这无异于送肥羊入虎群! 最后,宝庆府决定,请雪峰山最有信誉与实力的“雪峰山建造镖局”直接护送现银进京。为了保险起见,宝庆府又增派一名衙门人员随行——名义上说是为建造镖局增强力量,其实是防备镖局见利忘义,携银逃遁。这乱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鉴于龙精忠对大清朝无比的赤胆忠诚,从未出过远门的龙爷自然成了宝庆府的不二人选。宝庆府还将最先进的镇府利器——德国1898式毛瑟长枪交给龙爷随身带上。为了节省路途开销,龙爷只带一名衙役随镖北上…… 如今,如果袁**真的和革命党议和了,天下已改姓民国了,自己的事业与前途又将何归?龙爷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怎么也看不到黑暗的边沿。 其实,龙爷心里很清楚:这回,大清朝十有八九是真的完了,只是一下子无法接受或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变故,让他们三人去京城打探实情,无非是借机延期,让自己心理上有个较长时间的过渡期。 谢建造自己在忐忑不安的煎熬中,但更同情并担心龙爷的精神状况。于是,有事没事的,他总提着一壶热酒,陪着龙爷守在银库边,两人沉沉闷闷地喝酒,相互对望一阵之后,再是沉沉闷闷地喝酒。任凭驿站外的世界黑白交迭、喧寂更替…… 酒入愁肠,谢建造的酒水化作声声叹息,龙爷的酒化作行行泪水。 11 想不到谢宏藩等三人回来得这么快:六天后就回到了闻鸡冈! 他们根本没去京城,也没必要去京城了,他们刚到保定就匆忙赶回来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同经历了一场突兀而屈侮的刑罚,连久历江湖的谢唐次都是如此,更何况极少出门历练的小跟班树娃了。 树娃的装束很是古怪:头上用一件皂衣裹得严严实实。见到众人后,稚嫩的脸上露出惊惶而羞怯的笑,像初见公婆的小媳妇。 龙爷见树娃突然这般怪模怪样,生气地说:“你出门才几天啊,怎么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树娃还是那种神神道道的笑,笑得很尴尬,表情很难看,像蹲厕所便秘的样子:“我,我没脸见人了……”然后深深低下头去了,不知他是笑还是哭。 谢宏藩在一旁解释道:“他的**被人强行剪去了,是保定军官学校的学生剪去的,据说他们是新军。说什么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听说是现在的全国大**孙文向全中国人下的命令……” “幸亏我俩反应得快,还没等他们近身就跳上马背跑了。要不,也变成树娃这样子了……”谢唐次插话道。 龙爷这时完全僵了,老僧入定一样任凭耳边七嘴八舌的问话声、答话声。许多镖师因为这几天闲得慌,把他们三人团团围定在驿站的大堂**,兴致盎然地抢着问话,弄得谢唐次和谢宏藩不知道到底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谢建造这时蹲在门框下,锁紧眉头,静默得如同一尊青铜雕像。 一阵乱哄哄的问答之后,大伙终于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三人风雪兼程地一路北行,第三天下午到达保定市。这时,人饿马乏,本想进城找家客栈充充饥,喂饱坐骑再继续赶路。进入城内,保定市内热闹非凡,热闹得有些杂乱无章。四处有人在奔走,到处有人在呼号。街上最活跃的是新式学生,男学生身着笔挺的新式衣帽,脑后也没有长辫。他们有的向过往行人发传单,有的在街头贴大字标语,更多的学生像洪水一样在街上涌来涌去,他们热情激昂地做演讲,喊口号…… 听多了,看多了,三人基本上明白了学生们宣传的內容:支持**共和,反对封建帝制;帝制祸国殃民,共和是国家强盛的希望! 如此喧闹的场面,极少走出过雪峰山脉的树娃,觉得新鲜热闹极了,他并不觉得这些事跟自己有多大关系,就是觉得新奇无比。学生没留长辫倒也罢了,他也知道,如今的新式学生多是这般。后来,树娃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保定市民也没有长辫。树娃得意地望了望谢宏藩,耻笑那些人了:“喏,他们脑后空荡荡的,像拔了毛的鸡屁股,难看死了!