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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军事科幻>沸血雪峰>第9节 鸦片鬼与酒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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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鸦片鬼与酒鬼(上)

小说:沸血雪峰 作者:谢强华 更新时间:2016/1/8 7:44:08

9(上)

大年初一,下午。在平镇乡政府当差的谢虞方,带领一家子回攀溪给父母、叔伯、兄弟拜年。这个春节,轮到谢虞方在平镇乡政府值年夜班,所以,他们一家子都在平镇乡政府过了大年。

谢虞方带着一家子回到攀溪,没像往年那样先给自己的父母拜年,而是先到孝义庐门口放了一串鞭炮。谢建造和宏昌、宏琇等人闻声迎出大门。谢虞方迎着谢建造等人一揖到地:“二伯,给您老拜年啦!兄弟们新年好!”谢建造扶住侄儿,赶**出一个红包往他手上塞去,虞方来不及接红包,将一封书信拿在手中,高声叫道:“耀宗来信了,耀宗来信啦!”

这话一出,众人顾不上新年的任何礼数了,一齐围拢过来!肖电云也从正屋房中踮着一双小脚,飞一般走出来:“快念,快念念!”谢建造也喜得老泪盈眶,对身边的长孙道:“快念快念!”谢耀荣异常惊喜,赶紧接过信封,抽出信笺来,对着天井里的一群长辈毕恭毕敬地念了起来……

谢耀宗的信文中,首先,无非是对家里长辈的一番问候,然后就是说自己一切都好,请家里人不用担心,最后的信文中说到,因路途遥远,时局动荡,加之学业紧张,今年春节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念到最后的写信落款日期,竟然是此前两个月了!

有人轻声埋怨现在的邮局如何不负责任。谢宏昌道:“好,好,耀宗果真没事就好了。”信文最后转到谢宏琇和肖电云手中,肖电云尽管不认识什么字,却对着信文正着反着看个不停,嘴中细细碎碎地念道:“满太公果然有灵有神,满太公有灵有神……”至此,一家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新年应有喜悦。

但是,1937年的这个春节,造老太爷家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第二天,即大年初二,在亲朋戚友们陆续往来于孝义庐时,大门口突然来了一群不寻常的客人:五六个中青年人,衣角还算基本得体,只是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神情却傲慢不羁。他们放了一小串鞭炮,进入大门后,既不像其他客人那样进正房烤火休息,也不愿上客厅吃饭喝酒,就一直歪歪扭扭地站在天井里,一副别样的大义凛然的样子。

谢建造领着三个儿子一起前来劝他们进屋喝酒,不喝!家丁护院们请他们进屋烤火,不冷!女眷们请他们去喝茶休息,不渴不累!造老太爷家的亲朋戚友们也出来劝他们进屋聊天、打牌,他们只是朝天连打几个哈欠,还是不动……任天井里的老梨树不断滚落团团雪花,飘落到他们身上。

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呢?

正屋后房中,谢建造和宏昌、宏琇父子三人愁眉不展在坐在一起,造老太爷啪哒啪哒地一直吸着自己的旱烟杆,一言不发。末了,谢宏琇提着胆子,轻声提议道:“爹,要不,还给他们算了吧?他们大年初二就来站大门,分明是存心胡闹的,影响太不好了……”

谢建造坚定地摇了摇头,从烟雾中冒出一串话来:“不能给!你看看进老叔这群子孙的样子吧,有哪个不是烟痨鬼?一还给他们,就会被他们败个精光!所谓一诺千金,我不能把进老叔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这里说的进老叔,全名谢德宣,俗名“进八爹”,已去世多年,是渣坪一个传奇人物,他的产业发迹得很快,也败亡得很快,但他的子孙在渣坪仍是一个人丁众多的大家族,却个个深染毒瘾、抽吸鸦片。

进八爹青年时候没有任何产业,但头脑活泛,并有一身好力气,又能吃苦耐劳,就在渣坪的深山老林中开荒种包谷,正好那几年风调雨顺,他那漫山遍野的包米因此年年获得了好收成。他卖掉包谷后,手上就有了一些微薄的资金。但他不像别人那样急于去买田买山,而是去怀化一带贩卖私盐。

