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酒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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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谢宏琇已喜气洋洋、家里家外地忙碌起来。待谢耀宗醒来并跨出厢房时，院子里已宰杀了一口猪和一只羊，屠户们已将猪羊褪毛、开膛、分解完毕。肖电云等妯娌们正兴高采烈地领着仆从们将猪羊肚肠清洗干净。大厨房里，除了家厨，还从外面请来了两名厨师，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谢耀宗好不容易才找到父亲——正在后院柴房里挥汗如雨地劈着柴火。谢耀宗心存不安，轻轻说道：“爹爹，回来就回来了，没必要这样……”

“用宝啊，你去年没回家过年，今天得补上这个年！至于唱大戏和庆满太公的事，就依你，不办了。就办个小小的家宴。”谢宏琇头也没抬，抢过了儿子的话头。谢耀宗心头隐隐地一痛又一热，热泪立即涌上双眼，差点滚落下来……

尽管说是个家宴，却也有十来桌：全家男女老少、护院仆从，还有攀溪整个大家族的祖叔兄弟，以及相邻的好友亲朋等。

开宴了。精神依然矍烁的谢建造自然坐于首席的首座。首席陪坐的还有他的堂弟谢唐陶、谢唐礼，以及宏昌、宏琇、宏芬以及堂兄弟谢虞方等。这时，谢建造高声叫道：“用宝，过来，用宝，坐到我身边来！”这时，早已坐于第三席的谢耀宗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谢宏琇赶紧低声对父亲说：“爹，这样不好吧，辈份礼数上说不过去呢，还是让耀宗坐那一桌吧。”

谢建造笑嗬嗬地说：“今天用宝一定要坐到我身过来。一来，今天这顿酒宴是特意为他筹办的，二来，他已经是大学生了，难道还不配坐今天这首席吗？用宝，快过来坐！”

谢宏琇只好笑了一下，不再坚持了。谢耀宗怯生生地走到首席旁。正不知坐于哪个位置时，谢建造宽厚的手掌一托，就把孙儿带到自己身边，不容谢耀宗做任何推辞，一把将孙儿按落在自己的右座。下边立即有人附和叫嚷道：“好！老太爷这个安排妥当合理得很！”

坐首席是必须喝酒的。谢耀宗身前自然也摆入了一只鸡蛋大小的小酒杯，且已盛满了黄莹莹的米酒。谢耀宗看看父亲，又望望爷爷，掂量不清自己该不该端酒杯。因为在谢建造家，没成家立业的后生是不让喝酒的。

谢建造轻抚着孙儿的肩膀，慈爱地说：“用宝，今天这酒你可以喝。尽管你还没成年，但时代不同了，你又是大学生，我早已把你当成年人看啦！喝吧，只要不喝醉就行。”惹得女席上的肖电云赶紧说道：“爹，您老可别把用宝惯坏了！用宝，别喝坏了身体。”那位向氏曾祖母，也笑微微地接着说：“用宝，你不要太听你爷爷的话，不要喝伤了身子骨。”

谢建造再次喜笑颜开地说：“放心吧，今天这酒只要不喝得大醉，不会伤身体，只会强身健体。我自己的孙儿，怎么会让他喝坏了身子呢？”谢建造说着，笑眯眯地从自己身后提起一个大陶罐来：“看，这是我收藏多年的虎骨豹骨酒，里面还浸泡了灵芝、冬虫夏草、首乌、独活、小茴香、山药等十几种药材，这是难得的强身健体的药酒啊。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种场合，我平常还舍不得拿出来喝呐。”众人一下子被逗得乐成一团。

这顿酒席从巳时上刻一直吃到正午。女眷仆佣以及小辈们早已吃饱喝足，离席了，而首席上的酒宴还吃喝正酣。谢耀宗初次喝酒，也不知喝过多少杯了，却总不见大醉之态，不知是因为年轻体健，能负酒力，还是心情畅快，酒难醉人，抑或是家族先天的遗传，总之，他不仅给首席上的长辈们逐一敬酒一圈，还给下方的八九桌酒席也一一敬过满杯。而现在呢，他依然举止得体地喝着、说着。因此，他的酒量让在场的所有长辈大为疑惑，当然也含有许些赞赏、欣慰之意。

此时，已有七成醉意的谢宏琇，醉眼朦胧地瞪着儿子问：“耀宗，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偷偷喝酒？说，给我说实话。”谢耀宗赶紧回答道：“爹，我怎么敢呢？以前在家时，你们都看着我长大的，在学校，就更不敢喝酒了，那是会受处分的。今天，要不是爷爷一定要我敬酒，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喝点酒。爹，你不让我喝，我以后不摸酒杯就是……”

“我信得过用宝！用宝你不用怕，”谢建造赶紧抢过话头，“以后只要是在家里，我说让你喝酒，你还得喝点，不醉就行。一个干大事的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老三，今天这种场合，你就不要再多嘴了。”谢宏琇赶紧收回迷蒙醉眼，低着头大口吃起菜来。

谢耀宗回家之前，心中就有一个小愿望，但怕家中长辈不同意，一直不敢提出来。现在趁长辈们酒兴正浓，心情舒畅，他觉得时机适当，于是，他站起身来，再次给在座的长辈们敬了一杯酒之后，小心翼翼地说：“如今国难当头，没有护身杀敌的本领着实不行，我在南开大学的枪械研修兴趣班已学过枪械，但那边条件有限，实弹训练的机会很少，家里头长枪、短枪都有，我想，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在家里练练枪……”

“不行，小孩子在家里玩什么枪！胡闹！”谢耀宗的话还没说完，谢宏琇满脸通红、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在旁边闲坐的肖电云听到了，也连声叫道：“用宝啊，枪是凶器，在家里面玩这东西多不吉利啊。”

谢耀宗失望地看了看父亲，又望了望祖父和二伯，见他们也沉默如佛、不置可否，就不好再开口了。