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会馆

4

第二天一早，谢宏昌兄弟俩分别骑上马，各带一个护院，分头办事去了。

武冈县政厅在高沙设有行政分厅，因此，谢宏昌打算前去拜会一下，想通过分政厅的人，了解一下对方的来路。

谢宏琇走的是民间路线，他直接去找对方的会馆。各地来高沙讨生活的人，为了形成各自的势力圈或关系网，纷纷成立各自的会馆。和如今的老乡会有相似之处。但情况更复杂一些，黑帮、无赖等邪恶势力也常常纠缠于其中，因此，弄不好，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谢宏琇想：找到对方会馆后，说不定就会碰到做排木生意时结识的熟人，事情可能就好办多了。这十来年间，谢宏琇凭着庞大的排木生意，在资江两岸形成了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而高沙商业发达，商铺林立，各地来此经商的人，说不定其中就会有谢宏琇曾经的生意伙伴。

大半个上午，谢宏琇走过了宝庆会馆、新化会馆、新宁会馆、益阳会馆，找到了洪江会馆、黔阳会馆、新化会馆、绥宁会馆等，就是没有发现有关娄底或涟源之类的会馆，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还是没有找到。问了几个路人，有的根本不知道，有的隐约指了个地点或方向，到头来还是寻找不到，空跑一趟。

谢宏琇在高沙街上无头苍蝇一般跑了好几个来回，实在找不到娄底或涟源会馆。这时，已是午后，他准备回吉福当铺另想办法。

回程的路上，谢宏琇尿急了，一时却没找到厕所，见前边有一个小胡同，胡同里没什么人走动，就让跟随的护院看着马匹，他自己走进胡同里的一棵大树后面，对着大树洒了一泡尿。里头厚厚的皂裤刚系好，外头的直裰长褂还没撩下去，突然肩头被人猛击一掌，他立即一声尖叫倒在地上！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眼见一个人影跃上墙头消失了……

护院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把疼痛无比、倒在地上的谢宏琇扶了起来。谢宏琇习惯性地随手一摸全身，发现系在身后的旱烟杆不见了，再掏掏口袋，里头的几圆大洋没丢，却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闲事少管，各行其便。”

两人满腹疑问地回到胡同口时，却发现那根尺把长的烟杆竟然放在了自家的马鞍上。此人身手果然了得，如果他刚才想要谢宏琇的命，也是易于反掌。看来，对方只是想试探一下谢宏琇的身手，并给他一些警告。想不到谢宏琇完全是个“白手人”。

此时，毫无防身功夫的谢宏琇感到有些后怕，赶紧跨上马背，急急忙忙回了吉福当铺。一路上，他对随身院护一再叮嘱：“这件事千万别让永长父子知道，免得他们更加担惊受怕。”

回到吉福当铺时，谢唐兴父子用满是问询的目光看着他。谢宏琇也没和他们细说什么，就直接回到后房中。关上房门，和护院一起查看伤情。还好，棉衣穿得厚，肩头上除了留下一块红红的掌印，胸口稍有感疼痛外，似乎没什么大碍。他稍稍放心了些。他静静地躺下身子，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多久，谢宏昌也回来了。看他的脸色，似乎事情还办得比较顺利。

后房中，只有谢宏昌兄弟和两个护院在里面。谢宏昌浅笑着，说：“别看这参议员只是个虚衔，但有些时候还是很管用的。分政厅几位管事的听我说明情况后，对这事很上心，他们一再表示，只要弄清楚了对方的来路，一定会尽力帮忙。”

谢宏琇把自己今天的遭遇也细说了一遍。一个护院表示：这些人既然是江湖中人，要不要请老太爷出马呢？在江湖中，毕竟老太爷的名头大得多。

谢宏琇赶紧摆手：“不行！这事现在不能让爹爹知道，免得他老人家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尽量自己解决吧，尽量少劳烦他老人家。”

谢宏昌觉得：如果这事自己不能摆平，就显得兄弟俩太没能力了，自然赞同三弟的想法。

并且，一直混迹于官场的谢宏昌，对官场和社会上的游戏规则看得很透：他认为，这些帮会或会馆，既然能在高沙立足，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敢兴师动众地来吉福当铺勒索、抓人，除了谢永长江湖经验不足落入别人圈套之外，更可能的原因是，他们一定和高沙的黑白两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时，谢宏昌认为，任何人都活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中，无论他处于哪种地位或有怎样的背景，他总有或忌惮、或借重、或利用的人物，只要高沙分政厅愿意帮忙，就算多费一些周折，这事就一定会有柳暗花明的转机。

但是，如何弄清楚对方的背景以及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呢？兄弟再次认真商量起来。

晚饭后，谢宏琇对谢唐兴父子道：“你们在高沙也有不少年份了，你们在这里也积累了一些社会关系或江湖朋友，麻烦你们找两个本地吃江湖饭的人来，不要求他们有多深广的关系网，只要他们是江湖中的人就行。我用得着。”

谢永长想了想，带着一个伙计摸黑走出店门。不多久，带进两个人来，一个30来岁，说是在宝庆会馆谋点事，另一个是20出头的小伙子，没什么职业，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

谢宏琇也没细问他俩是什么来路，掏出四个大洋来，每人塞两个，开门见山地说：“初次相见，请你们喝杯淡酒。麻烦你们打听一下，前几次来吉福当铺设套闹事的那伙娄底、涟源人是什么来路，他们背后的老板是谁，给我探个真着。如果你俩打探不出来，就麻烦你们多联系一些江湖上的人，把面放宽，多方打听。探得确切的消息后，还会有酬谢。我在店里等你们的消息。”

两人见谢宏琇出手这么大方，喜得两眼放光，连连打拱作揖之后，随即告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