在清朝末年,贩卖私盐尽管违法,但利润较高,尤其在战乱年代,由于道路不畅通,食盐这种生活必需品曾达到一斤盐换一斗米的比值。进八爹在怀化山林间整天挑着一副盐担子,走村串乡。贩卖了两年私盐,积蓄又有所增加。而他真正横财暴发,却缘于一件极偶然的机遇。

一天,进八爹挑着一副盐担子在山林中走家串户,这时,从一个山冲里走出一个老妇人,叫住进八爹,说:“后生子,我想买点盐,可是实在没有钱,家里已吃了好些天的淡水菜了。我家火炉楼上还有一堆废铁,请你行行好,看能不能换些盐。”进八爹心地善良,就想,反正是做生意,只要有点赚头,用废铁换点盐给她也可以,就跟着老妇人走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沿楼梯爬上二楼,从火炉楼上叮叮当当地扔下好些黑乎乎的铁疙瘩来,进八爹称了称,收下这几十斤废铁,称给老妇人半斤盐就离开了。

进八爹挑着这些废铁回到安身的店子,本想把这些废铁送去铁匠铺卖掉,可他随手拿起一块废铁一掂,觉得这些铁疙瘩重得有些不寻常,不像是铁,就拿来往石头上狠狠磨了起来。这一磨,喜得进八爹半天回不过神来——磨去表层黑黑的烟灰和氧化层,这些铁疙瘩竟然全是闪闪发亮的银子!

原来,这位老妇人的祖上曾是湘西、贵州一带的大土匪头子,常年打家劫舍,积累了一大批金银财宝。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在官府的一次剿匪行动中,这伙土匪被剿灭殆尽。这位土匪头子好不容易逃脱,再也不敢在江湖中现身了。于是,他将此前积累的财宝全部换成了银子,设法融成大块大块的银疙瘩,然后,隐名埋姓,来到怀化的避远山间,建了一座小木屋隐住下来。他将这些银疙瘩全部藏在火炉屋的楼上。天长日久,柴火熏染,空气氧化,这些银疙瘩最终成了这副“铁疙瘩”的模样。

在此期间,土匪头子娶亲、生子,可儿子却是个智商不高的玩意。因此,他更不敢对儿子声张这些财宝了,怕给儿子招来杀身之祸。土匪头子临死前,只是对傻儿子交代说:“如果你们以后的生活实在没有着落了,火炉上的那些黑疙瘩是可以用来换米买盐的。”

又过了许多年,土匪的傻儿子也去世了,留下他的儿媳妇和两个孙儿。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于是,就有了这出将银疙瘩当废铁卖的事儿。

进八爹欣喜若狂。他冷静下来后,开始有计划地去收购这批“废铁”了。

第二天,进八爹的盐担里突然增加了一些其他商品:大米、布匹、糖果等。他再次来到那位老妇人的家里。于是乎,进八爹今天用半箩大米换回一担“废铁”,明天又用一匹洋布换回一担“废铁”,后天再用一块猪肉换回一担“废铁”……

就这样,半个多月后,老妇人家楼上的所有银疙瘩,都被进八爹不动声色地换了回来。进八爹赶紧请来十几个老实本份、身强力壮的挑夫,将这些“铁疙瘩”分成十五担,全部挑回了渣坪。

从此,进八爹一下子成为渣坪陇里最最富有的大财主。于是他在渣坪陇里大肆买田买山,成家立业。可惜,他的子孙后代都被他这许多银子看花了眼、弄昏了头,五个儿子个个抽吸鸦片,没一个活过五十岁,十几个孙子也多数吸毒成瘾……