我如果也没了**,我爹娘肯定会骂死我。” 谢宏藩和谢唐次一直沉默而小心地穿过拨拨人流,心里却凉嗖嗖的:“看来大清朝这回是真的完蛋了,这里都成这样了,京城还有必要去吗?”他们身心沉重、冰冷无比,如同满世界的冰雪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于是都觉得累极了,只想找家客栈吃饱喝足,然后酣然大睡一场。 树娃却依然兴奋得脸部肌肉一跳一跳的,两眼放光,如同初次赶集的小毛孩,忘记了人饿马乏,更忘记了这次事关自身和龙爷前程命运的京城之行。 突然,树娃兴奋地指着前边一张大红告示——红字告示下站着几个人,外边还围了一圈人——大叫:“看,上面写了什么‘免费剪辫发’呐!嗬,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免费的好事罗,肯定是骗钱坑人的把戏!”他牵着骡子就往人圈里挤,看热闹去了。 谢唐次和谢宏藩带着七分警惕几分好奇,不远不近地跟在树娃背后。 突然,听到树娃一声声惊叫:“唉,别!谢了,我不剪……你们好事做过头了,我感谢你们好意,我是来看热闹的,我真不剪!喂喂,哪有这么强行做好事的……”紧接着,树娃歇斯底里地大呼起来,“次爷、藩爷,救命啊!快来啊!” 谢唐次和谢宏藩慌了,怕出人命,赶紧三钻两拱地挤进人群,只见树娃憋红了脸,捂着后脑勺惊惶四顾。树娃脑后空荡荡的,**子般珍贵的长辫一头捏在他手里,另一头拖在地上,像条软绵绵的死蛇。旁边,还堆了好些“死蛇”。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阵阵大笑。 围观者的脑后都没有那根长辫了。那堆“死蛇”中,可能就有这些发笑者的长辫。也许,半个时辰前,他们也是被强行剪掉**的,也是被人嘲笑的对象,可现在,又来嘲笑树娃们了。 两个拿着明晃晃的剪刀的青年学生,正耐心地向树娃解说:“……现在是民国了,清朝遗留的**必须剪掉。你看,大家都没有长辫了。” “剪了**多好:既卫生又方便!以后做什么事都没有**碍手碍脚了。” 树娃根本不理会青年学生,捂着后脑的双手,似乎故意在捂着耳朵抵制对方的新思想入侵,口中念叼不休:“娘啊,天啊,还我的**……还我**……”眼里蓄满了泪水。 在谢宏藩沉思之际,谢唐次已气呼呼地冲了进来,抓住一个青年学生的手臂说起理来:“还有没有王法啊!你们怎么能强行剪别人的**呢?须发授之于父母,摸弄别人须发已是不敬,怎么可以随便强行剪掉别人的**呢?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另一个青年学生答道:“现在是没有王法了,封建王朝都没有了,还要什么王法?我们有的是现在的孙大**的剪辫令: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所有人都必须剪掉长辫,包括你!”那学生义正辞严地说着,把手指指向谢唐次脑后。 谢唐次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纵横江湖,现在来打抱不平,反而遭人斥责,心情很激动:“什么,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却忘了自己手可举鼎的臂力,不知不觉捏得那青年学生呲牙咧嘴地大叫:“大哥,放手!痛!文明人不可动粗……”这名学生用另一只手来帮忙,想挣脱谢唐次,却忘了那只手上握着利剪,一下子戳得谢唐次手背见红。 “你们还文明人,为何强剪別人**?喏,还用利器伤人!还文明人……”心头来气,谢唐次手上稍稍用劲一抛,那名青年学生就被远远地拋了出去,却落地无声。谢唐次无意伤人。 “清朝余孽行凶打人啦!清朝余孽打人啦!” “千万别放过他!” “剪掉**长尾巴,让他变成现代人。”……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声讨声。另一位青年学生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银白色、像蜗牛一样的玩意,叼在嘴里鼓起腮帮子,发出一声尖厉的鬼叫声来。 鬼叫般的口哨声一吹响,街头拐角立即钻出几杆“汉阳枪”来,穿着深蓝军服,噼里啪啦地往这边赶。 