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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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胡子等人满身血迹地跑到江口，没有看到武冈兵的踪影！江口的肖氏子弟兵们只好跑向肖氏祠堂，回去报信了。

湘胡子立即带领其余队员向洞口方向跑去，他一口气跑了三四十里，队员们都被他远远甩到了身后。湘胡子跑到林家溪时，身疲力竭地一下子仆倒在地上，却依然没有发现武冈救兵的影子。他坐在地上号嚎大哭，他知道，这时武冈救兵再不出现的话，围困在绥宁大吉头的伤残剿匪队已不可能再撑下去了……

湘胡子踉踉跄跄地拄着长龙枪，扭转身子，哭喊着，尖叫着，招呼相继赶上前来的突围兄弟，要重新杀回大吉头，要么救出被困剿匪队员，要么就与所有死难剿匪队员一起战死在大吉头匪窝。于是，这群刚从大吉头匪窝死里逃生的勇士，再次向大吉头方向奔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因体力不支仆倒在地……

他们再次一口气跑回江口时，天已全黑，这时，他们已经奔跑、厮杀了一天多！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他们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因此，大多数队员又饿又累，纷纷栽倒在地。这种情形，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恐怕连大吉头也赶不过去了。

湘胡子想了想，直奔江口肖氏祠堂，一来是想随便讨点什么吃的东西，垫垫空空的肚子，二来看能否请肖氏宗祠紧急调集一些人马，增加一些增援力量。

湘胡子等人来到肖氏祠堂时，祠堂内外早已哭成一片，乱成了一窝粥。

湘胡子找到肖氏父老，肝胆欲裂，声泪俱下，泪中鲜艳见血，请求肖氏族里紧急增派一些人马，再赴大吉头。肖氏父老却愁苦不堪，一筹莫展，无奈而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侥幸逃生回来的肖氏子弟兵惊魂未定，已不愿再赴毫无胜算的大吉头与匪血拚；而肖氏的其他子弟，大多没有什么功夫，不可能白白前去送死……

肖氏祠堂的几名父老退回后室，简短商量了一会，出来对湘胡子等人说：“你们先吃点东西吧，至于援兵，我们马上派人出去召集。你们尽量多吃些，积点体力好去杀匪救人。”

两桌酒饭立即搬上祠堂的餐桌，湘胡子带领二三十人，风卷残云般立即将两桌酒饭一扫而光。湘胡子操起身边的长龙枪，一声大叫：“看来，肖家已无救兵可派了，走，还是我们这几十条命去大吉头拚了吧！”就带头向外走去，可他还没跨出祠堂大门，就一下子栽倒在地！有些队员还没离开餐桌，就如一滩稀泥瘫软在桌子底下。

肖氏长老们见状，一声招呼，立即进来十几个年轻汉子，把他们一个个抬上早准备好的四辆大马车，然后悄无声息地驶进浓重的黑夜，向禾梨洞方向赶去。

一进入禾梨洞谢氏祠堂，四辆马车上立即哀乐齐奏，哀炮齐鸣……

马车上的谢虞湘等人，终于被鞭炮和哀乐声慢慢吵醒了。原来，江口肖氏父老知道，谢虞湘等人现在再赶赴大吉头匪窝的话，必是送死无疑，却于事无补；他们更知道，此时此情，想劝说他们放弃此战必是徒劳，为了保全这些幸存者的生命，万般无奈之下，就在他们的酒菜中，投放了一种速效麻药“见风倒”。

噩耗传到禾梨洞和渣坪，整个谢氏家族的父老乡亲、亲朋近邻哭声一片，哀恸撼山……

噩耗传到攀溪，我的曾祖父谢建造、曾祖母易美姣当场昏倒在大院里。家人们七手八脚地忙成一团，又是叫喊，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两位老人才慢慢缓过气来。

当时，大祖母肖常云正在后院后房给丈夫缝冬衣，噩梦传进她耳朵里，她先是有些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接着就像电击一般发了一会呆，突然她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噎，一口长气没呼出来，一注血沫却从口中喷出，双眼上翻，气绝于地。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肖常云才慢慢转醒。她被众人扶坐于床头上，没有哭声，没流眼泪……

昨夜送夫征，今日两茫茫。突然，在众人意想不到的瞬间，肖常云疯牛般一头撞向房里的屋柱，再次昏死过去……

家里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施救。老半天后，肖常云才睁开失魂落魄的双眼。她被众人团团围护在床上，只是肖常云额头上鲜血一直淋流着，一如她的眼泪，无声滴落……

曾祖母易美姣满身尘土、披头散发地紧紧抱住肖常云的身子：“儿啊，你千万要挺过来啊，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宏藩就真的断香火了……儿啊，你要想宽点……”

此时，泪流满面、承受着丧子剧痛的易美姣，何尚不是在劝慰自己呢？

而直到当天晚上，武冈援兵才不紧不慢地来到离江口还有十多里的月溪，稍稍打听了一会，得知100多名剿匪壮士已牺牲于大吉头匪窝，心想，剿匪民勇对当地地形如此熟悉，都已全部死掉，自己前去也是凶多吉少，于是干脆掉转队伍，连夜赶回武冈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