眼看着自己挣来的偌大产业即将被抽吸一空,风烛残年的进八爹悲怆无比。为了给儿孙们留下最后一点活路,他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银两,全部偷偷换成了田约山契。1918年,渣坪山中匪患闹得很凶,不能再犹豫了,于是,进八爹叫上自己最心腹的老仆人,将契约锁进一担铁笼箱中,准备将它们转移出去。可是托付给谁呢?渣坪陇里无处可托:一来,渣坪处于更偏远的大山深处,土匪闹得最凶,不保险;二来,渣坪离家太近,稍不留神就会被这群不争气的子孙们嗅出蛛丝马迹来,这些契约难以保全。

想来想去,那就只能寄存于禾梨洞或攀溪了——这些地方不仅离家较远,加之当时禾梨洞和攀溪尚武之风正盛,一般的流寇土匪不敢光顾。他首先想到的是寄存于禾梨洞。于是,进八爹让心腹老仆挑着这两箱契约,悄悄来到禾梨洞一个山冲里面——李子坳谢德龙家。谢德龙和进八爹谢德宣既是同辈兄弟,年龄也相仿,交情较厚,再加上谢德龙家族人丁兴旺,李子坳人个个身强体壮,一般人不敢欺侮到李子坳去。

说到李子坳家族,有必要在此多说几句。

李子坳人是禾梨洞一个颇有传奇色彩、可圈可点的大家族。其祖上是从今渣坪乡短溪村迁移到今月溪乡禾梨村李子坳来的。尽管今天看起来是两个不同的行政乡,但两地地域上相邻,相距不足十里路。

其祖上来到荒无人烟的李子坳后,垦荒开田,白手起家。可能是受李子坳特殊水质的影响,而其子嗣中多生男孩,极少生女孩,因此,子孙繁衍昌盛,五六代至谢德龙辈时,人口已达六十多人,且个个牛高马大,身强体壮,食量也很大。李子坳人更有一个共同嗜好:无论男女老少,爱酒如命;无论什么场合,逢酒必醉!出过多少“英雄汉”,演绎多少啼笑事。

李子坳人家族观念很强,因此,每逢婚嫁喜事,或丧葬白事,或扫坟挂青,都会聚在一起。未入酒席前,族中老少见面时兄弟叔祖地叫个不停,进入酒席**后,必然打骂哭闹扭成一团……

李子坳人一代代地将酒文化发扬下去,其后代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一种酒后现象:只记得别人的坏和自己的好——他们大多数人不相信在这天圆地方的世界上,还存在着为他人着想的人。他们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没有恶人、也没有善人,只有强者和懦夫、能人和庸人、聪明人和傻瓜蛋。

然而,李子坳家族在解放、土改之际,却涌现出许多风云人物、英雄豪杰,为保一方太平出力、出人,贡献多多,人才济济:有掌握整个江口区生杀大权的土改大员,有集匪首、高官于一身的红人,更有宣扬并执行“革命须从自己家族中革起,剿匪须从自己家族剿起”的豪士,其大义灭亲之举可见一斑……

解放后,随着人丁不断增加,塘小鱼多,李子坳人只好不断向外迁移。尤其**之后,因李子坳偏远闭塞、交通不畅,谋生、娶亲已越来越难,最后一户人家也于20世纪80年代末搬离了李子坳。盛极一时的李子坳,从蛮荒到喧嚣,最后复归荒凉……

如今,李子坳人已在禾梨洞及附近繁衍了两三百子孙,依然个个身强体壮,爱酒如命。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因为前车之鉴,如今,李子坳的子孙中终于出现了戒酒人士,这是值得为他鼓掌甚至立传的。

顺便提一下,几年前,作者本人因久困城市的喧嚣纷扰,加之受陶潜先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及《桃花源记》的诱惑,又偏爱李子坳的僻静幽美,因此筑路建桥、通电引水,在李子坳创办了一家生态养殖场,使自己也成了地地道道的李子坳人。

目前,雪峰山乌鸡已漫天飞舞于李子坳的山山沟沟,再次让李子坳喧闹无比!并梦想着有朝一天让这些飞鸡能飞出雪峰山脉,飞向全国各地。但梦想和现实总有差距,也不知这个梦想还能坚持多久——那时,李子坳又将归于一片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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