谢宏藩心头一惊:难怪这些新学生敢强剪别人的**,原来有新政权在后面撑腰哪!见势不妙,怕事态闹大,难以脱身,他一个箭步切入人圈,长臂一挽将树娃夹在腋下,对谢唐次道:“你去牵骡子,上马,快跑!我带上树娃好脱身!”说着,他转过身来,另一只长臂往人群左撩右扫,人群立即像稻草人一般向两边倒伏!他冲出人圈,跑到马前,单手一压马背,带着树娃腾空上马,口中一声呼啸,两人一下子冲出好远! 后边,谢唐次一手牵骡子,一手扬鞭策马,口里还骂着脏话,一眨眼把喧嚣的人群甩在身后。 沿着来时路拐过两条街道,谢宏藩见已把麻烦远远甩开了,就放慢了速度,不一会,谢唐次赶上来了。 两人稍作商量,也顾不得人饿马乏了,立即马不停蹄地沿着来时路,离开了保定城这是非之地。 三人一直往南奔跑,天快黑时,才在乡间小路边找了家小客栈落宿下来。看来,剪辫风潮还没有刮到这里——店老板和这里的宿客,都还留着长**。不过,说不定明天或是后天,这里就会剪**了吧。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的心情又稍好了一些。谢唐次叭哒叭哒抽完一杆旱烟后,用烟灰按在剪子划伤的左手手背上,这样便于伤口的消炎结痂,然后笑微微地开导树娃:“其实,我想了好一阵子。这**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剪了确实还方便一些。只是被人强行剪去的感觉不太好。时间一久就习惯了。” 谢宏藩也接过话头道:“是啊,我觉得那些青年学生说得很有道理。清朝都完蛋了,还留着这**有什么用?碍事!他们说得对,这**就像**尾巴。” 树娃终于勉强笑了笑:“那你们为什么不把**剪了?” “我如果生活在保定这种都没有**的地方,剪了就是,真的没什么。”谢宏藩随声附和。 说到后来,树娃终于露出了久阴放晴般的笑脸。大伙都轻松了起来。 他们一路心情轻松地南返。可越往南行,男士剪辫者就越少,有时经过街头或集市时,就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瞟视或直视脑后空荡的树娃,像看怪物。终于,树娃脸上搁不住了,他只好从包袱中抽出一件皂衣来,草草裹在头上遮羞。离闻鸡冈越近,树娃心情越沉重,越有无脸见江东的感觉…… 12 大清朝真完了。 这回是千真万确地完了!树娃空荡荡的后脑勺就是铁证! 龙爷如枯枝虬劲的古松一般呆坐着,任凭镖师们如何喧闹如蛙。镖师们对天下姓什么,并不过分关心,他们或兴奋或捉弄,刨根问底地打听本次北行的见闻趣事,更多的是以取笑树娃为乐。 个把时辰后,龙爷双目空洞地起身,行尸走肉地默默离开大堂,头也不回地上了两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出来吃。 晚餐时,树娃在外面怯怯地叫了半晌也毫无反应。树娃担心龙爷想不开,只好请来谢建造叫门。谢建造几声呼喊之后,把门拍得山响!可能是担心门板会被震碎,龙爷才闷声哼气地回了一句:“你们吃,我不饿,只想好好睡一觉。”谢建造和树娃只好无奈地退了下来。 回到一楼大堂,龙爷那把青黑锃亮的毛瑟长枪,首次离开了龙爷温暖的怀抱,孤零零地靠在一只跌倒的长凳边。它没再去守那堆巨银,它的主人似乎也把这件天大的事给遗忘了…… 龙爷鼓着瞳孔散光的眼睛,瞪着斑驳如中国战乱地图的天花板看,瞪得眼睛实在酸痛了,才缓缓闭上干涩的双眼。眼中,已无泪淌出。 其实,龙爷早已领悟到,摇摇欲坠的清朝政府对于他的前途来说,是不能寄予厚望的。他也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只是清朝完得太快了,没有给他足够的心理过渡期和适应期。龙爷对清朝可能只是有种由来已久的爱母情结,尽管这位母亲已老,**汁已干,但他还是难以割舍,如同断奶期孩子的裂痛。但这种裂痛,是每个孩子成长必经的过程…… 悟清了这一点,龙爷心头突然蹿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一蹿出,吓得他自己从床铺上“砰”的一声弹了起来!震得自己眼冒金星,心脏差点蹦出胸腔,他赶紧用双手箍紧胸膛。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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